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译是能躺着不坐着,能靠着不站着。可懒到随意一个姿态,都尽显妖冶妩媚,就连女子都做不到。
“梁丘译。”没等金有岩问,他便自报姓名:“息心的倾慕者。”
说罢还笑意满盈地,走到蓉茶身边,歪头盯着她看,将一个倾慕者演得惟妙惟肖。
蓉茶瞪了他一眼,没理他。在花瑾的张罗下,几人围坐在了桌子旁,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吃开了。
“蓉……息心,”暂时没没习惯蓉茶新名字的花瑾,差点叫错:“我们已经给你找好了你说的宅子,虽然不大,但是按照你要求的布置好了,明天我带你去看。”
“一会用完膳便去吧。”蓉茶不想在花瑾留宿,花瑾一定会跟她聊起顾洵,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因为不知你何时会来,那里都没打扫,今夜就留下吧,花瑾跟你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你。”
别人还没说什么,金有岩却急着劝她留下,引起了梁丘译的侧目。
梁丘译想了想说:“无碍,我和菱杉,可以一起打扫。反正你们说了,宅子也不大嘛!”
拒绝的同时,还不忘嘲讽。
“花瑾,我只是……”蓉茶睨了梁丘译一眼,想怕花瑾误会,便出言解释着。
花瑾握住了蓉茶的手,示意她不用多言,她都明白:“一会我多派几个人去,给你打扫出来,你好好休息几日,待想跟我聊聊的时候,你就来找我。”
蓉茶感激地看着花瑾,点点头。
用过膳,一行五人,到了给蓉茶准备的宅子前。
这宅子在最热闹的街以南,寻着一条小岔路进去便是了。位置很好,闹中取静。
宅子确实不大,只有一进的小院,但围墙高深,宅子里有两颗樱花树,此刻正是盛开的时节。
屋子也比寻常人家的要高大些,白墙黛瓦,很是古朴庄肃。蓉茶很喜欢这个宅子。
“此处,与寻常的宅子有些不同。”蓉茶看向花瑾,但一旁的金有岩却接了话茬。
“这宅子是一个外地客商建造的,但他在这没赚到钱,便举家又搬走了。因为这个宅子不大,但卖价可不低,大户人家不屑于买,小门小户又买不起,故而一直空悬。”
宅子正屋并排有四间,左侧两间,右侧两间。对于蓉茶来说,六间屋子足够了。
“这宅子算我买的,银子先欠着你。”蓉茶对花瑾说。
她带的银两不多,生活上用,一年半载倒是没问题,但是若买了宅子,一时又没有收入,便恐难维持下去了。
“提什么欠不欠的……”金有岩又抢话说着,被梁丘译冷冷的一眼扫过去,止住了话。
花瑾也看出了金有岩今日有些异常的热情,便说了几句后,主动拉着金有岩回府了。
花瑾一共派来了四个下人,加上菱杉和蓉茶亲自动手,不到一个时辰,便都收拾妥当了。
收拾好后,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蓉茶坐在正屋前,樟木搭的台阶上。
上面漆着桐油,不仅看起来美观,还防虫防潮。怪不得卖价高,这个宅子建的时候,也是费了心思的,做工用料也极好。
院子四周悬挂的灯笼被菱杉燃亮,琰州的春日比锦怀的暖。蓉茶头抵膝头,抱着小腿,蜷缩而坐,这九日疲于奔波,没心思细想。
如今安稳了下来,徒然有些想念起故人。
也不知爹娘怎么样,有没有担心自己?
齐贵妃有没有听她的,去学五禽戏。
李嬷嬷有没有将那个折子给齐素心?
厨子有没有学会甜汤,穆言会不会又挨骂。
还有他……
怎么又想起这些?蓉茶及时唤回思绪。息得心缘,方能到处闲。不能辜负自己新取的名字。
突然递过来一个白色帕子,蓉茶抬头一看,是梁丘译。
“擦擦!”梁丘译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蓉茶才觉察,自己竟然流了满脸泪。
梁丘译“哐啷”扔到她脚下一个东西。蓉茶定睛一看,是个傩戏面具。
但不同于一般傩戏里那些吓人的面具,这个是用金箔做的,轻薄小巧精美,蓉茶喜爱地拿在手中把玩。
“这琰州小城,怕是都没见过什么美女。你瞧你一来,那个金有岩的眼睛都快长你脸上了。”梁丘译头枕在双手上,仰倒在木台上,懒懒地说:“以后出去,把这个戴上,省得引起别人的注目。”
第20章 独美二
蓉茶将面具比划在脸上,觉得他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拥有,让人看直眼的美貌,只是琰州虽偏僻,却也不乏从皇城派钦差,巡检一类的官员来。万一来的人正好认得自己,那琰州岂不是便待不下去了。
梁丘译偏过头,正看见蓉茶举着面具的模样。那面具做得极精美,蓉茶带上竟觉得锦上添花,不仅美,还有些许冷然神秘。
“这个还我,我再去给你找个丑点的。”
“本来人就不美,戴个面具还要找丑的,我还怎么见人啊?”蓉茶拒绝还回去,她很喜欢这个面具。
“谁说你不美。”
梁丘译低语了一句,被蓉茶听见了,放下面具诧异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梁丘译正过头去,看着天上的星星,没回答她,反而指着天空说:“你看,这里的夜空跟锦怀的和宣轶的,没什么区别。”
蓉茶抬头看了一会,她在锦怀也没怎么欣赏过夜空,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区别。只是她很好奇梁丘译此行的目的。
“你什么时候走?”
梁丘译睨了她一眼,嗔怨道:“你可真行,过了河就拆桥,吃饱了就骂厨子!到了琰州,就赶我走?”
“不是,你身为宣轶的皇子……”
“宣轶皇子怎么了?”梁丘译十分不喜她提及自己的身份一样,急急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了我要隐瞒身份,你别总提起行吗?”
蓉茶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火,便闭嘴不说话了。
“你打算以什么谋生?”梁丘译见她不说话了,便换了个话题。
这不比在家,蓉茶必须自力更生地赚钱,维系生存。况且她打算长期在这住下的,必须有收入来源才可以。
“我什么都不会,能靠什么赚钱呢?”蓉茶也陷入了迷茫中。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你不是会抚琴吗?”梁丘译说道。
抚琴?就她那点技艺,顾洵曾说过,她琴技不佳呢。无意中想起了那个想遗忘的名字,蓉茶沉了脸色。
“抚琴我也不是技艺十分卓著,况且,会抚琴能做什么?难不成去琴坊卖艺啊?”蓉茶就算再落魄,也做不来那种生意。
“谁说你技艺不佳的?你的琴技非常好,教人都不在话下。”
这还是除了父母以外,蓉茶第一次被人夸奖。以往她做什么,顾洵都会讥讽她一番……,为何又想起他,蓉茶惩罚性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梁丘译突然想到了什么,坐了起来:“不如你就教人弹琴吧!”
“我怎么能教人弹琴,”蓉茶慌忙摆手:“我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梁丘译对她这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深恶痛绝。
“你是被否定了都少次,才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行?”
梁丘译的话让蓉茶脑中,犹如鸣钟一样,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好像自从倾慕了顾洵起,她便没了往日的自信。
爹娘什么事都不干涉她,而且无论她做的好坏,都会夸赞她,以至于她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甚至于自信到,敢追求顾洵。
但是自从倾慕顾洵之后,在他的完美衬托下,和不断的打击里,她渐渐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虽然丧失了自信很可悲,但是盲目的自信不是更可悲?”
若不是盲目的自信,她也许就不会去仰慕,那个永远不会心仪自己的人了吧。
蓉茶对于自己频繁地想起顾洵,感到懊恼,不住地敲打自己的头。
梁丘译抓住了蓉茶自残的手:“你总打自己做什么?”
“我想让头脑清醒点。”蓉茶抽回了手,头继续窝在双膝间。
看着她如鹌鹑一样,将自己窝起来的样子,梁丘译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心疼她。
“离开他,是你最正确的选择,你本应该更快乐的。”梁丘译放下这句话,起身进了屋里。
若她嫁给了一个能够欣赏她的人,会真的更快乐吗?
次日,蓉茶戴着面具,穿戴得整齐,精神熠熠地走在前面,菱杉抱着琴跟在后面。两人正要出门,被刚醒来,抻着懒腰的梁丘译看见了。
“去哪啊?”他叫住她们。
“去招揽生意啊!”蓉茶指了指菱杉手里的琴,大踏步走了出去。
梁丘译惊得追了上去:“你不是真要去卖艺吧?不说这个适不适合你,就说这小破地方,能有琴坊吗?”
“谁说要去琴坊了?”
梁丘译倒吸一口凉气:“傅蓉茶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那种地方你可不能去,大不了我给你钱,生计再慢慢想办法。”
蓉茶驻了足,回头瞥了唠唠叨叨的梁丘译一眼:“哪种地方?我就是要找个热闹的位置,弹几首曲子,招点愿意学琴的幼童,我估摸着,收费低廉点,应该会有想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