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一声,直起了身子,郡主乖乖坐在美人榻上,垂着眼,神色不辩。
只有拂冬有些焦急,“郡主伤得可是严重?”
“不重,拂冬姐姐不必担心。”郡主软软糯糯道。
他怎么还不走,他走了她才好跟拂冬解释解释,好让她别再为自己担忧了。
世子再一次落了嫌,他摇摇头欲转身离去,却突然顿住。
他似乎想起了未了的话。
郡主下意识朝他背影望去,只见他微微侧首,一字一句映着微凉的月色,十分清晰——
“后日便是我的生辰,期待郡主的生辰大礼。”
言毕,世子心情大好的走了,留下坐在美人榻上目瞪口呆的郡主。
第32章
良久之后,郡主嗫嚅着开了口,“他方才说什么?”
郡主这是怎么了,可是脚伤疼得神志不清了?
“世子说,后日便是他的生辰,等着郡主的大礼。”
他这样可不妥,哪有这么刚好,可不能为了坑她一份生辰礼,便胡编乱造自己的生辰。
事实证明,还真就这么刚好。
仿佛是要跟她作对似的,翌日一大早,郡主便收到了来自顾王府的生辰拜帖。
“扰人清梦。”郡主气恼地将那份十分精美的拜帖重重地扔到一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该送他什么生辰礼好呢?
郡主在心中仔细琢磨,却依旧没想出个什么名堂来。
躺在床上闷想自然是什么也想不出来,郡主决定起床出府,去长街上转悠转悠。
她可是最不爱逛街的郡主了,此番为了他竟然大费周章地出了府邸,还来了这不能再吵嚷的集市,简直是他的荣幸。
哎,可惜顾昭不能知晓她的苦心,真叫人遗憾。
就这么晃悠了一上午,翠珠实在有些站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家素来娇贵的郡主,怎能有如此的耐力,能走这么多的路。
“郡主,已经到晌午了,不妨找个酒楼用膳吧,下午再逛。”
经翠珠这么一提,唐映摇才发觉已经晌午时分了,继而又后知后觉——
唔,她的脚好痛。
“不逛了,回府用膳吧。”
挑了这么久,也没挑中一样合意的东西,倒也不必再搭上一下午的时间。
中午回了府,用罢午膳,小郡主短暂地休憩过后,又十分兢兢业业地去开了国公府的库房。
小郡主差点把库房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濒临黄昏的时刻,指挥着侍从翻到了角落。
只剩下最后一件了,要是再不行,她就得从前面不甚满意的东西中勉为其难地挑一件送过去了。
她这样想着,不抱希望地伸手掀起了上面蒙着的罩布。
东西显现出来的那一刻,郡主眼前一亮,那是一株颜色极为漂亮的红珊瑚,即便是在光线不好的库房之中,也依旧散发着惑人的光泽。
“将它包得好看些,明日随我一同去顾王府。”
“是,郡主。”
珊瑚素来被视为祥瑞之物,是幸福和永恒的象征,且十分难得和少见。
故而不止它所代表的含义,还因着它的稀有,而备受喜爱。
送这个,简直再合适不过了,不仅寓意好,也十分符合她的身份。郡主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劳累了一天没有白费。
夜里,郡主因着找到了称心如意的生辰礼而心情大好,甚是去琢磨起了自己明日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头饰。
魏嬷嬷瞧见了她这样的劲头有些意外,郡主何时如此积极过,平时出府去诸如宴会之类的场合,虽也会打扮。
但无论是多么隆重的宴会,也断没有如今天这般,这般的兴致冲冲。
小郡主丝毫没觉察到魏嬷嬷的情绪变化,她突然有些感叹,后来什么样儿的发饰,都不如曾经那根金蝴蝶能入她的眼。
说起来,那只金蝴蝶发簪,据嬷嬷说,还是她从娘亲那儿讨过来的呢。
当时年幼的她瞧见娘亲头上的这只金蝴蝶发簪,闹着要。
但那时她年龄尚小,头发也不够长,簪不来这样的发饰,娘亲最后虽将这发簪给了她,可直到娘亲去世,她也没能簪上过。
后来她最爱这只发簪,日日都簪它,可惜,可惜……
郡主在首饰盒子里乱翻着,突然瞧见了一抹浅绿……
-
终于到了拜帖上的这日,郡主起了个大早,绾发的时候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真的要变成最勤勉的郡主了。
草草用了早膳之后,郡主便乘马车到了顾王府。
王府门前门可罗雀,唐映摇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顾昭的人缘竟如此不好?
来这生辰宴的人不会只有她一个吧?
小郡主心中腾起一阵诡异的愉悦,仿佛无人来顾昭的生辰宴是一件多么值得她开心的事情。
见到顾昭之后,郡主忍着心中的愉悦勉强安慰了他两句。
她今日身着一袭留仙裙,整个人便如同月宫的嫦娥一般赏心悦目。
她素来爱浓墨重彩,穿这般素雅的颜色,不同于往日的娇媚动人,而越发温柔娴静了起来。
顾昭飞快瞧了她一眼,心中了然,“送过去的拜帖是不是没仔细看?”
“自然是看了。”郡主浅笑道。
怎么会仔细看呢,哪有那么早送拜帖的,谁能有那样的好脾气,一大早被吵醒还能冷静地打开拜帖去细读。
顾昭无奈地摇头,深知这小郡主的话素来只能听进去三分,她说看了,多半只是勉为其难地瞟了一眼。
“生辰宴是夜里才开的。”顾昭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
郡主指挥侍从搬生辰礼的手生生一顿,怎么是夜里才开?
所以,她现在要再舟车劳顿地回国公府吗?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郡主的面色顿时变得痛苦又忧伤。
顾昭好笑地瞧着她,这一贯爱犯迷糊的小郡主。
“不必回去了。”他轻声道。
小郡主等的便是他这句话,她断不想再奔波劳顿地赶回顾王府了。
“便勉为其难地听了先生吧。”她十分乖巧道。
顾昭摇摇头,没跟这郡主再计较那口舌之快。
他今日还要忙着安排生辰宴的事情,便叫这郡主自己随便在府中逛逛。
小郡主自然不会闷着自己,忙叫他放心去张罗,末了,献宝似的将生辰礼送到了他面前。
“祝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生辰快乐。”
瞧见她这般诚心诚意地祝福,顾昭难得没纠正她,这生辰寿词,他这个年纪是当不起的。
郡主在王府百无聊赖地逛游了大半天,窥见池塘边的景致甚好,毫不客气地命人在旁边支起了榻子。
她就这么懒洋洋地坐在池塘边晒着太阳,时不时地逗逗塘中的鱼儿,好不惬意。
池塘中的鱼不知养了多久,一条赛一条的肥美,郡主瞧着惊讶不已,不知煮起来的味道,是否也如瞧着的这般鲜美。
唐映摇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在池塘边儿上坐了一下午,终于邻着开宴,侍从过来请,才恋恋不舍地起了身。
宴会已开,顾王府的菜色素来是不错,这她之前早已经领略过了,但因着今年是世子开府之后经历的第一个生辰,自然办得甚是隆重了起来。
不仅菜色上下了苦功夫,甚至开了珍藏数年的玉露酒,此酒难得,更是令过往来宾惊喜不已。
这十分难得的酒却在郡主那里讨了嫌,她一闻见这酒的味道,便忍不住直打喷嚏。
她打了几个喷嚏,甚至不能开口唤人。
终于,在一片喧闹中,门外路过的侍从听见了她的声响,忙走了进来。
郡主掏出帕子掩住口鼻,伸手指着桌子上的玉露酒,“把它给本郡主拿开。”
侍从忙小心地将玉露酒撤下,换成了容易接受的果酒。
果酒味道清甜,饮起来也极为爽口,可后劲却大。
很显然,小郡主不知道这一点,果酒十分合她的胃口,郡主十分贪杯地将一壶的果酒喝了个干净。
因着知晓她喜好清净,不喜繁闹,故而顾昭十分贴心地为她单独在内间备了一席,甚至还用屏风挡了起来。
所以当顾昭终于趁着空闲来瞧这郡主的时候,才发觉她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顾昭瞧见桌子上空着的酒壶,心中暗道不好,忙差了随侍去四处寻她。
过了约莫有一刻,侍从才回来禀告,言那小郡主在他的书房中。
她喝醉了跑到那里去作甚?
顾昭心中疑惑,忙移步去了书房。
书房之中,烛火摇曳,郡主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晦涩不明。
瞧见她好好的,顾昭心下松了口气。
不知醉到何种程度的郡主,此刻正无比规矩地端坐在他的案几前。
醉了还能坐得这般端正,实在太不像这小郡主的行事风格了。
顾昭心中啧啧称奇,走过去要瞧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郡主正握着毛笔,十分认真地在宣纸上习字。
她瞧见顾昭走了过来,献宝似的将那张字拿了起来,伸到了他面前,“我写的如何?”
夸奖我吧,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