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诧异,黑白分明的澄澈目光迟疑的看着她。
慕容九歌却嘟起小嘴,露出一副气恼的神情:“难道你嫌弃我?你刚刚都说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那我的也是你的!”
蓦然间,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捶打在他的心脏之上,让他的气息为之一顿。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对,在朝着某种诡异莫测的方向偏离。可是眼下,那咄咄逼人的鸡腿已经等不急了,所以,他只能低头,在她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口中的滋味,异样的甜美,这感觉不对,他甚至不敢去回味。
她像小鸟一样,轻靠在了他的肩头,她举目望天,露出小孩子一样的笑容:“阿翔,今晚的星星不错,咱们一起看星星吧……”
“好。”
夜风起,她微微缩了下肩膀,下一瞬,他已经无声的把她抱入了自己的怀里。她坐在他的腿上,他用自己的身躯帮她挡住了大半的寒风。
他的怀抱很温暖,她懒洋洋的靠在里面,真想永远不用起来,时间就这样停住好了。
他暗自运起内功为她取暖。天上的星辰明亮闪烁,他看了一会儿,略一低头,下巴不经意的抵在她的柔软的发心处,细一看,才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次日清晨。芳华院。
慕容柒慵懒的起身,几名貌美的侍婢正在殷勤的替她梳妆挽发。
一名碧色衣裙的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七小姐,不好了,您养的那两只锦鸡不见了!”那两只五色锦鸡可是七小姐的心头好,据说能够带来祥瑞之气呢!
慕容柒脸色一变:“什么?怎么会不见?那可是……”
丫鬟急得都快哭了,七小姐的脾气一向不好,这次她真的是死定了,一定会被七小姐打死的。她颤巍巍的声音带着哭腔:“都找过了,连根鸡毛都没发现!”
“给我继续找!就算把王府都翻一遍也要找!一定是九丫头那个贱人!一定是她偷了我的鸡!”慕容柒猛地站起身,身后的侍婢一不小心扯痛了她的头发,她回手就一个巴掌抽在那名侍婢的脸上。
侍婢连求饶都不敢,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刘嬷嬷此时走到慕容柒身边,柔声劝道:“九小姐是病秧子,平日里连根草都拿不动的主,她怎么偷您的鸡?七小姐,您这样迁怒是不对的。遇事要冷静。”
慕容柒对她还是十分敬重的,当即压制了自己的怒气,埋怨的说道:“刘嬷嬷,您要我怎么冷静?上次就是她算计的我,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吗。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来人,给我把她院子里的月钱都停了!我就不信了,没了银子,还会有人给她跑腿卖命,到时候就让她在灵犀院里自生自灭好了!”说道最后,她的眼神已然变得刻毒,那尖酸算计的模样像足了韦氏。
寿王府的大厨房里。厨娘们忙活的热火朝天。
时辰到了,送给各院主子的饭食都已经备好,依次装在食盒里。
各个院子里取饭菜的丫鬟们还没来,所以这个小隔间此时倒是清净的,一个人都没有。
一抹暗紫色的身影悄然出现,用鬼魅般的速度将寿王和慕容九歌的饭盒对调!
然后,那身影又飞速的消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寿王府,九重仙阙楼。
雕梁画栋,陈设花木尽数珍奇。
楼下,一片澄澈的湖水。微风起,湖面波光粼粼,碧绿的柳丝下,两只仙鹤傲立水中,孤傲的欣赏着自己水中的倒影。
这里是寿王慕容垣修道的地方,所以除了两名贴身伺候的小厮,其余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偌大的仙阙楼,安静的犹如天宫。
寿王慕容垣结束了打坐,洗漱更衣之后,来到了饭桌前。
小厮桃生将食盒一打开,一股酸腐呛鼻的味道冲了出来。
小厮的脸色一变,急忙跪在地上请罪:“王爷赎罪!”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帮厨房的管事,真该千刀万刮,居然敢把这样的剩饭馊菜给王爷送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垣清俊的面容上,眉头微微皱起。他看了一眼适合内的剩菜馊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不用问,就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厨房的管事们再怎么胡作非为,也不敢把这样的东西送到他的面前。果然,七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而九丫头,更不是个吃亏的。
“来人。”他的声音平静如秋水的湖面,却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柳管家一直候在门外,此时走了进来,恭敬行礼:“王爷!”
慕容垣声音淡淡:“这饭菜拿去倒了吧,顺便去七小姐那里把对牌取回来,七小姐既然不会掌家,那就交给柳姨娘好了。告诉七小姐,这个月不要出屋子了,把《女则》抄十遍!”说完,起身离开,回到了他的练功房里。
灵犀院里,春光正好,两只画眉鸟儿在枝头啾啾的叫着,欢快怡人。
一袭鹅黄色常服的慕容九歌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脑海中整理着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被逼嫁给韦思诀了。所以,她并不清楚韦思诀和当时的昭阳公主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韦思诀在昭阳公主府被重视的程度,想来,他和公主是交情匪浅的。再想想昭阳公主风流好男色的名声,以及韦思诀玩弄哄骗女人的手段,他们之间是什么‘交情’也就不难猜了。
怪不得前世里韦家没落了,韦思诀也照样能够如鱼得水,风生水起,原来,是他背地里早就攀上昭阳公主这棵大树了呀?
既然如此,她不好好利用一下这段‘地下情’,又怎么对得起韦思诀呢?
慕容九歌如花的唇瓣轻缓扬起一抹薄凉的笑:“阿翔,帮我去查一查,韦思诀和昭阳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有些事情光靠猜测是不行的,她还需要切实的证据呀。
屏风之后,一抹暗色的身影显现:“是!”说完,那道身影再次隐匿不见。
“小姐,柳姨娘来访。听说王爷夺了七小姐的对牌,把管家大权交给柳姨娘了。”彩楼端着一碗银耳羹走了进来。这是她在小厨房里自己做的。这几天,她们灵犀院的奴婢可都靠着这个临时搭建的小厨房糊口呢。
慕容九歌微微挑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么?既然如此,那就把柳姨娘请到偏厅吧。”
偏厅里。
一身藕荷色芙蓉锦裙的柳姨娘恭敬的给慕容九歌行礼。
“见过九小姐,九小姐万安。”柳姨娘眉眼端丽,声音柔柔,但是细听,却又发现她的声音是柔中带刚的,让人越听越是喜欢。
慕容九歌看着她,心中暗自点头。这位柳姨娘果然有些过人之处,怪不得父王这些年如此的宠爱她:“柳姨娘客气了。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柳姨娘笑着道:“九小姐是冰雪聪明的,那妾身也就不跟您兜圈子了。王爷把管家的权利交给了妾身,这是莫大的荣宠。可是妾身心里却明白,自己是托了谁的福。今日来,就是特意向九小姐道谢的。”
说完,柳姨娘奉上自己做的锦帕和点心。她是一位真正的聪明人,否则寿王的身边从不缺乏各色美人,她又怎么会独揽君心数许年?她永远都知道改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什么样的人,知道改用什么方式才能恰到好处的让别人喜欢她,接受她。
“都是些小东西,粗陋的很,还望九小姐不要嫌弃。”
慕容九歌看着那锦帕上的绣工图案,真真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
“江南柳家的绣技独步天下,柳姨娘过谦了。”
柳姨娘谦虚道:“九小姐喜欢就好。那妾身就打扰九小姐了。妾身告退。”既然投诚感激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多余的废话,就不用再说了。
“柳姨娘慢走,彩清,替我送客。”慕容九歌含笑。让人将锦帕和点心都收下了。
柳姨娘走后,彩楼不禁感叹道:“这位柳姨娘倒是个妙人。”
“能在父王身边独宠数年,她自然是个妙人!”
“这下七小姐只怕要气死了。”彩楼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慕容九歌笑意清凉,明眸幽暗:“她不气死,我不高兴啊。”
灵犀院书房。
春夜微寒,天边一轮圆月高悬。银色的月光伴着清风散落人间。
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闪入书房,鬼魅般寂静无声的出现在了慕容九歌的面前。
“回禀主人,属下已经查明,韦思诀乃是昭阳公主的入幕之宾。如今,韦思诀颇得昭阳公主的欢心。他们每月初三,定在妙音庵后堂密会。”玉织翔的声音寂冷无波,低沉,如雪峰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这次,他特意抓了一个公主府的一个小厮,这个小厮专门帮昭阳公主掌管马匹,所以昭阳公主什么时候出府,府中有什么事情,这小厮都了如指掌。他只用了些许手段逼供,这小厮就什么都说了。当然,说完之后,他顺手就了解对方的性命。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慕容九歌听后,眸光浅浅,笑道:“果然如此。”
玉织翔带来的消息十分有用,她闭起眼睛思量半晌,然后提起笔,写了一封信。
书房内,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玉织翔抬起眼看向她,此时的她,执笔凝思,落笔洒脱。纤长的羽睫在烛光下,映出一排清浅的倒影,让她如玉的侧脸看上去,无辜又脆弱,莫名的,就让人心底软成一片。
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她将纸张装入信封,然后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