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绕了大半个山坡去上茅房,从茅房出来的时候,瞥见房屋后很隐蔽的位置有两个人正在交谈。那二人的功夫似乎很不错,虽然距离隔得不近,却在她出来的时候立刻就察觉了,并且停止对话。流澄回头的时候,恰好那二人也望过来,显然面露警惕。只是流澄对别人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丝毫没有兴趣,大大方方冲那二人招了招手,就提着裤子跑开了。
展陆正和他从前少林的师兄弟待在一起,同在一块儿的还有少林的方丈广虚。
流澄试图拉展陆出去玩,展陆却不舍得离开,全副心神都被红擂上精彩的比武给吸引了,完全无动于衷。
流澄在这儿除了展陆就不认识什么别的同辈人了,连玩都挑不出人来。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想到了三思,往明宗的方向一看,怎么也没找见三思的人影。假小子很泄气,目光在场边的人群中游来游去,忽然目光刹住,歪了歪脑袋。
她扯了扯展陆的袖子,指着那个方向:“大秃头,你看那是谁?”
“大秃头”正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场上的比试,没空理她。
流澄十分不满,用力扯了扯他。
展陆的目光仍胶着在场上,赏脸给了她一张嘴:“怎么了?”
流澄见他根本没将心思放在自己这边,狠狠地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
展陆吃痛,却并不生气——明一小师父大概是从来都不会生气的——他终于分出了半副心神给流澄,问道:“怎么了?”
“你给我看看,那个人是谁?”流澄指着一个方向,“穿黑色锦衣,年纪不小的那个,旁边坐着个紫衣裳的漂亮姑娘。”
展陆看向那个方位,按照她的描述锁定了一个人。他与这些门派家族打的交道并不多,虽然心中有猜测,却并不太确定,于是找身边的广虚大师确认了一下,才回答道:“是耿家现任家主,耿深。”
“原来他就是耿深啊……”流澄喃喃道,“他功夫这么好吗?”
展陆没明白她的意思:“你何时见耿家主出手了?”
流澄道:“方才我从茅厕那边过来,他在我后脚,看这个位置他离得比我们这儿远不少,他怎么回来得比我还快。”
展陆皱眉。
旁边一名少林弟子插话道:“耿施主一直都在场下观看的,从未走动过。小施主大概是看错了罢。”
“怎么可能,我才刚见过这张脸,我又不是瞎。而且你瞧他那衣裳贵气的,这满场也找不出几个穿成那样的,可不能看走眼。”流澄笃定道,“难道这位耿家主有双胞胎?”
那位弟子道:“耿施主有兄弟姊妹,但没有双胞胎,不至于这么相像的。不过小僧确实没见耿施主挪动过,方才小僧还同人赌……不是,讨论耿二小姐今年能打进多少名呢,一直看着那边,这位耿施主必然是没有挪动过的。”
流澄:“……你是不是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那弟子捂着嘴偷偷往广虚那边瞟,好在广虚大师正专注地瞧着场上的比武,似乎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嘀咕。
展陆此时已经收回了注意力,目光放在流澄身上:“你在哪里碰见的人?”
流澄朝自己来的地方指着,指了半天没指出个名堂来。
展陆:“罢了,直接带我过去。”
流澄带着展陆来到茅房附近。
此刻此地已经半个人影都没有。
流澄指着茅房后面的一片土地道:“就是这里,方才他们就站在这里说话的。”
展陆:“他们?”
流澄道:“有两个人。一个是耿深,另一个没见过,长得不怎么样,看起来有个四十几岁。”
展陆走过去蹲下,拨开地面上的杂草——确实有脚印。
流澄至少没有记错,前不久,这里应该有两名男子。
流澄向四周张望着,试图找出其他能够作证自己话语的线索:“我越想越觉得没记错,就是那个姓耿的。不会有错,绝对不会有错。”
展陆顺着草地上模糊的踩踏痕迹向前移动:“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当时在做什么?”
“说话啊。”流澄想了想,“好像挺神秘的,说话声音很小,我什么都没听见,而且他们看见我出来立刻就不说了。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展陆端详了一下流澄所描述的这个位置。
为了谈兵宴,少林在山上搭了好几间茅房。这一间是所有茅房中建造得最为偏僻的,且为临时搭建,靠近少林山门,鲜少会有人过来。只有流澄这种特地要前往少林坐席的人才会顺路经过。且这个留下脚印的位置在茅房正后方的墙角,既能够掩人耳目,又能随时观察各个方向的风吹草动。
谈话之人显然不想让人听见自己的对话。
可其中真有一人是耿深吗?
展陆看了流澄一眼。那假小子正隔着帽子搔着自己的头发,嘴里碎碎念着如何让人相信她的所见。
流澄不会在这种事上对他撒谎,这一点他可以完全笃定。
而且她说的有一点非常令人信服——耿深的穿着确实非常扎眼。并非什么奇装异服,但耿家财大气粗,且素来不在人前掩饰这一点。今日耿深身上穿了一条黑色锦缎的罩衫,款式大方稳重,料子却相当上乘,这在江湖人中是非常少见的,至少在场所有准备打红擂的人不会穿这么贵的衣裳来糟蹋。
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委实不太容易忘记自己所见的标志性物件,流澄对耿深那件衣裳的印象足以证明,先前出现在这里的其中一人应该与耿深的穿着相似度极高。
而他在比武场周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这样的人。
那么,要么先前流澄在此地所见的人确实与耿深非常相似,且此人今日没有出现在比武场附近,要么,有人冒充耿深始终端坐在场上,而出现在此地被流澄撞见密谋的人才是真正的耿深。
****
管少师正用馥郁的香茶给自己嗓子眼冲冲那药膳的苦味,就见那不会说话的话唠小童无衣摸过来了。
摸过来的不仅有无衣,还有他先前见过几次的夏窍。
无衣似乎是给夏窍领路的,来了之后,敲了敲裴宿檀的肩膀——管少师与他俩相处久了,常坐在一起喝茶,现在也能弄懂一些无衣的手语,看出他在告诉裴宿檀“讨厌鬼来了”。
夏窍来了之后,也不坐下,直接揭开裴宿檀的食盒,从里面拿出剩下的最后一块不知什么膏,放在嘴里嚼,吞下去后打了个哆嗦:“太难吃了,你也不给你家居士弄点甜的。”
无衣生气地比划:“傻子才喜欢吃甜的。”
夏窍道:“你也是傻子。”
管少师见裴宿檀一直微笑着,觉得夏窍这人有些奇怪。
这人似乎是裴宿檀的下属,但形容举止却又并没有个正经下属的样子,常常和无衣似的没大没小,连自家居士食盒里的东西都能这样直接吃,真不知这主仆之间是如何相处的。
裴宿檀道:“可有收获?”
夏窍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少师。
裴宿檀像是能看见他的犹豫似的,道:“无妨。”
夏窍的目光无形中往远处飘了飘,掠过耿家所在的位置,继而弯腰在裴宿檀耳边,低声道:“收获大了。”
第124章 谁欲话分陈年是非6
裴宿檀从这区区几个字里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夏窍以袖子拢住口型, 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裴宿檀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他侧头问:“需要多少人手?”
夏窍道:“可能不太好对付。”
裴宿檀思忖了片刻,示意夏窍将手伸过来。
虽然没有明显避开管少师,但后者对江湖规矩一清二楚, 此刻已经转过了头盯着场上看。
裴宿檀在夏窍手上比划了一阵, 以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动作:耿家这边的眼线全部派来,再将盯着明宗的调来,此事力求稳妥,不得托大。
夏窍收回手, 施了一礼, 从人群中离开。
****
三思与巫芊芊分开之后许久,都处在回不过神的状态。
方才她听到的故事实在太过令人震惊, 她恐
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捋清楚对自己有价值的线索。
巫芊芊所讲的那个故事很长,三思被她绕了进去, 直到现在冷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巫芊芊始终没有说赵杨白是谁的儿子。
她是在巫芊芊讲到自己将赵杨白托付给赵阔的时候才忽然警醒这一点的。她先前听巫芊芊对上官溟否认赵杨白乃其亲生, 本以为是出于多年的恩怨所说的不实之言,但联系后来自己问起这件事时巫芊芊的顾左右而言他, 以及赵阔身为上官溟好友却帮着巫芊芊隐瞒赵杨白身份的举动, 她才真正对此产生怀疑。
赵杨白可能真的不是上官溟的儿子。
但这一点在这整个故事中其实并不重要,若非上官溟是拿着那封不知出处的信件来找的巫芊芊,或是真的有那个心去八卦,听者应该不太会关注赵杨白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这样的细节。
三思自知与巫芊芊相识不久, 对方对自己有所保留是理所应当的事,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她才认真审视起方才自己听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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