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耳饰自然是不好找的,国公府侍从已经快将府里翻了个大半,也没能将郡主不甚遗落的耳饰找出来。
郡主瞧在眼中,也有些可惜,正要吩咐不必再找了的时候,一个侍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有些气喘吁吁。
“何事?”郡主懒懒问道。
“回郡主,门口,门口有顾王府的人来找。”
一听说顾王府,一众下人们虽都在装作专心找耳饰,可却一个个将耳朵立了起来。
“顾王府派人过来作甚?”郡主怪道。
“那人说,昭世子差他来还……来还郡主落在世子书房中的耳饰。”
侍从说着将手中的耳饰递到了郡主面前。
郡主将其拈起,殷红如血的玉珠被她握在手中,更衬得那手连指尖要白上三分。
国公府一众十分尽力在帮郡主找耳饰的丫鬟侍从纷纷僵在原地,不知是该装作继续找,还是停下来恭喜郡主寻到了耳饰。
众人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却碍着郡主在前而不能互相议论,一个个憋得委实有些难受。
郡主心中对于昨夜朦朦胧胧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
昨夜顾王府书房中,摇曳的烛火,映射出墙上两道紧贴着的身影,她和他交错着的呼吸。
她甚至还可怕地回忆起了自己,自己将顾昭压在书架前的情景。
小郡主慢吞吞地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舒展又握住,舒展又握住。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如何也想不到,这双瞧着如此柔嫩的双手,是怎么将比她身量高上那么多的顾昭推倒在书柜前的。
他若是抵死反抗,她又怎会能成功?
莫不是他对她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如此说来,他难道对她有意?
一想到这个可能,郡主那既纠结而又羞愤的情绪之中,又腾起了一阵诡异的愉悦。
顾昭对她半推半就……可万一,他也和她一样,是喝醉了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郡主心中又生出了一阵阵的失落。
这叫她以后,该如何面对顾昭啊。
顾王府的私学,不会再开了吧?
似乎是要和她作对似的,那侍从回了这话,又十分小心地瞧了郡主一眼。
“还有何事?”
侍从吞吞吐吐地试探道,“郡主,那顾王府的人还说,王府的私学,后日便要恢复了……”
小郡主,“……”
所以,她现在举家搬迁还来得及吗?
第34章
一想到明日要上私学,小郡主哀伤之余,愁得半晚没睡好,邻着天将明未明之时,才浅浅睡了一会儿。
翌日早上,自然是毫无意外地赖床了。
魏嬷嬷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时候,瞧着她面色甚是不好,还吓了一跳,险些以为她又病了,忙要去唤大夫来给郡主瞧瞧。
唐映摇自然不会阻拦,能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
左右她又没生病,大夫一来一去消磨的时间,她还能再补补觉。
事实告诉小郡主,任何偷懒侥幸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装病就是要付出喝苦药的代价。
大夫赶来之后仔细给她诊了脉。
“如何了?”魏嬷嬷有些焦急。
大夫将药箱收起,抚着胡须道,“嬷嬷不必着急,郡主脉象平和,并无大碍,只是昨夜过于焦躁,未休息好而已。”
魏嬷嬷听到大夫这样说,暗自松了口气。
大夫接着又道,“若是嬷嬷还不放心,我可为郡主再开上几副安神的药,包郡主这几日能休息好。”
大夫都这样说了,魏嬷嬷自然是满口应下,只这么一来,郡主早膳之后的茶点,便换成了安神的苦药。
一口下去,真真是叫人神清气爽,六根清净,郡主喝完之后,接连灌了两大杯的茶,才将那苦味儿稍稍冲淡了些许。
一切安顿好之后,郡主这才慢吞吞地上了马车,她还特意叫拂冬给她在马车内多放几个软垫子,她好在车上继续补补觉。
可谁知那一碗药真是奇妙,她坐下之后,竟没了丝毫的睡意。
马车悠悠过了集市,又穿过了几条街,在小郡主精神抖擞之中,到了顾王府。
郡主下了马车,侍从欲为她领路,郡主抬手制止,“不必,本郡主自己知晓在哪儿。”
其实这侍从领路,多半也只是为了凸显他们这些世家子的尊贵身份,郡主说不必,侍从自然不会再坚持,只得小心翼翼交代,“郡主且快去吧,世子的私学已经开始上了。”
郡主目不斜视往前走去,轻飘飘道,“我知晓。”
过了个拐弯儿之后,郡主的步伐慢了下来,短短的一条路,不知被她走了多久。
半刻钟之后,郡主才终于走到了学堂前。
也不知开讲多久了,学堂后头那株枝繁叶茂的树上,成对的黄鹂叫得正欢快。
郡主站在学堂外头驻足听着,似乎并未有要移步进去的打算。
顾昭清朗的念书声自里面传来,如碎玉一般的。
他总是习惯在一句话的末尾,将声音微微降下去,越发衬得嗓音低沉而惑人。
小郡主站在外面听着听着,耳朵便有些热了。
“郡主?您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管家惊讶的声音自后头传来。
里面,顾昭执书卷的手一顿。
唐映摇被惊了一惊,有些气恼地瞪了王府管家一眼,他那么大声作甚,生怕……
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吗?
王府管家瞧着自己又讨了这小郡主的嫌,忙赔笑两声,迅速转身走了。
方才他那么大声音,郡主琢磨着,似乎也不能往外面继续站下去了,只得悄悄绕到后面,推开后门走了进去。
里头的声音静悄悄的,不知是顾忌先生在场,还是大家都未搞明白状况,连窃窃私语也没有。
她本无意弄出声响的,欲进去低调地寻个靠后的位子坐下罢了。
可今日不知怎地,后头竟没什么空位子,往常前面更不会有的——那些世家小姐哪个不是铆足了劲儿往顾昭跟前坐。
可今日……
怎么事事都像是要跟她作对似的。
郡主只得慢吞吞地向前走去,坐到了顾昭眼皮子底下的位子上。
小郡主长了这么些年岁,今日终于将如坐针毡体会了个透彻。
顾昭将唐映摇视死如归的神情瞧了个仔细,心中不禁发笑,素来不可一世的郡主,竟也有如此一面。
哎,怕是又要躲着他了罢。
郡主刚端坐好,顾昭念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听着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甚至念的还是那些一本正经的大道理,可偏偏……
哎,是她,是她心有杂念了。
郡主的头自从进学堂之后,便再也未抬起过,终于熬到了私学结束。
学子们统一拜别先生之后,便挨个儿陆续离开了。
四下清净之后,如坐针毡的小郡主在心下松了一口气,偷偷伸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背脊,却蓦然听见溢出的一声清笑。
她动作一顿,刚一抬首,便十分正好地撞上了顾昭含笑的双眼。
他眸底溢着浅笑,唇也微微勾着,似乎是在等她。
郡主愣了愣,起身道,“先生怎么还没走?”
学堂的门就在这时关上了,唐映摇瞧着那关上的门,心中直叹,王府侍从还真是……贴心得紧。
“你躲我作甚?”顾昭轻轻地问道。
这可恶的小郡主,昨日那般热情如火,今日却又开始若即若离。
唐映摇,“……”
不躲他,难道还能如同往常一样?
她昨日毕竟是,轻薄了他,确实是有些理亏。
顾昭瞧着她这模样,越发觉得可爱得紧,叫他忍不住想要去逗弄她,他刚欲张口,这小郡主便抢了先。
小郡主终于在这样煎熬的时刻爆发了,“学生在思量,如何对先生负责。”
“咳咳……咳……”顾昭的话被堵在喉咙中,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你,你说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郡主自认为是个极有担当的郡主,想明白了之后便越发无知无畏了。
左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如何能赖掉?
再说叫一个自己轻薄过的人去娶别人,郡主心中也是决计不能容忍的。
“昨日是学生酒后轻薄了先生,先生莫怕,学生会对先生负责的。”
顾昭被她这转变弄得目瞪口呆,方才那般娇软,现下又这般……
这行事诡谲的小郡主,真叫人琢磨不透。
不过郡主似乎是认真了,她越想越觉得妙,就差直截了当地的对顾昭说,你收拾收拾明日嫁入国公府吧。
顾昭不知事情怎会被这邪乎的小郡主弄到这一步的。
“我们还有婚约在身,唔,应当不用让我爹请媒人来顾王府下聘了吧?”
“要聘的。”世子不知自己神志是怎么了,顺嘴接过话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这小郡主是不是把什么搞错了?
要下聘,也是顾王府向国公府下聘吧?
怎么,这小郡主难不成还真想八抬大轿把他抬进国公府不成?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情,是男子做的,她如何能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