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otto身体僵硬,把花束往身后藏了藏:“不是给你的。但是你不要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Giotto摇头:“至少死亡从来都猝不及防。”
“如果不是给我的话,那么是给谁呢,难道是……”她的笑容猛然僵住,,深深看了giotto一眼,又抬目四顾。一道闪电猛然的在大脑中直劈,有些东西瞬间了然,如拨开迷雾一样的展现于眼前,白色雏菊的龙卷从天而降,把她像个茧一样的包裹其中,不得呼吸,又如同白色的刀片刀刀切在身上,半身麻木。她说:“你根本不是知道是我来了,你来这里看的是……”
她猛然转身,大步跑向了那片废墟,灰烬遍洒的废墟,根本看不出来原来的形状,根本看不出这里是华美的宫殿还是矮旧的民房。
Giotto的表情变了,他对亚丝娜发出大喊:“亚丝娜,你去哪?”
他跟了上去。
亚丝娜白底的骑士装被黑色的背景衬得白的刺眼,她以优雅的好像舞步一样的步子,在灰烬里踱步。
“这里是花园,有一朵蓝色的玫瑰花苞,走前,艾琳娜给我看过它;”亚丝娜前进,靴子踢到了一块黑色的瓦砾,“这里是她的茶室,花瓶里总插着一束白色玫瑰;”亚丝娜脚尖微旋,身体微侧,面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边是马厩,那里有艾莲娜最喜欢的红色小母马……”
亚丝娜历数,giotto沉默。
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声音尖刻:“一切都在这里,那么艾莲娜在哪里?”
“亚丝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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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从来猝不及防。亚丝娜无法想象艾莲娜会有死亡的那一天,也无法想象自己会站在艾莲娜的墓碑之前。
她站在墓地,新鲜的墓土还因为湿润而夜色发黑,发出淡淡的泥土香气。即时参与了追向了灵车,参加了艾莲娜的葬礼,即时自己也往那里捧了一掊土,亚丝娜也不能把它与现实联系起来。
“giotto,如果现在艾莲娜跳出来拥抱我说这是她撒的弥天大谎,我也丝毫不意外。艾莲娜总会做这种事情的,你说对吗?”
“亚丝娜,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是……”giotto很难过。
“我无法相信。”
“这里夜里很冷,记得要回去。”
她始终只能觉得,墓碑里的艾莲娜,与自己的那个艾莲娜根本不是一个人,她们可能容貌相同,姓名一样,但是她们并不是一个人。这个艾莲娜变成墓碑,而自己的艾莲娜还在她的庄园里面,腿上睡着白色的金眼猫,能轻描淡写的翻云覆雨,看到自己来了,会抬头,露出娇柔的笑容,随意而温和:“亚丝娜,你回来了吗?”好像她一直一直的在哪里等待着自己的回来一样。
可是,又要回去哪里呢?她想回艾莲娜的庄园,可是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她想回艾莲娜身边,可是找不到她的踪影。曾经她以为只要回头就能见到她的笑容,可是事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艾莲娜,她就无处可去了。
Giotto低下头,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是我们太自大了,我们面对的,是比我们想象的更巨大的庞然大物,没看见,并不是不存在,他们始终藏匿于黑影之中。没能保护好她,是我的责任。”
亚丝娜垂着头,一动不动,好像一只睡着的白鹭,又好像一朵被风吹折的百合花。
“我会让人把这里护卫起来,不会让人打扰你,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吧。请不要太过悲痛,我们还有硬仗要打。”giotto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亚丝娜从呆立中猛然清醒,看着昏暗的的天色,以及被白色雏菊簇拥的华丽墓碑,发现,一切都那么陌生,天空也好,土地也好,花也好,墓碑上的文字也好,上面的画像也好,一切都扭曲成了不认识的点、线、面,它们沾上了油腻腻刺眼的颜色,显得让人恶心。
“那边的……请帮个忙……”清脆好听的日语,好像破冰的重锤,击碎了所有幻象。
亚丝娜猛然转身:“艾莲娜?”在这个地方,除了艾莲娜之外,她并不认识别的会说日语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什么艾莲娜。”那个女人的日语流利而自如,绝对是第一语言,与艾莲娜带着本土口音的日语绝不相类,女人伸出手臂,带着泥土的手伸向亚丝娜。
亚丝娜后退一步,猛然发现,这个女人下半身身处于艾莲娜隔壁墓地的微微隆起的墓土之中,撑在地面上的左手上,长长的血红指甲深深抠紧了墓包外的土地,长而密的墨黑色头发遮掩了她的面容。亚丝娜感觉,她随时抬头露出一样腐烂的脸颊血红的眼睛已经嵌着肉丝的獠牙也绝对不意外。
“你该不会是僵尸吧?”亚丝娜试着问。
绝对不敢看恐怖片的亚丝娜,在凉沁沁黑呼呼的墓地上,竟然并没有感觉毛骨悚然。她心中反而微妙的升起荒谬的希望,忍不住把视线投向艾莲娜的坟包,忍不住期待她也会从里面爬出来似的。
“喂!你快搭把手啊!我被卡住了!”那个女人尖叫,开始夺命连环催,“好疼啊!你快快快快快啊!!!!”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我恨透了这片土地
亚丝娜回过神,她大步上前,右手握住了那只身上来的惨白而冰凉的手,轻而易举的就把她拉了出来。
当宁静的月光倾洒在那个女子的脸上,照亮了她的面容的时候,亚丝娜的呼吸不禁为之一夺——即时是被泥土弄脏,被黑暗模糊了面容,她那眼下的泪痣自始至终的发射着无比的魅力,犹如一束激光,以近3亿每秒的速度,直插心灵,又散射进整颗心脏,鼓动着红色的液体流遍全身。
亚丝娜忍不住向后一退,被那种无比的魅力而压迫退避。
“迷上我了?”泪痣的美人咧嘴轻笑,扬起下巴。
亚丝娜清咳下:“我倒不至于会迷上只有一面之缘的同性。尽管,你真的很美丽。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会从坟墓里面出来?”
“我也不曾问你,你为什么会在深夜停留在墓园?”美人抖落身上的泥土沙粒,亚丝娜看清,那是一件做工考究的鹅黄色礼服,非贵族穿不起。她继续说:“我不管你,你也不必管我。”
“我在这里,无非是为了墓中之人。”亚丝娜转头望向那个用花体字刻着她的姓名的墓碑,“但是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也不知道,除了等在这里,我还能做什么。”
“是吗,那就继续等下去吧。”她无所谓的回答。泪痣美人试着走动几步,踩到裙摆几乎摔倒,她拉起过长的裙摆,露出了一双赤脚。她弯下腰,“刺啦”一声把裙摆撕开,改成了过膝的连衣裙。
亚丝娜不再理她,她的一切对亚丝娜并没有意义。
泪痣美人走到亚丝娜身边,与她并排着,一边用撕下的布料把头发盘起来,一边看着墓碑上的文字,感慨:“人类就是这种脆弱的东西。刀伤火烧,就会死去;就算好好的保护自己,过了七八十年,他们也会在某日午后,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睡不起。你难道,还没有习惯吗?”
亚丝娜微微皱起眉:“这样说,好像你不是人类似的。而且,死亡这东西,就算经历再多,我也不可能习惯的。如果你在这里没事的话,请你离开。”
Sao中,几乎每隔几天,亚丝娜都会发现骑士团少了些熟面孔,不必询问,亚丝娜都能心颤的知道他们的去处——死亡之渊。
死亡是相似的,都是突然降临,毫无转圜;可是,死去的人都是唯一独一无二的。
那份悲哀也是独一无二的。
亚丝娜垂下头,有感觉到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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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亚丝娜被放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毫无异议的冰冷的,没有感情的一个冷冰冰的怀抱。
亚丝娜眼前那漆黑的头发,白皙的肌肤,优雅的脖颈告诉她,那个泪痣美人抱住了她,她惊讶无比:“你?”
“就当作还给你。”她说着亚丝娜不明白的话,僵硬着维持着拥抱的动作。
丝毫没有暖意,丝毫没有感情,纯纯粹粹的一个肢体动作,可亚丝娜却觉得,好像那份冰冷纯粹从肌肤传过来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被按下了开关,缓缓地流动着,继而汹涌澎湃的狂啸起来。回过神来的时候,亚丝娜发现,自己的双目之中泪如涌泉。
仿佛要把身体中所有水分流干似的,她的眼眶不断的落下水滴,又在离开脸颊的那个瞬间化为了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沿着泪水奔涌过的通道,悲伤也流了出来。它流出眼眶,流到地上,没过了脚踝,然后淹没了整个墓地,淹没西西里,整个意大利——她被压在仿佛深洋一样的深达十万公里的悲伤之海的海底,无声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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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丝娜又发现了身为游戏身的另一个好处,或者说坏处——她就算哭再久也不会脱水脱力。等到悲伤制造的能力比不上悲伤流走的速度的时候,亚丝娜逐渐停止了哭泣。
泪痣的美人早已离开,西西里的初阳已经把阳光洒遍了阴冷的墓地,亚丝娜把手指放在了墓碑上,感受到了有微微的热度犹如一条小小的温顺的蛇一样沿着指尖爬到了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