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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红 [出版] (林苡安)


  “锦绣,我是真的爱你。老早就开始爱你。只是我不说。那次送你回宿舍,问你要了电话,回家我就想打给你,想想又觉得这样不对,无论是对我的女朋友,还是对你,都不对。后来你写明信片给我,我一直没回你,怕管不住自己,要同你私奔。你这样的女人,仿佛是南迁的鸟,随时都有远走高飞的可能,总叫人有些神往。再后来在走廊里遇见你,我突然明白有些事情上天注定了的,与其作无谓的抵抗,倒不如乖乖地束手就擒,说不定命运还能善待你,看在我们真心相爱的分儿上。”第一条短信在此完。
  “但命运从来不会善待坏人。我就是坏人。我既想要你的爱,又想要她的钱。我很直接是不是?我只是想用她的钱来满足你,这样也不对是不是?反正我做什么都已经是错,还解释什么呢?把错都推到你的身上,更叫你看不起了。”第二条短信在此完。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反省了一下,又发过来一条,证据已经软了下来,似乎在求她:“锦绣,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等我。”
  她木愣愣的,把手机放回包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自己的脚发呆。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来,失魂落魄地走回学校。她想,好吧,再给他一点时间。看在他们相爱的分上,再给他一点时间。
  她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度日如年,以泪洗面。怕被同学看见,请病假回家休息。她母亲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不晓得她出了什么事,眼睛总是肿肿的,还撒谎说是眼线画花了。问她是不是同梁景成闹了别扭,她也不说。她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不晓得是不是被判了死刑。过了好些天,她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他,他接起来,好像有些意外,她居然会来找他。他似乎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那不过是他动情时的诳语,哪里能去相信?!就她傻。她冷笑一声,挂掉电话,“吧”的一声,好像是关电视的声音,一瞬间屏幕里的画面全没了,她的故事在这里也就结束了。
  那天挂掉电话,她去到河边,抽了三包烟,一根接一根,手指一空就好像会失去什么东西。她发短信给苏九久,说:“他哮喘犯了,死翘翘了。”苏九久回过来:“啊?就这么挂了。”
  她想,只有他死了,她才继续精彩地活。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是么?
  


第9章 第二场 给苏九久的一枝玫瑰
  成熟的人可以为了高尚的事业而卑微地活着。
  ——塞林格
  颜子乐的弟弟从大凉山支教回来了。他叫许子夏。
  苏九久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帮忙张罗他回去城后的工作问题。颜子乐两个星期没有回家,说是去兰州出差,却把车也开走了。她只得坐公交去一位大学校长的家,那校长是她的远房亲戚,已经远到寻不着最初的干系,曲里拐弯地隔了好几代,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没见过一次。她厚着脸皮提着上好的普洱茶去拜访他,普洱茶是她专门托云南的朋友寄过来的,因她祖上有人曾是有名的茶商,故对茶也略懂一二,能泡得一手好茶,她忍着下腹的坠胀感给校长一家表演茶艺:一温壶,二注茶,三刮沫,四注汤,五点茶,六闻香,七品饮,每一道工序经过漫长时光的雕琢都变得妙不可言,连同她灵巧的手指也像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校长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从面记住了她的名字及所托之事,翌日便给许了夏安排了个助理的工作,合同一签就是四年。
  许子夏嘴上没说什么,闷不吭声地用手轻轻转动腕上的表,心里对苏九久却是徒然增添了几分敬意。她脱下呢子大衣,坐到许子夏旁边,身体里的热气从毛衣的领口往外冒,因皮肤白,整个人都像一块蒸熟了的发糕,闻着香喷喷的,捧手心里软软又暖暖的。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块手绢,手绢的一角上绣着一朵水红色的玫瑰,他把手绢递给她,她也不接,推了一把,说:“不用,我好几天没洗头,该把你这么漂亮的手绢给弄脏了。”许子夏没动,执意要她收下,她看了坐在小板凳上剥花生的婆婆一眼,语气里半是责怪半是亲昵地说:“好,你看子夏这倔劲。”许子夏干脆把手绢往她手上一塞,径自走开了。
  婆婆手上剥着花生,老花眼镜一路滑得快到鼻尖上,半仰着脸来看苏九久,眼睛一半在框里,一半在框外,便把表情也遮去了一半,她说:“你倒是什么都好。”后半句话没说出来,苏九久大抵地能猜出,“怎么就是让颜子乐不满意?”苏九久搭讪着笑笑,转眼望见许子夏站在院子里抽烟,那背影与颜子乐如出一辙,只是肩膀更加宽厚,哪怕穿着针织套头衫,松松垮垮的,迎着阳光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身体蜿蜒曲折的轮廓。她虚眯着眼,盯得入了神,许子夏转回身子来,与她的目光相遇,两人有须臾的尴尬,赶紧又把脸侧向别处,许子夏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哥哥了。因此,他竟有些恨起哥哥来。
  “许子夏随母姓。”颜太太说。颜太太的上海口音很重,哪怕来了成都二十几年,仍说不来四川话,出去买菜还被人当外地人讹诈,她一面淘菜一面对苏九久讲道,她怀上许子夏的时候一心期盼会是个女儿,提前跟颜湛全商量好这孩子随她姓,好像是要为许家保留一条根。她是想,总不能让颜家把好处都捡完了。颜湛全见她肚子小小得撑不起衣服,也以为是女儿,便随她去,应允了她。没料到,生下来又是一个儿子,颜湛全不太情愿,但又不能食言,他一直以“君子”自诩,便是儿子,也随了母亲姓。再后来,这竟成了他的心病,他每见到许子夏,总觉得他是颜家的叛徒,就尽其所能地对颜子乐好,久而久之,明里是一家人,暗里成了两个阵营,颜太太与许子夏一个阵营,颜湛全与颜子乐一个阵营,每遇矛盾,双方争执不下,一般都是牺牲许子夏的利益来保全大局。所以,许子夏二十四年来,活得很是憋屈。颜太太突然停下动作,耸起一边肩膀抹了抹脸,脸上不知是淘菜溅起来的水,还是泪,她说:“谢谢你对子夏的事那么上心,除了我,对他好的,你还是第一个。”苏九久摸不着头脑,笑笑道:“一家人,应该的。”
  苏九久吃完饭就要去河边散步。往常都是婆婆陪着去,但这几日婆婆的腰疼犯了,走两步就得歇一歇,便让许子夏陪着去,许子夏总是走在前面,距苏九久一米左右的距离,好像避嫌一样的,走五六步,才回过头来看苏九久跟上来没有。苏九久走得很慢,走轻了,便把一只手搭在河边的石栏上,望着河面,一望就是好一会儿。许子夏那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在裤包里掏东西,大概是想掏出一根烟来,打发一下时间。他极力地掩饰自己如此醉心于这样的时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子夏下乡支教前比颜子乐更要白,皮肤薄薄地贴在骨头上,能看见里面的筋脉。且一张脸上透着女气,双眼皮褶子摺得很深,眼梢又有些往上吊,直插进云鬓里,像极了戏里走出来的人。因在家里受了气,变得少言寡语,反正说什么都是错,便索性不说。一个人一旦过于沉默,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蠢货。许子夏介于两者之间,就比寻常人多了几分单纯,但这单纯寻常人又读不懂,以为这“纯”就是“蠢”,总是另眼看他三分,一分鄙夷,两分同情。
  一日又到散步的时候,许子夏还未下班回家,只得苏九久一个人去。她本来也不希望有人跟着她,她只能利用散步的时候清静一会儿,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她踱步在河边,累了就找张石凳坐了下来,她手往呢子大衣的内包里一摸,摸出一根烟,没有打火机,似乎也没有要抽的意思,只是放在鼻上闻,余光中瞥见一个人正向他走来,穿着深咖啡色的牛皮鞋,她一眼便认出了这鞋子,这是她一个星期前送他的,她擅自扔掉了他以前的白色球鞋,把新鞋放到他的房间门口,他早上起床走出房间,看见这双鞋鞋头锃亮,好像是一个人露出满口洁白的牙在对他笑。她觉得,一双鞋是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尊严的,特别是男人。她一面绣着十字绣一面对颜太太说:“都是接触一些体面的人,连一双体面的鞋也没有,怎么可以?”颜太太点头赞许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回过神来,许子夏已走到她的眼前,她不慌不忙地把烟收回到原来的地方,头也不抬地微笑着说:“嗨。”他手抄在黑色羊毛大衣口袋里,因为冷把脖子缩得很短橄榄绿的围巾围得很高,遮住了嘴唇,只露出一双眼,眼里都是不解。他是少有眼带卧蝉的男子,随意望向何处,都像是在深沉地思量,总不忍心对他说太多的话,怕扰乱他澹宁的内心世界。苏九久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说:“这么一直看着我,莫非你有读心术?”许子夏默然地看着她,苏九久问:“你读过《小王子》吗?曾经有人说我像里面那只狐狸。”许子夏问:“是因为漂亮吗?”苏九久咯咯地笑起来,听起来倒像是一句夸人的话,问他:“难道你以我为是狐狸精?”许子夏慌张地解释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她抬起一只胳膊来,说:“扶我起来吧,我的脚都坐麻了。”许子夏略微有些迟疑,伸出一只手来,缓缓摊开掌心,十根纤长而饱满的手指,像一朵缓缓开放的花,搁在她的面前,她一低眼,便读出这人是一尘不染的,从里到外都如这掌心的纹路一般一目了然。苏九久扑哧一声笑起来,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要邀请我跳舞呢。”许子夏缩回手,好像被打了手板心,在衣服上蹭蹭,苏九久还在笑,问:“子夏,你没有牵过女生的手吗?”许子夏不答。她自顾自地继续问道:“那么,你没有恋爱过对不对?”许子夏还是不答。其实她无意去打探他的过去,或是要走进他的内心,纯粹只是问着好玩,这玩里缺少一份真诚,显得有点咄咄逼人。她是没有意思到这一点的。还以为自己好聪明。许子夏幽幽地说:“我哥哥让我离你远一点。”苏九久听了先是一愣,原先的笑不能及时收拢,又干瘪瘪地继续了两声,歪着头斜眼看他,说:“他说的是对的。”她伸手拽住他的一只手臂,但他的力使劲站了起来,用手拍拍屁股上的灰,慢悠悠地往回走去。许子夏叫住她:“等一下。”她停住脚,半转过身子来,好奇地打量他,好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他拉下了围巾,把嘴露出来,生怕一些话被遮挡住而变得含混不清,他说:“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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