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材问崔杉,怎地回营了?护送的玉呢?
崔杉刚想答话,就有小兵来报小校,小校又转入帐内告知:有十数位挑夫,抬着七只箱子来营地,说是要找崔佐领。
梁成材插嘴问道:“挑夫们可有表明来意?”
“回将军,有的。”小校瘪嘴,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讲的话十分荒唐,“说是神仙托梦把他们聚到一起,箱子也是神仙托给他们的,说是崔佐领丢失的宝贝,如今来还。”
崔杉暗忖,神仙果然言而有信,可怎只有七只箱子?
只丢了六箱的玉。
梁成材阴沉着脸:“阿杉,这是怎么回事?”
崔杉跪下道:“叔叔,侄婿有错。”他刚想开口,挑夫们已不顾士兵阻拦,抬着箱子闯入帐内。
崔杉旋即起身,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这里可是军营!”
挑夫们仿佛集体变了性情,不怕崔杉,更不怕其它士兵。他们力气大,直接将箱子抬到崔杉身边,说是神仙说了,将箱子亲自交到崔杉脚下,以后他们挑夫生意财源不绝。
梁成材更迷惑了:“阿杉,这又是怎么回事?哪来的神仙?”
一大堆箱子迅速将帐内占得满满。
崔杉置若罔闻。
他似在这一刻着了魔怔,全身心只想着方才的疑问:怎么会有七只箱子?多出的那只里装的是什么?
那只箱子漆了红漆,一眼望去便与其它箱子不同。
心底有个声音,不住地诱导:打开它、打开它。
崔杉觉得心跳飞快,比喝了最烈的酒还跳得快,箱子有锁扣,将锁扣从中央抽开,清脆一声掉到地上。
崔杉缓缓开箱,忽地,他的双臂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张着嘴,发不出声。
一旁的梁成材由怒转惊:“茵月?”箱子里躺着的,是梁成材的侄女,崔杉的新婚妻子梁茵月。
她脸色煞白,像刷了一层墙灰。躺在箱子里,好似一具尸体躺在棺材中。
梁成材急问:“茵月这是怎么了?”
崔杉的心脏剧烈跳动,手颤抖着移去梁茵月鼻下探查,气息全无。这时候一个声音在崔杉耳边响起,是玉石仙人的声音:“予得予舍,得玉舍美,汝愿已偿。”
话音刚落,剩下六只箱子不掀自开,露出满箱子完好的玉石。
原来神仙的愿望是有代价的,凉玉归还,付出的是爱妻性命。
崔杉落泪。
玉石仙又道:“可怜人呐,本座可予你第二个愿望……”
崔杉果断跪下去,祈道:“神仙,崔某惟愿茵月复生。”
“生”字刚一说完,梁茵月竟从箱中站起,朝崔杉巧笑嫣嫣。崔杉心弦拨动,昨夜是他新婚后第一次独寝,梦了一晚也回忆一晚,与梁茵月的美好时光。
崔杉不由得向梁茵月走去,梁茵月却忽地变脸,隐去笑意,指并成掌反手劈向肩膀,自斩双臂。一双臂膀顷刻间化为两股利剑,毫不犹豫刺进崔杉胸膛。
刺进去,再绞着肉抽出来,崔杉鲜血喷涌,当场毙命。
“妖孽!”梁成材看得瞠目,当即拔刀,一刀横砍,将梁茵月头颅断下——这断然不是梁茵月,不是他的亲侄女,砍了头,妖怪定能显出原形。
然而梁茵月仿佛看穿了梁成材,单单一只头颅在地上边滚边笑:“叔叔,我就是您的茵月啊!”
梁成材疯了,举着刀跑过去,在头颅上乱戳。一面戳一面天旋地转,帐里的挑夫们和小校,全变成猛禽巨兽,秃鹫、老虎、豹子,皆张着大口向他扑来。梁成材小时候被云敖人养的豹子追过,一下子激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喊叫着忽然乱杀,一时间帐内血浆四溅,殷红一片。
许多士兵听见喊叫声赶进帐内,见着的也全是双头三臂的禽兽撕咬人,皆拔刀自卫,砍砍杀杀。
肖抑赶过来时,听得动物吃人的咀嚼声,他心里急,直接进帐,睹见各种不可能地怪物后,才暗叫一声不好,念起经咒,破除幻术。
瞧见总兵和一群小兵,都在忙碌乱砍,全部疯魔。
肖抑身后跟过来的兵士,源源不断加入自相残杀。
必须让他们都清醒过来!
可经咒只能自持,如何是好?肖抑未曾犹豫,便挽起袖子,露出一串戴着的珠子。
往日他穿短打覆袖,将这腕饰藏得忒好。此时此刻却拿出来,将剑背往那珠子上一击,连接数声宛若黄钟大吕,珠子未损,剑却被震碎了。
清音驱浊,将士们陆续清醒过来,只有最初几人仍脱不出障目。
其中有个小兵,还在幻术之中,举剑朝梁成材刺去。
“将军当心!”肖抑喊道。地上有断剑碎片,他眼疾手快,拾起一块,正打算往小兵腕上掷去,打掉小兵的剑,却疑迟了一下。
迟滞数秒。
碎片飞出去,小兵的剑刺穿梁成材左胸,碎片击中小兵手腕。
须臾之差。
梁成材救不得了。
被击掉剑的小兵清醒过来,见自己杀了总兵大人,一下子呆若木鸡。
肖抑迅速上前制服凶手,交给其他将士拿下。
迅速清点,帐内死者一共五十一人,包括总兵梁成材、佐领崔杉及其妻子,十一名挑夫。
尸体堆叠成山,血流四浸,一箱箱白玉几乎全污上红色。
自相残杀众中有五名活口,肖抑命人将他们全部拿下,先行押解,随后细审。
肖抑蹲下来检查崔杉的伤口,方才还让他等一会的兄弟,转瞬永失鲜活。崔杉胸前的两个窟窿,是剑伤。帐内有许多遗物刀剑,肖抑不顾血污徒手翻找,从中挑拣出一对雌雄双股剑,拿到崔杉胸前比了比。
嗯,这对剑是凶器。
肖抑又去探查梁茵月,一扼手腕,冰冷刺骨。他再细细观察她的发肤乃至毫毛,这个梁茵月死很久了。
起码十个时辰以上。
也就是说,崔杉前脚离开凉玉镇,梁茵月后脚就死了。
她的头颅被砍下,对照刀伤,是梁成材砍的,总兵是见着了什么?竟要杀自己的亲侄女。
肖抑很想问一问,可活着的五个人,都是后来进来的,见着的不过异兽,前头发生过什么,同肖抑一样不知道。
而最早那批帐内的知情人,全死绝了。
营里的仵作这时才赶到,肖抑便把手头的工作转接给仵作,他离开之前,想着梁茵月还尸首分离着,便把她的脑袋提回躯体边,嘱咐仵作道:“入殓前好生缝起来,能修补便多修补些。”
仵作:“喏。”
肖抑颔首要离去,忽然觉得有哪不对劲,且就是梁茵的尸体不对劲,重蹲下来检查,尸首和箱子都细细的翻……许久,无任何头绪。
肖抑便去了崔杉属下的营帐,向他们打听送玉的事。
这几个和崔杉一起护玉的将士,回营便睡了,因此逃过一劫。
他们告诉肖抑:“早上遇着的神仙,肯定是妖魔变的!”妖魔作祟,定北惨案。
“什么神仙?”
小兵们便把早上的经历,一五一十讲了。
肖抑道:“知了。”他转头回自家营帐,营地里出了这么大动静,冯安安和黄二也早被吵到,黄二出来打听,有消息便告诉冯安安。
冯安安听了点滴后,自己一判断,蜗回帐篷里不出来。
黄二则跑去人多的地方听更多传言了。
肖抑回帐篷时,熄着灯,漆黑一片。
肖抑掌灯,见冯安安在褥子上装睡。
呼吸吐纳,一听露馅。
肖抑道:“起来。”
冯安安慢悠悠坐起身。
“我且问你,今夜可有做过什么坏事?”
“我要做坏事,那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冯安安嘀咕道,“ 梁成材同我无冤无仇,我杀他全家做甚么!”说完,她冷冷笑了一声,肖扬之果然怀疑她。
肖抑知道她生气了,解释道:“总兵帐内,大家都中了幻术。”他顿一顿,又道:“而天底下,没几个人会幻术。”因此才有那么一丁点怀疑她,既然她说不是,那便不是她做下的。
说来也怪,冯安安和肖抑经常互相讥讽,却又从未相互生气超过五分钟。这回也一样,冯安安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冲肖抑道:“同我详细说说情况。”
肖抑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所见所睹,甚至他自己的分析。
冯安安道:“幻师施幻时必须在场,你晓得吧?”
幻术有句行话,叫“以屏为屏,以界为界”。意思是幻术师施展幻术,是有界限的,你不可能让全天下都变成虚幻世界吧?
这个界限,幻术师自己不能定,必须借助自然的界限为界限,真实的屏障为屏障。
例如,冯安安之前在客栈施幻,是以客栈为界限;
在竹林施幻,以竹林为屏障。
界限越大,幻术师所需要的能力就越强,消耗的气力和心血也愈多。冯安安以凉玉城墙为界布下一场恶战,是她不可自已的,悲愤下激发的一腔孤勇。
她从前,往后,都不大可能再布下那么大且那么伤心的幻术了。
所以今夜施法的幻术师,必定是在总兵帐内,才能幻出与帐内迥然不同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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