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靳扫了他两眼,收起逼仄的气势,似有些瞧不上眼:“离我的烟儿远一点。”
帕凡埃鲁慌忙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
司靳坐至凉烟身边:“果然谁都阻挡不了烟儿的魅力。”
凉烟默不作声,只觉得司靳看谁都像情敌。
一直等了大半日,待到太阳坠入湖泊,碧水浸染灿烂霞光,泛着粼粼波光时,司靳的人回来了。
“报,已找到乌靳勒尔的帐篷,但人很警觉,在我们寻过去时,跑了。”
“跑了?”司靳目光一扫,那些人瞬时面如死灰,齐齐跪至地上。
“未能完成主上吩咐,我等死不足惜。”
司靳默了片刻,才幽幽问道:“可有看清样貌?是何身份?”
凉烟听到人跑了,心头不安,正等着司靳问话,谁知他问起的竟是这般无聊的问题,忍不住瞥去一眼,后者将眼轻眨,霎时激得小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主上,乌靳勒尔只是个普通牧民,但听闻已报了名,明年会投军。样貌并未看见,待寻到帐篷时,人已不见。”
“应当刚跑没多久,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如此迅速,必定是有人帮他盯梢报信。”
凉烟失望过后不安更甚:“有人帮乌靳勒尔盯梢报信?”
她为了找这个人,已等待良久,实在不愿出任何状况。
宴星渊始终未曾多问过为何要找人,见她这般在意,轻声安抚:“想必他走得匆忙,我们先去帐篷看看,兴许能有线索。”
凉烟望着宴星渊,心绪平和下来,点头:“好,事不宜迟。”
司靳见两人说话,硬生生挤到中间:“我带上一个人领路,陪烟儿去便好,人多反而不好行事。”说话间,目光落在宴星渊身上。
“阿桑在哪,我便在哪。”宴星渊漠然接话。
最终,一人在前面带路,凉烟左边是宴星渊,右边是司靳,活像两尊杀神护法。
天边只余一抹暗色红霞,牧民正赶着牛羊回家,凉烟几人速度很快,顺利潜到了乌靳勒尔的帐篷。
那个帐篷孤零零搭在最边缘的角落,掀起帐幕望进去,里面东西不多,粗略扫过一眼,应是独自生活。
凉烟去问带路的人:“他没有家人吗?”
虽只服从司靳,但自家主子的态度,他看得分明,忙答道:“属下已打探清楚了,此人的确没有家人,会帮着各家做点活计,性子略有孤僻。”
凉烟一面听,一面仔细检查,帐篷很小,里面只有被褥和一张小方桌,在掀起被褥夹层时,看到了一张信件,忙伸手拿起来。
展开后一时惊诧地捂住嘴,这信件的字迹,的确是父亲的。
上一世,父亲毫无征兆,骤然被囚,后来宫里才传出消息,一个名叫乌靳勒尔的戈乌人,因不满父亲的许诺未兑现,便直接摊开指证,父亲与其勾结,还拿出了诸多信件,甚至还有信物,可谓是证据确凿。
父亲被囚太过突然,什么话都未曾留下,凉烟一直以为,那些所谓的证据全都是捏造,是假的。
但是……
凉烟看完手中的信,又在方才的地方找到一方虎头令,乌靳勒尔的确是父亲的人。
垂下头,凉烟心绪杂乱,她依然相信父亲,绝不会做对霁月王朝不利之事,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不明白。
“这是什么花,本王竟从未见过。”
“九皇子所见,皆是奇珍异宝,一个普通牧民种的花,平日里自然不得见。”
“哦?你识得这花?”
“不识。”
“呵。”
在两人互相冷嘲热讽时,凉烟将物件都放回原位,以前她以为父亲不认识乌靳勒尔,这才想法子来戈乌找人,但如今已确定,乌靳勒尔的确是父亲的人,那就需要找父亲谈一谈了。
凉烟本以为来一趟可巴乎岩部落,事情会明朗几分,没想到却更是如坠云雾。
朝目光碰撞交织的两人行去,便见到了他们正说着的花,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
这花……
乍看之下,连几片花瓣都看不分明,美得不似凡物。红如火芒,还融着滚滚鎏金色,明明鲜艳明亮,却偏生看起来朦朦胧胧,如裹着层轻纱薄雾,叫人看不分明。
凉烟情不自禁问道:“这是什么花?”
那花儿不大,养在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土盆里,司靳拿在手上细细瞧了会,又扔回了原位。
“不知是什么花,美则美矣,却不仅不香,还一股子腐味,叫人不喜。”
凉烟点点头,不再去关注花,面对空无一人的帐篷,轻叹气。
“阿桑,你要找的人既然跑了,再想找到,恐怕要费些功夫。”宴星渊刚说完,目光一凛,倏地飞身而出。
司靳也意识到什么,紧随其后:“有人,必定是给乌靳勒尔通风报信之人。”
几人追出去,在月光里,只依稀见着一道黑影。
凉烟武功不及两人,不待反应,他们却已折返回来。
宴星渊拉住凉烟的胳膊:“那人引来了巡逻兵,再待下去,恐怕整个可巴乎岩部落的兵士都会赶来,先走。”
司靳不甘示弱,握住凉烟的另一只胳膊:“先带你走。”
凉烟来不及说话,两人便一左一右,架着她飞掠。
宴星渊和司靳轻功皆极好,带着凉烟脚不沾地朝部落外飞掠,那些巡逻兵连影子都未能见到。
待落地时,留守着看护马匹的人忙朝司靳行礼。
凉烟站稳,动动胳膊,从一左一右的两人里挣脱出来。
“阿桑接下来如何打算?”
“已经打草惊蛇,不适合继续逗留,先走。”凉烟无奈。
司靳则是吩咐了几个人留守在此:“无事,本王帮你监视着,后面有情况,皆会报给你。”
如此最好不过,凉烟稍松口气:“多谢。”
司靳挑衅地看了宴星渊一眼,轻笑:“能帮到烟儿,本王甚欢,也会安排我的人制造些假象,今日烟儿来此,不会被那乌靳勒尔知晓。”
第八十二章
离开可巴乎岩部落, 宴星渊径直赶回前线。
凉烟回到瑕宁城, 司靳找了诸多理由, 对宴星渊的眼刀视而不见, 死活要跟随一道。
乌靳勒尔有司靳的人盯着, 凉烟知晓只能耐心,日子又恢复为每日练武。
司靳将凉烟住的客栈包下,赶走了其它客人, 有事没事,便在凉烟面前萦绕。
“想必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 你不回嘉盛皇朝,总跟着我做什么?”
“再多事,也比不上烟儿重要。”
凉烟放下手中的剑, 这几日,不管她做什么,都能感受到司靳炙热的目光,实在叫人烦闷。
“九皇子殿下变了。”
司靳递来帕子:“如今的天已有了热意,烟儿练剑累了便歇歇吧。”
凉烟并未伸手去接, 径直往客栈大堂走。
叫了茶水点心,刚坐下, 司斳也随了过来。
凉烟蹙眉:“九皇子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你管宴星渊叫二哥, 为何叫本王却这般生分,你知我乳名,唤我云九便好。”
“岂敢。”
“你不是不敢,是不愿, 本王哪里及不上他?”
凉烟垂眸,沉默以对。
司斳伸手挑起凉烟的下巴,逼迫她将目光对向自己:“烟儿可有发现,近来本王守礼许多?”
凉烟看着那张俊美妖冶的脸,细一回想,的确如此,以前的司斳毫无顾忌,总肆意揽住她的腰肢,如今目光虽变得更为炙热,但在举止上却恪守许多。
司斳挑起凉烟下巴的手指轻轻摩挲:“可即便如此,烟儿待本王仍是这般冷淡,那如此克制的意义何在?”
“意义自是有的。”
“叫我云九。”
凉烟只目露疑惑,没有出声。
“如此唤我,本王日后便继续克制,不行逾越之举,如何?”
“云九。”凉烟片刻犹疑也无,径直唤道,只是语态略显生硬。
司斳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不够,你叫二哥时,可不是这般叫的。”
凉烟抬手成刀,去斩司斳手腕,却被他牢牢抓住。
“若是今晚想要彻夜畅谈,本王大可去烟儿房间一叙。”
凉烟打也打不过,比无耻更是比不过,气得恨恨瞪了两眼,将声音刻意放轻,拿着矫揉造作的腔调:“云九,云九哥哥。”
司斳狭长的眼微眯,一副牙酸却又无比享受的模样,松手前又轻掐了凉烟的脸颊一把:“不愧是我的烟儿,连叫人都叫得这般好听。”
凉烟气闷。
五月,春夏交替之际,燥热刚升起,外头便又下雨,先是绵密如丝,后又倾盆而下。
因客栈被司靳包下,大堂里只两人临窗而坐,喝茶观雨,倒也是难得的悠闲好时光。
喵,喵……
哗啦啦落下的雨声里,有细声细气,绵长又急促的叫唤沿着窗子透进来。
凉烟放下手中糕点,微侧头去听。
司靳见状,将目光投向窗外:“烟儿在听什么?”
凉烟已站起身,窗是开着的,探头往外去瞧,一低头,便见到一只毛发漆黑,湿乎乎粘结成团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