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顺延着方才那一指的刚猛力道,周静池喉咙立刻涌上腥甜,长剑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一旁的僧人开始倒数十个数。
周静池其实还可以站起来,她攒了一口气,但那口气很快泄掉了。
再站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已经够丢人的了。
二十几年,她都没有干过像今天这片刻中那么荒唐的事。
此刻,她都想不起来自己先前究竟是怀着一股什么样的劲来打这一场擂台的。
她为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要赢呢?
为什么一定要赢过对面这个人呢?
好像和这个叫岑三思的人有关系,又好像没有关系。
是因为十二师妹吗?
打不过的。
周静池半跪在地上,手中撑着剑,深深地埋着头。长发有点乱,披下来,她在台下人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
三思的肩膀上渗出了血,但她并未予以理会。
周静池丢下的匕首落在场中,她走过去捡起来,看了两眼。
是那柄价格不菲的珍品。
她将匕首扔到周静池面前。
这个举动其实没什么特殊意味,对她而言只不过是顺手。但匕首落在周静池跟前的时候,周静池倏地抬起头,眼眶通红,脸颊上的泪痕清清楚楚,咬着嘴唇,露出了被羞辱的神色。
那神色很激烈,但三思不想理她。
被羞辱?
被谁羞辱呢?
三思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跳下了台。
僧人宣布三思获胜。
台下的人回过神来,开始议论纷纷地打听胜者的姓名和出身。
虞知行等在擂台下面,三思一跳下来,他就走到三思的左边,以免人多再碰伤了她崩裂的伤口。
卫三止背着药箱:“快快,重新包扎一下。”
三思动了一下肩膀,有些不以为意:“不碍事,还有一场。”
“不行。”虞知行的脸色难得的严肃,“不处理好了,你就别去打这个擂台了。”
三思被周静池的情绪影响了,觉得烦躁,刚想回嘴,转头看见虞知行的神色,却不知道怎么的熄了火:“……哦。”
第105章 问公子何处是姻缘9
卫三止作为一个大夫, 对于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并没有那么讲究, 然而最终他还是费尽心机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位他们在客栈里认识的姑娘帮三思包扎。唯一的原因在于,三指道长只是觉得自己若是敢动三思一根汗毛,旁边那条美人虞大概会立刻就地变成食人鱼把他生吞活剥。
少林的僧人帮三思找了个避风避人的临时茅屋,让她处理伤口, 卫三止和虞知行就在外面等着。
周静池比三思晚一点下台, 她一下去,她们白虹观的师姐妹便围到了周静池身边,有些人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有些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干在旁边站着。
总之气氛还是挺不错, 唯独周静池一语不发,微垂着头, 眼睛微微垂着,视线不知落在哪里, 横竖不在状态。
“你说周姑娘这是怎么了?”卫三止抱着他那卷起来的“三指神算”招展——虽然没将其打开做生意,但他但凡出门必带此物, 仿佛带着根杆子就能多条腿似的。
此刻他确实也是将那招展当一条腿用的,整个人赖在上面摇来晃去, 十分纳闷:“我第一回 见她还挺正常一个人, 跟三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仇怨……怎么我看她眼下像变了个人似的?”
虞知行和周静池不熟,唯一一次接触便是在流觞园那个下午。
他想起当时对周静池的感觉,其实并不太排斥,只是发觉这个姑娘有些爱与别人比较, 太好强了些,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没打算再接触。但怎么看也是个江湖经验不足,不太会轻易要杀人的人——这一点上倒是与三思很像。
然而他并不好奇这件事,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我倒是觉得她不是冲着我。”
虞知行回头,见三思掀开竹帘从里面钻出来。她的肩上绑好了纱布,衣服上的血迹还留着,但总的看气色还不错。
“唔,是个不太需要让人担心的姑娘。”虞知行舒心地想。
卫三止道:“女侠,你今天好威风,我听见好些人在打听你的名字。”
三思谢过帮自己包扎的那位姑娘,目送其离开后,道:“本女侠的名字,七天后是要写在红榜上的,随他们打听。”
“哟,很猖狂嘛。”卫三止道,“头还晕不晕?还有两场要打,我看你要是再碰到两个周静池,估计就要挂在台上了。”
“胡说八道,再来两个周静池,我一样把他们打趴下。”三思张望了一下,已经看不到任何一片白虹观的灰袍了,“说起来,我先前还在后头看见周静池被她那讨人嫌的师父训哭了来着,我心想她是不是把我当她自个儿师父砍了。”
虞知行见她稍微好一点就开始耍嘴皮子,道:“玉衡居士的武功可不是等闲,她们师徒二人据说感情很好,周静池父母早亡,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你以为谁都像你,动不动想砍人。”
“我从来不砍人,我只揍人。”三思活动了一下手腕,“你是想来体验一下?”
“有本事先打完后面两场再说。”虞知行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吃点东西先?”
三思道:“不跟你们吃,我约了人了。”
虞知行诧异。
卫三止尤其不愿意和虞知行单独吃饭,听见三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嚷嚷道:“约了什么野男人!什么野男人要抢走我们小炮仗!野女人也不行!”
虞知行脑门上蹦出一根青筋:“什么你们我们,野男人野女人的,这位道长你狗嘴里还吐不吐得出象牙了。”
三思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确认方才那一场打斗没把里面的东西晃出来,道:“我走了,你们不准跟着我。尤其是你。”
最后那句话说的是虞知行。
虞知行道:“约了谁?你在这儿还有什么我们不认识的人?”
三思斜了他一眼:“凭什么要告诉你?”
虞知行:“……”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三思说这话的神色特别像前两天忽然无缘无故生气的时候。虞知行再看了她一会儿,基本可以断定这反复无常的丫头又想起自己在生气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三思纵身掠去老远,背对着他们挥挥手:“回头见!”
虞知行望着三思的背影,眯着眼睛:“你觉得她是去见谁?”
卫三止瞥他一眼:“怎么,要真是野男人,你要掐死人家?”
虞知行继续自己的推测:“肯定是我们认识的。这几天基本都在一块儿,她新认识个什么人,我们也都见过。”
卫三止:“这倒是,就连她和周静池打架的时候,贫道也在场。”
虞知行脑子里已经盘算过一串人名,怎么都想不出能约上饭的名字。
卫三止暗戳戳地道:“要跟上去吗?”
虞知行心想:这要是跟上去被发现了,估计她会变本加厉的生气,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于是他做出一副正直清高的模样来,道:“怎能做如此猥琐之事。”
卫三止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虞知行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哥俩好似的揽了他的肩膀:“走,我们俩自己吃去。”
耿玉瑾和欧阳如玉等在半山腰一处附近村民临时搭的小酒馆里,面前摆着一整只烤鸡和三坛美酒。
这个天气,凉棚底下都是蚊子,耿玉瑾大概是被咬得烦了,开始不停地用扇子在自己周围扇来扇去,扇了好几下,他似乎找到了某种神秘的乐趣,开始有节奏有幅度地摆来摆去。
三思走进酒棚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那相貌堂堂身姿皎皎的富家公子,此时活像一个自娱自乐的大疯癫。旁边的欧阳如玉像看神经似的看着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满脸写着“我不认识此人”。
耿玉瑾看见她进来,终于停下了自己诡异的动作,冲她招了招手,笑道:“来了。”
三思掀帘子进去。
欧阳如玉一眼就看到她肩膀上的血迹:“哎?怎么回事?”
三思盘腿坐下:“碰上个硬茬,用上了这只手。”
欧阳如玉:“什么人?有名气吗?”
三思道:“不知道算不算有名气,白虹观的周静池,你们认识吗?”
耿玉瑾摇头表示从来没听过。
欧阳如玉道:“可有名了,据说提亲的人能把白虹观加高的门槛给踏破了,可他们观主就是不同意。”
三思倒是头一回听见这个说法:“为何?我看那周静池的出身并不算太好的。”
欧阳如玉:“但白虹观有钱呀,而且周静池人长得不错,你要知道,女子容貌总是第一时间吸引人的。不过她娘可比她有名多了。”
三思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你忘了何前辈的英雄往事了?她当年就是因为双双宰了自己的结发丈夫和丈夫的情人才落了个夜叉的凶名的。那个情人就是白虹观上一任观主玉真居士。”欧阳如玉此人浑身上下最突出的特长大概就是八卦,在这一点上只有三指道长有资格与他一决高下,“据说玉真居士和那个男人是真爱啊,我还听过传闻说何前辈其实只宰了自己丈夫,玉真居士是殉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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