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茶壶的丫鬟一听,忙十分担忧地瞧着头顶茶壶的丫鬟,面上焦急,却也不敢跟她开口讲话。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重了惹得那侍女打翻了茶壶。
外面传来躁动,管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大吼一声,“郡主郡主,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啪”得一声,那玩杂耍的侍女被管家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一晃,身上顶着的物件如数打翻在地。
唐映摇下意识转头去瞧,只见白瓷碎了满地,上染着淡淡的茶渍,分外狼狈。
郡主的心没由来地沉了下去。
第37章
“何事?”
管家瞧着郡主,竟有些不忍开口。
郡主心口一紧,竟也不敢开口去问,外面的喧闹声还在持续着。
“外头为何这般吵?”她转而问道。
管家嘴唇有些发抖,良久,他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国公爷被牵连,关了起来,皇上下了令,国公府内一众人等,不得外出,外边儿的吵闹声是……是御林军到了……”
怎么会,这怎么会,一天之中接连不断的变故,叫郡主心中悲痛难忍。
她想起身去国公府门口瞧瞧,可刚站起身,却一个腿软,晕倒在了榻上。
一众人惊呼着,忙上前去掺扶,国公府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气氛十分凝重。
管家忙顶着压力安抚好众人,几个侍女将郡主抬进了房中,细心安置妥当。
管家带了几个家仆走到国公府大门口,御林军正要将大门关闭,管家忙一个上前拦了下来。
“官爷且慢,官爷且慢,郡主方才昏了过去,容小人去外头寻个大夫给郡主瞧瞧可好?”
御林军领头人走了过来,他义正言辞道,“先不说别的,如今国公府这样的情势,还哪里有这般胆大的大夫,敢前来给你们郡主瞧病?”
树倒猢狲散,说得,便是如今的模样了。
管家忙赔笑道,“是,官爷说得是,可还是郡主的身体重要,您看能不能给小人行个方便?”
御林军领头蹙着眉头,“上头下了死命令,要我们看守住国公府,连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来,且容我向上头请示一二,看是否能寻大夫过来。”
他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管家也不好再多求,只千恩万谢地让他们将国公府大门给封上了。
管家心事重重地回了郡主院子,门外由拂冬和翠珠两个贴身侍女守着,见管家来了,忙开门叫他进去。
房内,郡主早已醒了,哪里还有方才昏迷时候的虚弱模样,与一旁心事重重的魏嬷嬷比起来,面色可要平静上太多了。
管家瞧见这样的郡主,心神也稍稍定了一定。
“如何?”唐映摇瞧见管家进来,开口轻声问道。
管家摇摇头,“情势大不妙,御林军守得严,不肯松口。”
“爹决计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的。”
说出这样的话,郡主也并不是盲目相信,一个人的品性,从细枝末节便能辨别出来。
她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她爹,是个好人。
不止对她好,是对旁人也很关照的一个好人。
这样的好人,又怎会牵扯进那种事情里去呢?
唐映摇百思不得其解,总在心底觉得有内情,可她终究也只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而已,尽管比旁人多了那一分通透,可却也没办法将事情梳理个清楚。
哎,唐映摇在心底叹了口气,此刻,她才多么希望有个兄长能挡在前头,哪怕父亲的爱要分他一……小半儿。
国公府虽被封了,可外头似乎并没有为难国公府的意思,也只是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事情还未到十分严重的地步,唐映摇想着。
她现下能依靠的人实在不多,顾昭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前两日南下,不知现下是否已经归来。
应该是没那么快的……
心底明白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苦苦地等,可她还忍不住会想,父亲被关起来了,是否受了刑罚,吃了苦头。
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唐映摇愁绪未断,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自己年幼之时,曾在西院那边发现过一个狗洞。
儿时父亲担心她的安危,总不许她出去玩,她本对外出游玩没多大兴致,可因着这事是父亲不许的,所以便格外向往。
她从那狗洞成功溜出过好几次,西院许久未用了,那墙应当是从未被翻修过的。
唐映摇与管家说明了情况,便点了几个奴仆一同去了西院。
西院已经长了些杂草,找那狗洞颇费了些气力,索性是找到了。
这狗洞如今是国公府同外头的唯一联系了。
唐映摇蹲下身子略略打量了一下,自己身量终究是比年幼时候长了不少,现如今要从此处钻出去,当是不大可能。
她转头瞧了瞧带来的几个奴仆,身量可比她要高大上许多了,更是不可能从此处钻出去。
管家仔细想了想,“小厨房主厨的儿子,今年年纪不大,似乎刚好能过此洞。”
如此甚妙。
“你且去将那小孩儿找来,我去书房写封信……”
管家忙点头去办了。
不一会儿,唐映摇拿着封好的信回了西院,便瞧见了管家“力荐”的信差。
那孩子面色红润,一双瞧着她的大眼睛有些怯生生的,却无端透着股坚定。
“郡主,方才让他大致试了试,刚好能过。”
交信的时候她又有些犹豫,“会有危险吗?”
“刚刚已经去探过了,御林军都集中在大门和两个侧门处,人数也比之昨日少了些,西院位置偏,从这儿出去是个小巷,应当不会撞上……”
从西院这个地方出去确实荒凉,每次都要绕上许久才能到繁华的街道,故而她偷溜出去几次之后,就因为太累而放弃了。
思及此,唐映摇将手中的信交给了这小孩儿,小孩儿小心将信收到了怀中,朝唐映摇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十分利落地钻进了狗洞。
唐映摇无心走,就这么算着时辰等在狗洞前,国公府离顾王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再费些心神躲官兵的话,一来一回,应当要两个时辰左右了。
唐映摇所算不差,两个时辰过一刻之后,狗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钻出来一个小脑袋,唐映摇蹲下来拉了他一把。
“可有伤着?”
“郡主姐姐放心,我没事,信送到了顾王府管家的手里,他说昭世子今日午后才会回来,让您放心。”
唐映摇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
顾昭是在午后回到顾王府的,他刚一下马车入府,管家便急忙跑了过来,递过来了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迹他瞧一眼便认得,心中腾起一阵莫名的柔软,出门在外,竟还有人在京中时时挂念他。
他本欲将信带回房中再看,谁知管家拦下了他,顾昭有些意外,抬眼瞧了管家一下,这才发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直觉不对,“京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虽在京城布设了暗卫收集消息,可他来去匆忙,一时竟没空去劳心这些,故而京中近两日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管家点点头,“昨日,宫中生了变故,早逝的大皇子不是染病去的,而是皇后娘娘……”
顾昭神色闪了闪,心下猜到了大半,却并未见惊愕之情,“还有呢?”
“还有……昨儿下午,国公府被封了……”管家说这个的时候明显吞吐了起来。
“不过没伤着人……”他又忙补充道。
顾昭听得心中一紧,“国公府犯了何事?”
“说是唐国公,他也牵扯了这案子……”
顾昭直觉不对,“唐国公现下人在哪里?”
“今儿晌午被收押进督察院了……”
顾昭想了想,将手中的信拆开细细看了,果然,她在信中大致描述了此事。
“国公府既被封了,那这信……”
“哦,这信是一个小孩儿送过来的,事出情急,也忘了问缘由。”
顾昭点了点头,想了想,转身便要出顾王府,“我去督察院看看。”
顾昭刚出了顾王府的大门,便正好撞上自宫中前来的宦臣,他瞧见了顾昭,忙上前笑道,“圣上吩咐奴才来寻昭世子进宫去瞧瞧。”
顾昭听见“圣上”二字,脸上本能地划过一丝异样,“可有何事?”
“这老奴就不得知了,还是请昭世子随老奴移步吧。”
顾昭只得先进了宫。
入宫之后才知并无甚大事,只是皇帝得了些他国进献来的补药,要赏给他。
顾昭接下,谢了恩,又与皇帝说了会儿话,这才出了宫门。
他踏出宫门的片刻,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此次南下,已经从当年知情人口中确认了当初顾王府浩劫的真相。
果真,与他猜测的所差无几,顾王府一心为民,声誉太好了,好到已经碍着了高高在上那位的眼。
可真相和猜测,终究差了那么一层,他原还能骗骗自己,现下瞧见那人虚伪至极的嘴脸,便愈加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