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来心中愤怒,居然敢这样对本公主。
看我不打死你,不对,是咬死你!
她拼命挣扎,想咬那人一口,无奈被人拎着脖子,根本无法回头,而且越挣扎脖子越疼。气得她喵呜叫了两声,叫完羞愤地闭上了眼。
真真气死个猫!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拎她疼了?给我吧!”有人清声说道。
那声音清越而迷醉,犹若夏日拂过水面的风,带着撩人的馥郁清香。
一双修长的手伸到滟来面前,抓住她的两只前爪爪,将她抱了过去。
此人身着白色暗纹轻袍,穿惯了锦绣华服的滟来一摸这衣衫便知布料华贵,虽说她如今成了猫,但手的触感还在。那人丝毫不嫌弃她身上脏污,径直抱着她缓步前行。
滟来有些紧张,她许久不曾被抱,以至于早忘记被人拥在怀中是什么感觉了。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柔声说道:“小家伙,是不是伤口疼?忍耐一下,回去给你把箭头取出,敷上金疮药便不疼了。”
今夜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荒诞,她自最初的惊惧、恐慌,到如今的生无可恋,只觉一股浓浓的悲凉和无力感充斥在内心深处。
任谁自好端端的人变成了猫,恐怕都不想活了。
可眼前的怀抱太过温暖,他身上隐隐透出淡淡的带有清气的幽冷香气,她慢慢放松下来,缩成一团,静静依偎在他怀中,感受他的手避开她的伤处,顺着她的毛轻轻抚摸着她。
等等,本公主的身子是你想摸就能摸的吗?
滟来瞬间弓起背来。
很快她便又缩了起来,不得不说,这轻柔的抚摸真的好舒服啊,连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她忍不住仰头想看清他的模样,可从她的角度,却只能看到他比女子还要纤长浓密的睫毛,线条流畅的下巴。
是个年轻的男子。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低眸朝她一笑,唇角宛若绽开一朵晶莹剔透的花。
他刚从马车下来,抱着她入了一处府邸。
这是一座屋宇华丽、花木名贵的宅院,并不亚于她的公主府。这家人当非富即贵,抱着她的男子穿廊过院,径直前行,身后数名侍卫随从。
滟来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冷月已西斜。府内一片幽静,只有巡夜的侍卫在走动,看到他皆垂手凝立,躬身施礼。
待行至一处院落,早有两名绯衫白绫裙的侍女打起碧漆竹帘,将他迎了进去。
男子抱着滟来径直走向临窗的桌案前,清声吩咐:“金蔓,你把桌案收拾出来,铺上干净的布,再把金疮药拿来。银萝,你命人烧些热水来,我要为猫治伤。”
两人好奇地望着滟来,依言去了。
“我的小侯爷啊,你要喜欢猫,属下自可为你寻来,什么品种都可以,你说你救这野猫做什么,脏兮兮的,可别过给你什么病。你还要亲自为她治伤,挠你一下怎么办?”方才拎着滟来的人搓着手道,好似生怕在他身上留下猫毛什么的。
他称呼这人小侯爷,京里倒有几位小侯爷,这位滟来不曾见过,不知他是谁。
小侯爷淡淡瞥了他一眼:“郑年,猫也是一条命,既然有救便不能眼睁睁不管。去,你找剪刀过来。”
侍女们进进出出,在铜盆中倒满温水,备好洁净的巾帕。烛台移近桌案,同时燃亮数根粗大的火烛,照得室内亮堂堂的。
一片忙乱中,滟来趴在桌案上,静静打量着发号施令的男子。
他大约二十多岁,着白底竹叶纹的锦袍,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丽的图案,看上去华丽贵气。只是胸襟前血迹斑斑,是抱她时沾染的血。
他肤色偏白,在明晃晃的烛火映照下,隐约还透出美玉的光泽。模样也很俊,是那种清绝的俊美。并且,他周身上下,透出的气息与她往日见到的京城锦绣子弟完全不同,是一种极清雅的韵致。
他净了手,让滟来躺在桌案上。
郑年在一侧焦急地命令侍女:“金蔓,银萝,去按住猫腿,莫让她抓到小侯爷。”
金蔓和银萝一人举起烛台,一人执着小瓷瓶,扭头对他说道:“郑年,我们占着手呢,还是你去吧。”
郑年搓着手,如临大敌一般:“也好,我来。”
“罢了!”小侯爷嫌弃地说道,“小猫若被你摁断了腿,我还要为她接骨。”
滟来忍不住瑟瑟发抖。
金蔓说道:“你瞧,这猫是不是怕了?她好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好一只聪慧的猫。”
她的确怕了,自小染病,都是御医诊治。变成猫她就不奢望御医了,但请个郎中总可以吧。这位非要亲自动手,你生得俊美也不能胡来啊,不会把她治死吧?
小侯爷摁住滟来,轻声说道:“莫怕,我把箭取出来,你很快就会好。我瞧你很有灵性,给你起个名字吧,叫绒绒怎么样?”
因为她毛绒绒的,所以叫她绒绒?这名字也起得太不走心了吧。
滟来正想表示不满,就觉肩头一痛。
他已经飞快拔下了嵌在她肩头的箭,动作麻利,她都没反应过来。他接过金蔓手中的瓷瓶,将金疮药洒在了伤口上,又麻利地用布条包扎。
最后,他不忘吩咐侍女:“小猫身上有伤不能洗浴,你们两个用湿布给她擦洗一遍身子。”
郑年笑着道:“小侯爷,我们养猫的喜欢给猫洗浴,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它们是不用洗的。它的舌头就是刷子,口水就是水,在身上添一圈就干净了。”
金蔓和银萝也连连称是。
滟来:“……”
你才用舌头洗浴呢,你全家都用舌头洗浴。不过,她好像真的经常见猫用舌头舔身子。难道日后她真要这样?
怎么说,她也是公主,就是变成了猫,也决不能沦落到用舌头洗浴。
绝对不能舔毛。
小侯爷不以为然,只凉凉瞥了金蔓和银萝一眼:“快去。”
两人不敢怠慢,上前为滟来擦去毛上沾染的血迹,将她放在了临窗的卧榻上。
滟来觉得疼痛渐消,舒服多了。她又累又困,趴在卧榻上,将身子团成一团,慢慢合上了眼。
她准备睡一觉,忽听银萝说道:“小侯爷,这只猫好像串种了?”
滟来的耳朵支棱了起来,不知道串种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说?”小侯爷正在净手,闻言挑眉问道。
“那个,京城的贵人喜欢养一种海外来的猫,叫什么波斯猫,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这只猫瞧着倒像是,只是肚子和尾巴有块黑,想来是串种了。”
金蔓说道:“什么波斯猫,波斯猫眼睛是蓝的,这只可不是。”
“所以我才说串种了,变成了黑瞳,还长了杂毛。”银萝坚持说道。
滟来脑中嗡嗡的,她晓得串种是什么意思了。
杂种啊,这俩侍女居然敢说她是杂种。你们才是杂种,本公主就是变成猫,也是一只高贵美丽的猫。
滟来睁开眼,自卧榻跳到妆台上,走到摆在妆台的铜镜前,扭着身子照镜。自变成了猫,她还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猫。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合鸟酱小可爱赠送的地雷、火箭炮和营养液,多谢,么么。
☆、挂印拖枪
金蔓瞪大眼,好似瞧怪物般:“这只猫听懂你的话了,她这是在照镜,找身上那两块黑?”
“是,是吗?”银萝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像是的。”小侯爷倒不觉得怎么惊讶,瞥了两人一眼,“其实,动物很聪慧的,甚至比有些人还要聪慧。”
滟来自铜镜中,看清她是一只白猫,两只黑葡萄般的圆眼睛,胖乎乎毛绒绒的很可爱。
她觉得,绒绒这个名字还挺符合这只猫的。胸部确实有块黑,尾巴尖上也有一截黑。
小侯爷轻笑着说道:“她可不是一般的猫,《猫经》中有说,凡猫中,纯白而尾黑,胸上一黑色圆团,此猫名挂印拖枪,灵敏善战,猫中之将,得此猫者主贵。”
金蔓和银萝听罢,瞧着滟来的眼神都变了:“原来是挂印拖枪啊,既然得此猫者主贵,小侯爷,不如我们养了这只猫吧。”
小侯爷摇摇头:“不可,还是任它来去吧。”
原来她变成猫也是一只富贵猫。
滟来又瞥了眼铜镜中的猫,忽然觉得胸部的黑有些眼熟。她记得,自己胸部和臀部也有块胎记。滟来猫脸一热,伸出前爪爪一把将铜镜拍倒了,烦恼地跳下妆台。
她在临窗的卧榻上趴了会儿,夜风有些凉,吹得她有些不舒服。她又跳下卧榻,踩着毛绒绒的地毯来到床榻前,纵身跳上床榻,在被褥上踩踏了一圈,钻到了枕头边的锦被下,舒适地趴了下来。
她活得真是冤。
眼瞅着已是二九年华,还未曾嫁人,倒变成了猫。早知如此,昨夜倒不如早点和朱弦成就好事,那小倌的模样不算差。不过,说什么也晚了,这个小侯爷更俊美,和他睡一个被窝也不亏。
金蔓和银萝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滟来,看到她钻到了主子的被窝里,忙道:“好大胆的猫,主子,我这就把她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