肖抑道:“把名录呈上来给我瞧瞧。”
主簿恭敬递上,肖抑翻第一页,零星两个名和户籍。肖抑瞧着冯安安虚报的一切,心头发笑:冯大?有没有文化?“伯仲叔季”不会说啊,“大二三四”粗鲁得很。十九?年年都谎报十九,青春常在。雷州?她就没去过雷州吧!
肖抑心底一边喷一边笑,面上却是副严肃神色:“这两人怎么安排的?”肖抑扫到“黄二”,知此人也假且蹊跷,会暗中派人去查。
主簿禀道:“这两人一人想去后厨,一人想去将军帐下。”
“哦,哪个想来我帐下?”
主簿心想,冯大只说将军,将军那么多,可不止肖副将,但这会不能怼破啊,便道:“是冯大。”
肖抑一听,心花怒放。脸上神色甚是为难,犹豫半晌:“可以。”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黄二身份不明,万不可分去后厨,恐生不测。肖抑想了想,“这个黄二,也一并来我帐下吧。”
主簿恍然大悟:肖副将亲力亲为,敢情是缺手下啦!
肖抑把两人领回去了。
他帐下原有十人,平日肖抑公务繁忙,都是最年长的小校管理日常。小校向肖抑禀明:日常安排,是五人睡一顶帐篷,现在冯大和黄二来了,怎个安排?再拨顶帐篷,让两人先住着?
“这怎么行!”肖抑断然拒绝,而后一顿,解释道:“两人住五人帐,忒是浪费。”
“那……大人如何安排?”
“让黄二和你们挤挤,冯大与我同住,我这本是一个人住,再来个人也够宽敞。”
“挤不下呀,一顶帐篷撑破天住五人。”
肖抑幽幽思忖:他有私心,期盼与冯安安同宿一帐。但若真住了,男未婚女未嫁,大防禁忌,他自个就过不去心中那坎……肖抑便道:“那就让他俩都过来和我住吧!”
有第三个人在,可证清白。
小校依命,领了冯安安和黄二来铺被褥,当兵的衣食住行都糙,每人一个带钥匙的小箱子,存放财物响钱。自个在地上铺个地铺,一床被子,便是夜夜安身之处。冯安安和黄二各自铺着,她无意瞟见黄二一眼,见他手脚生疏,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
愈发觉得像乌云,愈发厌恶。
冯安安又往上头看,见肖抑盘膝坐在案后,安静看书。她再环视四周,偌大的帐内摆设单薄,甚是空旷,只孤零零一张弓,一柄剑,无甚装饰,衣裳盔甲挂起来不过三件,皆是素色。无柜,无酒,无吃食,肖抑杯中盛的只是寡淡白水。虽是白天,却给人一种长夜寂寥,寂寞万千的感觉。
真符合肖抑的性子,冯安安不知怎地,有些难过。
小校重进帐,给冯安安和黄二带来衣服。
军中着装统一,作为最初级的小兵,只有灰、棕与红可选。
黄二伸手去拿红色制服,冯安安还未伸手,肖抑道:“阿大穿红色的,阿二穿棕色的,你俩长相太相似,我怕认错,颜色上做个区分。”
黄二不满地嘟嘴,冯安安却是心中一暖,不禁看向肖抑,见他目不斜视,肘撑在案上,仍翻着书。
这人,警告她再没有漂亮裙子穿,但三色衣裳,却给她最鲜艳的颜色。
黄二拿起棕色制服,一抖,发现胸前破个大窟窿,不禁叫道:“我这件破了呢!”
小校在场,一瞧,的确是破的:“这被老鼠蛀了,走,你随我去领件新的。”小校不想多跑,把黄二喊走了,让他自己拿。
帐内只剩下肖抑和冯安安。
不闻脚步,确定隔墙无耳,肖抑哼哼道:“还‘冯大’?你很想做老大?”没文化的,怎么不叫“冯伯”。
冯安安白他一眼:“我可不想像某人,天天当‘大哥’。”她往前凑,手肘放在肖抑看书的案上,托着腮:“我告诉你啊,叫‘大’,是因为我哪都大。”
肖抑一楞,没反应过来。过会浮想联翩,脸一阵青一阵白。
冯安安却大大咧咧,后退躺倒在铺好的被褥上,四仰八叉,含笑感叹:“唉,这么多天,头一次睡这么软的褥子。”勾嘴笑起,全是享受。
肖抑没好气:“来军营可不是睡觉的,待会黄二回来,你俩就得去练操了!”
冯安安慵慵懒懒,迷迷糊糊:练操?那是什么?
她很快体验到,练操,是一件全天下最苦的事。
每天至少练六个时辰,寅时开始,酉时结束,每日跑。操距离差不多是定北大营到凉玉镇三个来回。还要爬山,西山反反复复地爬,蹲着跳着往上爬。日常射箭三千发,日常马步与骑马。冯安安是有武功的,且她能瞧出,黄二身上也有功夫,但三天下来,两人走路都挪着走,直胳膊直腿,最怕上下台阶,尤为酸痛。
冯安安暗骂肖抑是大骗子,诱她从军受苦。
正骂着黄二喊道:“唉、唉,东西掉了,你帮我下。”
冯安安低头瞧,黄二手不稳,把钥匙掉她脚下了。心领神会,一脚给他踢过去,黄二僵直着身子下移,拈起钥匙,提在手里。没法收兜里,弯不了胳膊。
这三日,冯安安虽然厌恶黄二,但新人就两人,有时不得不相互扶持才能抵御排挤,再加上两人四肢都酸,吃饭铺床一些日常得协助完成。所以……对黄二不那么排斥呢。
黄二是个话痨,什么事都要跟冯安安讲上一嘴。他跟她说,等身上酸痛去了,四肢灵活了,请冯安安去凉玉的怡红楼快活一番!
两人挪回帐内,仍不能歇息,肖抑无论公务多重,都会抽一个时辰给他俩加训。
戌亥之间,雷打不动。
好在加训不是苦力,肖抑给他们讲兵法。行军用兵之道,今夜教,明夜当着肖抑的面背诵。
背不出来,罚。
好在冯安安聪颖,背得快,有时候一两字错误,肖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二竟也背得顺畅,多数时候比冯安安还流利。
冯安安自诩记忆出众,不由挫败,但很快就想明白:这些兵书,黄二以前背过,所以才滚瓜烂熟。
便觉得他有点不像乌云了,乌云最不愿背书。长公主和皇帝劝他背,乌云暴跳如雷,直接给这二位脸色看。
三日过后,一转眼,第四日五月初五,端午节。
也是冯安安的生日。
她二十三了。
第7章
定北营也要有点过节的气氛。
其一,给将士们每人发了一个粽子。
其二,给每人放半天假。
不用练操了,冯安安和黄二各自躺在褥子上,享受美好时光。
黄二打个嗝,粽子容易吃撑,翻个身,手撑着脸侧身瞧冯安安。
他问她:“唉,你怎么不出营啊?”好多将士都去凉玉逛了。
冯安安双手枕在脑后:“那你怎么不出营呢?”她才不要出去,出营即是追杀。
黄二捋了下袖子:“我呀,理由和你一样!”
冯安安闭眼,小憩。
黄二仍就叨叨:“大兄弟,其实有时我觉着你挺迷人的,出去定能吸引许多美娇娘。”
冯安安不作回应,只嘴角一勾。
黄二的胳膊撑累了,放下来,也学冯安安枕在脑后:“你为啥叫冯大啊?家中还有几个弟弟?”
“没有,我是独生。”冯安安答他实话,真作假时假亦真。
“那你为何叫冯大啊?”黄二也问这个问题。
两相比较,冯安安觉着还是肖抑问这问题时亲切可爱,道:“因为我哪都大呗!”
黄二“切”了一声,不服气道:“我的才是天下最大!”
冯安安索性逗他个酣畅淋漓,坐起身手指着天,邀道:“那下回我们去怡红楼比一比!”
肖抑挑帘进帐,入耳第一句,是冯安安最后一句话。
肖抑肺都要炸。
他右手反背在身后,左手拿出一封信,唤道:“黄二!”
声音极高,吓得黄二一溜烟起来,在肖抑面前站直。
肖抑不说话,目光往褥子上扫去,帐内空荡寂静,这两人一直都躺在褥上?就他二人?做什么呢?
肖抑抿了抿唇,将信递给黄二:“你去凉玉镇走一趟,将这封信送至梁府,交给佐领崔杉。告诉他,按着约定已迟回两日了。军中事务繁忙,莫沉溺儿女情长。这封信你要速速送达,戌时前将崔佐领领回来,不然拿你是问!”
黄二连声道喏,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两人。
肖抑注视着冯安安,她仍坐在褥上。
她晓得惹到卫道士了,便笑着哄劝:“你也别生气了,我要真去怡红楼,哪能不带上你?”不见肖抑展颜,急急又补充:“我请你,肯定是我请你。”
肖抑旋即道:“不、需、要。”
冯安安点头:“那你掏钱也行啊!”
肖抑双眉紧蹙,跟冯安安好讲歹讲,从你们为何要去怡红楼,讲到那种地方不能去。从无情如何使得爱,讲到因果持戒。
就差禁欲成佛了。
听得冯安安想元神脱壳,摆脱念叨。
许久后,安静了。
冯安安问:“讲完了?”
肖抑:“若非你今日生辰,断不会这般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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