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行估计走神走到长安去了,压根儿没认真听她的问题,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三思却忽然来了劲,不轻不重地拧了他一下:“你不觉得奇怪吗?高氏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杀郭真?郭家局势这么严峻,对于想要掌控郭家家业的高氏而言,郭真什么时候都能死,偏偏这个时候是最不能死的。我若是她,必然要先查出害郭询的真凶,并且等到郭家父子把征地的烂摊子收拾好再动手。现在的郭家落入高氏手里,就是一个扔不掉的烫手山芋。她能想出如此周全的计划把自己摘干净,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耳边这么连珠炮似的炸了一通,虞知行再出神也被拉回来了:“这事确实不合理。但我们不能把高氏想得太神了。她们谋划时虽然涉及杀人手段,但高氏未必知道周蕙到底用是什么药——我的意思是周蕙或许根本就没跟高氏说过这个慢性药的原理。对于一个不通药理的人来说,高氏所知晓的一切仅限于这个药是个慢性药,得长年累月下毒才能致死,所以她原本的打算是全盘把对郭敏的设计挪到郭真身上,但压根就没料到这个计划对郭真而言根本不适用,才一碗下去就一命呜呼了。”
三思叹息:“郭真这真是……太冤了。”
虞知行:“可不是,不过这就是他的命,也是周蕙的命。这世上莫名其妙的冤屈多的是,我们看看也就罢了,要是一个个都去管,哪里管得过来。”
在黑暗中虞知行看不到的地方,三思高高地挑起眉:“你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虞知行:“我要是觉得你多管闲事,我还能跟你一起干这么多活?这才几天,绑架威胁挖坟夜闯民宅入室行窃都干了个遍,这要是传出去我的一世英名就毁了。”他掰完指头,翻了个身半趴起来看着三思,“关键我还不告密——你想想你爹和你那两位兄长,还有明宗山上那一堆长老,没少管教你吧?要是他们知道你把手伸得八丈远来管郭家这破烂摊子,还不打断你的腿。摸着良心说,你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同伙?”
三思瞪着他。
她这辈子最怕山上几位大长老,每次她闯了祸就要被变着法儿地惩戒,轻则打一顿跪祠堂不让吃饭,重则抄书几十遍或是在梅花桩上扎马步倒立好几个时辰——她在山上有一小半时间都用来跟长老们斗智斗勇,听见他们的名号就打哆嗦。
但她一转念就反应过来了,虞知行那溜门撬锁的功夫出神入化,分明是个惯犯,居然还栽到她的头上。
虞知行见她那先是震惊后是愤懑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伸了伸头,甚贱地亮出自己的脖颈:“来,掐死我?”
视线的重点忽然落在男子修长而筋骨分明的脖颈上,三思一懵。虞知行背后是夜空,脸和脖子都埋在阴影里,被星光和灯火勾勒出一圈绒绒的轮廓。
只见那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三思也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好想……咬上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三思就清醒了。她整张脸热得要爆炸,不可置信地瞪着上方笑得闲适的虞知行——
这这这这这是是是是是在、在色诱吗?!
她脑子里仿佛有颗火弹轻轻一炸,冒起袅袅青烟,登时双手掐过去:“鱼头你要死!”
虞知行:“……??!!”
三思手劲大得出奇,他冷不防被摁在了瓦片上,在那双看着不太起眼的手下断了一刻呼吸,好在三思掐着他猛摇了几下就撒了手。虞知行躺在房顶上咳嗽喘气,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方才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莫名其妙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为什么要被掐死……”他捂着脖子,懵着脑袋,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被掐死也太丑了……”
三思:“……”
她猛地喝了一大口冷酒,脸上的热度却丝毫没能降下来,仰头欲再饮,只倒出了几滴残酒。
她把酒壶扔在一边:“多谢款待,改日我请你。”
虞知行不知道她什么毛病,方才还气冲冲地要把人掐死,这会却忽然冷了下来,语调平平,简直客套。
该吃的都差不多吃完了,剩下两块鸡肋一会儿拿去给郭府的下人喂猪。
二人麻利地把房顶收拾干净,正欲回房,虞知行却望着主院那边,疑问:“怎么那么多背着……背着什么东西?”
三思卷起油纸,往那边一看,一下就认出来了:“是大夫,一个个的背着药箱呢。”
“前两日都只是一两个大夫,今日怎的那么多人,郭敏该不会是撑不住了吧?”
那从房中出来的一拨人少说也有五六个,簇在主院中,大晚上的十分突兀。
二人对视一眼,虞知行头一撇:“去看看。”
于是二人从房顶跃下,直接奔主院去了。
管家引着那些大夫出门,三思与虞知行到的时候,高氏正巧端了一碗药在门口。
三人各自见了礼,高氏让下人把药端进去,嘱咐他们放凉了再给老爷喝,然后向三思他们迎过来。
虞知行道:“问夫人安。郭大侠身子骨可还好?”
高氏盘着高高的发髻,少许白发隐在发髻里,在夜里看起来比白天还要年轻些。她走路的步伐很小,不太稳,人看着十分憔悴,对着二人攒出一个体面的苦笑:“估计没多少日子了。”
“这……”虞知行有些惊讶,与三思对看了一眼,“方才出去的那些大夫……”
“都说撑不住了,眼下只能靠药吊着命,能撑多久只能看造化。”高氏眼中盈满泪意,“毒入肺腑,早就不能治了。”
“您说……什么?”三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毒?”
高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抱歉失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家老爷这些年身子骨每况愈下,此番连遭打击病倒,请了多位大夫看诊,才有一位大夫提出老爷是中毒。当时我也是不信的,于是花重金请了这些大夫来,昨日才确认是毒根深种。今日将他们一同聚在病榻前想法子,但都没有长久之计。”
虞知行上前一步,眉头紧皱地询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毒?何人所下?何时中毒?”
高氏道:“此事说来话长,竟是家丑。二位请移步随我来。”
二人跟着高氏来到一处茶室。
跟进茶室伺候的正是昨夜被虞知行威逼问话的嬷嬷,她点起灯,昏黄的油灯照亮室内。
“大夫说,这毒少说也有十年了。”高氏在二人对面坐下,中间隔着茶桌。
嬷嬷弯着身子为三人泡上今年新出的春茶,高氏见她弯身时动作迟缓,有些奇怪:“你今日怎的看着不甚爽利?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好?”
三思悄悄地与虞知行对视了一眼。
嬷嬷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笑了一下:“昨夜没睡好,人上了年纪就会有些毛病。夫人多虑了。”
高氏嘱咐了她两句“好好休息”的话,便让她退出了茶室。
第31章 谜中谜谁人在幕后3
“难怪今早我出门时看见府内兴师动众,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虞知行的目光从门口挪回来,望向高氏,“听夫人的语气,是已经拿住了真凶?”
“确实惭愧。我们在前管家冯萍的屋中搜出了大量毒药,给大夫瞧过了,此药损人肝肾,长期服用于性命有恙。”高氏端着茶杯,望着里头翠绿的茶水,愤然道,“冯萍死后,他那间屋子一直没人住,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搜出来。老爷待他如家人,从未亏待过他一分一毫,谁知此人竟狼心狗肺,在我郭家二十余年,竟然是匹养不熟的狼。”
虞知行与三思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虞知行纳闷:“冯萍是郭家的管家,并未侍奉二主,该是与郭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为何要对郭老爷下毒?”
三思:“是否有栽赃的可能?”
高氏道:“此事有人证。府中不止一名小厮曾经看到冯萍在老爷的吃食中添这东西,都被冯萍以补药的借口给搪塞了。冯萍在我府中甚有威望,再加上老爷一直都没出什么大事,便也没有小厮敢上报,这事才一直瞒了下来。”
虞知行:“冯萍此举可有原因?若是十几年前就开始下毒,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不是深仇大恨就是受人指使。夫人可查到个中缘由?”
高氏摇头:“暂无头绪。”
三思虽然心中对高氏这等蛇蝎之人十分反感,但细想郭家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却不由得毛骨悚然。
经过这些事,她绝不相信冯萍对郭敏下毒手乃是私人恩怨。除去已经弄明白的郭真之死,他们本来以为郭家就郭询这件事蹊跷,但现在郭敏也是被人下毒——十几年前就开始设下的局,这张针对郭家的网铺开了这么久,究竟是为什么?
她忍不住张口问道:“夫人在郭家三十年了,这府中除了郭大侠本人,就只有您对郭家最了解。恕我冒昧问一句,郭家是否得罪过什么大人物?”
高氏凝眉仔细思索着,很久没有说话。
三思莫名地有些心急,却担心自己催促会适得其反,手中的茶都喝完了,才等到高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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