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年一样的结果。
柳蕴负手立着,回眸示意众人这场戏结束了,宋平水命人收拾场地,见假花杨柳被迅速清理干净,凑到柳蕴跟前,“太医院那方子也吃了一阵子了,怎不见效?”
冬葵一生完孩子,柳蕴就命太医院拿出先前出的方子给冬葵用了,可以冬葵近日的反应来看,这方子收效甚微。
柳蕴捏了捏眉心,“令太医院再出方子,另外,还得在宫外广招名医。”
“是。”
太医院得了令,抓紧时间研究新的方子,宋平水命人在城中张贴寻医告示,幼帝知了消息,干脆打上了宫中的名号,将寻医告示传至天下。
不过一日,已有几位在民间颇有名望的大夫进了首辅府邸,宋平水领他们过来时手中还紧紧捏着一封书信,他令随从领大夫去向太医了解冬葵病情,自己转身进了书房。
“大人,八百里加急!”
顾颐的来信越过堆起的折子递到了柳蕴手里,薄薄的信纸
被修长的手指死死捏着,柳蕴低眸极快地掠了一眼,倚着圈椅的脊背霍地一挺,眸中随之迸出一抹光彩,薄唇短促地溢出一道笑声,又骤然消失,几不可闻。
宋平水急得不行:“找到了么?”
话音未落,信纸飞到眼前,他反应极快地抓住,柳蕴已起身离座,衣角闪出了书房,他只顾低眸去瞧,信上一行黑字苍劲有力:大人放心,属下已寻到小公子,不出五日,就会到京。
宋平水大喜过望。
再说柳蕴出了书房,一心想告诉冬葵这个好消息,及至步子踏上走廊,寒风一吹,眸中沸腾的温度就冷却了。
几年前,每次踏进家门,他都渴望着奔去房中拥抱冬葵,笑着说一声,“孩子找到了,快去见他。”现今,倒有机会说了,却说不得了,这要等到冬葵恢复全部记忆,脑子清楚了才能说。
柳蕴放慢步子到了门口,冬葵正在房中逗婴儿笑,丫鬟奶娘俱在一旁候着,他踩着门槛望了好长一会儿,冬葵才发现他,“杵在门口做甚?”
柳蕴笑道,“想好好瞧瞧你。”
示意丫鬟奶娘退出去,冬葵在她们离去后红了红脸,“不日日瞧么?”
“日日瞧也瞧不够。”柳蕴将她与孩子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头发,脑中翻来覆去地奔腾着三个字,告诉她,告诉她!
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去。
且再等一等。
柳蕴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冬葵说。
没成想,他还没等来顾颐领着小公子到京,先等来了一场戏,次日清晨,冬葵就目露担忧地对他道,“政事固然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可莫累病了。”
柳蕴:“……”
顿时明白该做哪一场戏了。
当年幼帝进府求他救入牢的臣子,他应了下来,等于揽了一个□□烦,为了解决这个□□烦,他先把与入牢臣子有关系的,别管是好友亦是仇敌,全都拧在一起,朝堂势力盘根纠错,拧在一起就说明谁也逃不了,再安排入牢臣子在狱中咬人,入牢臣子抓着这个机会,本着我死你也要死的缺德原则,咬下大半个朝堂,其中自也有废帝器重之人。
废帝恼怒,欲避开此事,柳蕴接着联系西南王府秦立,西南王府自始自终都站在幼帝这一边,虽鲜少在京,能用的人一个都不少,都察院随便站出来几个都够柳蕴使的了,柳蕴命他们上折子弹劾,专门弹劾被咬出的臣子,彻底把这趟浑水搅得乌漆麻黑,掉进去的人谁也爬不上来。
第56章
就连文渊阁几人都被挖出了陈年旧事, 当时的首辅段玠虽是废帝心腹, 可惜上台并不光彩, 他身为百官之首尚且如此, 余下官员还有几个清白的?
一时间,朝堂乌烟瘴气,废帝发了雷霆之怒, 几次欲杀柳蕴,皆因忌惮柳蕴握着他的秘密而作罢, 可若再任柳蕴行动下去,整个朝堂都要崩了。
废帝召见柳蕴,在金銮殿上出声嘲弄,“柳蕴, 朕信了你不是柳家人,毕竟一贯坦荡刚直的柳家出不了你这样用下作手段的小人。”
“与陛下相比,臣这个小人可愧不敢当。”柳蕴立得挺直, 随手拂了拂袖口, 冷冷的视线掠向龙椅, 废帝恼得咬牙,“柳蕴,朕的忍耐是有限的, 若你仗着那秘密恣意妄为,朕即可令人射杀你!”
“那秘密臣会烂在肚子里,可倘若臣死了,可就不知道谁会得知了。”
废帝哼了一声, “你倒是守信,那朕可赏你一样,倘若你就此罢手,朕将着人再审当年赈灾银一案,为柳家洗刷冤屈,还柳家人一个清白,你进京入朝为的就是这个吧?”
废帝以为握住了柳蕴的命脉,柳蕴必定俯首就缚,柳蕴给了他片刻的念想,再轻描淡写地掐碎了,柳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带讥诮地望向了废帝,“陛下想多了,我入朝不过是想哄我妻子开心。”
废帝一张面皮绷成铁青色,握着龙椅扶手的手背青筋迸出,那手背上留有深深的牙印,是那日冬葵为柳蕴咬的。
“你们夫妻倒是情深。”废帝眸中情绪几度变幻,像是有了旁的算计,忽地身体放松,轻笑一声,“罢了,此事朕退一步,你也退一步,朕不杀他们,只放他们出京。”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场博弈过后,波涛汹涌归于平静,朝堂上被翻出的肮脏污秽被冲刷干净,入牢臣子一出了牢,就被赶出了京中,连感谢柳蕴的机会也没有,柳蕴哪里在乎这个,回了府邸,倒床就病了。
仆人发现,慌里慌张去请大夫,大夫只道是过度劳累,需得好好休息,出了方子就走了,柳蕴一醒来就见仆人举着药碗候着,仆人复述了大夫的话,他听了阖着眼吩咐,“倒了。”
仆人大气不敢出一下,听令倒了,柳蕴也不休息,去了书房,将吏部未完成的政务堆成小山似的摞在书桌上,回身招来随从,“我病得这般重,夫人可是不知?”
他浑然忘了自己嘱咐过府邸众人凡事不可打扰冬葵,府邸众人做得极好,哪怕他病了,也绝不到冬葵跟前碎嘴,于是随从回得极快,“恐打扰夫人,还未同夫人说。”
“这个可以说,装作不经意告诉夫人我病了,在书房处理政务。”柳蕴坐在圈椅上,他本身就累到了极致,根本用不着装疲倦。
冬葵身边的丫鬟得了令,佯装无意地在冬葵面前提了,已是夜间,正要就寝的冬葵转身就去了书房,于是柳蕴用哄骗的手段又见了冬葵一面。
当年这个情景十分简单,如今无须准备什么,但宋平水等人做戏做出警惕心了,排查一遍后一致认为:熬一大锅汤药还是很有必要的。
柳蕴依照当年坐在圈椅上,一手支着下颌,另一手执笔,在政卷上涂涂写写,眉峰微拢,面上倦怠之色甚浓,一旁的随从端着汤药候着。
没过一会儿,冬葵推门进来,甫一抬眼就是这般境况,她像当年一样来到随从跟前,瞧了一眼汤药,“凉了,再熬一碗,速度快点。”
随从去了。
柳蕴听闻动静抬了眼,见是她,怔然过后笑了一下,“无碍,搁平时这个点你都睡了,何苦来看我?”不知怎么地,倒真有一种萎靡憔悴的味道。
冬葵紧紧盯了会儿,极快地别过眼去,一手摩挲着将政卷推到一边,“听青竹说你病了,病了就别忙了,喝了药就歇着。”偏头朝门外道,“药呢?还不快端来!”
当年没这么快。
现在,必须快,熬一大锅呢,盛了就能端来。
门口候着的随从举着碗进来了,冬葵示意他递给柳蕴,柳蕴接过,没敢喝,恐他一喝完,冬葵转身就走,一会儿就不愿意多待儿。
当年,他就用了这个法子,那时冬葵见他不喝,不满地端起药碗,隔着一张桌子递给他眼前,“喝了便是。”
柳蕴俯身过去,也不接碗,就着她的手,唇角贴了贴碗边儿,“苦。”
冬葵一愣,“你又不怕苦。”
“我何时说过我不怕?”柳蕴从桌后转出来,随从早已退了出去掩好了门,他绕到冬葵面前,点漆的眸子注视着冬葵,“我不只怕苦。”冬葵还怔着,他索性贴身上去拥抱冬葵,长长的叹息里满是苦涩,“我还怕往后的每一日,你都这样对我,你数一数,你多久没对我笑过了?”
这样说着,心里更怕冬葵再问一声,“孩子呢?”
手指不由掐紧了冬葵的肩膀,肩膀处传来的疼痛激得冬葵神志一清,她没有挣扎,被柳蕴抬起下巴时那双杏眼含着些许麻木的冷意,“松开。”
柳蕴的手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倏忽一下松了她,她将药碗举过来,“喝了。”冷淡的视线剜着柳蕴的心,柳蕴躲避一样低头喝药,喝了几口,眸子一阖,冬葵的气息太熟悉了,丝丝缕缕地缠着他不松,他便再也压抑不得,一睁开眸子就抬起了头,“你便没有旁的要和我说?”
冬葵漠然,“孩子你找到了?”
算算时间,距离孩子出生快有一年半了,时至今日还找不到的话,那还有希望么?
柳蕴忍耐地又阖了眼,因为他发现冬葵的双眼红了,冬葵嘴巴一瘪,啜泣声就传了过来,他再也忍耐不成,扑上去将冬葵压在身下,“柳冬葵,你怎敢如此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