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这样只会打草惊蛇!”废帝听了暴喝一声,惊得长公主轻抚胸口,废帝气得额角拧出青筋,缓了好久,才放柔语调,“皇妹,我特意嘱咐你莫要闹出动静,你可是忘了?”
长公主眸中闪出惊惧,不由点了点头,废帝轻笑一声,“算了,怪不得你,只能说安王府那少将军办事不成,你可别被他诓了去。”
长公主哼了一声,“他一贯如此,做事蠢钝,没点脑子。”废帝应了一声,“你能瞧清就好。”命人将她送了回去,孤身坐在殿中思付,安王府闹出这么大动静,柳蕴定然也知了,此计失败,只能另定一计了。
此时,废帝抹去阴翳,眸中透出一点笑意,将当年逼宫情景与崔时桥说了,他逼宫此事,算不得秘辛,在柳蕴废他时已昭告天下,故而不需隐瞒什么。
除却他,又寻出当年潜在暗处的暗卫,将漏缺情景一补,写成了本子,奉给柳蕴过目,柳蕴瞧罢,点了点头,宋平水忙去准备,先是让军营的将军调过来一批兵卒,由废帝带领,其他都好准备。
夜幕降临,柳蕴在偏殿徘徊不止,太医在旁禀报,“若无意外,等会儿夫人便会有反应,宫中嬷嬷接生多年,大人尽可放心。”
话音才落,一宫女匆匆而来,“大人,夫人肚子疼了,说她要生了。”
“召集太医!”
柳蕴奔出去,太医院太医隔着屏风问情况,几个接生嬷嬷将冬葵团团围住,冬葵躺在床上,一手紧紧抓着被角,疼得唇色发白,口中呜呜咽咽。
一如当年。
当年,夜幕降临,宫中的寂静被侍卫迸溅的鲜血打破,废帝再也等不及,率兵攻入宫中,百官措手不及,被他挟持到了金銮殿囚着。
御林军赶来护驾,两方人马交织在一起,刀光剑影,鲜血流淌,冲天的杀声中,长熙殿传来冬葵生子的声音。
殿中乱作一团,宫人谨记先帝命令,确保冬葵平安生子,一时间管用的嬷嬷与太医谁也没有逃走,亏得如此,冬葵才顺利诞下孩子,也许过于劳累,生下孩子后就昏了过去。
负责保卫安全的暗卫得知,回至先帝寝殿禀报先帝,先帝趴在榻上动弹不得,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他硬生生撑起身子,缓了缓才有力气说话,“若是柳蕴回不来,这是柳家仅存的血脉,朕必须帮柳家保住。”
“顾寻,你立即领着暗卫营其他人带着那孩子离宫,务必保他安全!”
顾寻领命而去,废帝又命那接生的嬷嬷来,告诉她,“若旁人问起,就道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朕觉着不详,命人扔了。”
接生嬷嬷听了令。
顾寻带着暗卫营其他人带走孩子,恐孩子哭闹发饿,还带了宫中奶娘,正是宫中最乱的时候,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废帝杀得痛快,步过冬葵的长熙殿,吩咐身边人,“守着这里,不能放一人进去。”而后抽出腰间长剑,去往先帝寝殿。
寝殿静寂,先帝躺回榻上,听闻脚步声响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帷帐被长剑挑起,废帝一双阴冷眼睛居高临下地瞧着榻上还有半口气的帝王,“看来不需要我动手了。”
先帝一手拽着帷帐,似乎攒够了力气才吐出最后的威胁,“顾雍,柳蕴走前,朕告诉他,若是被逼到无路可走,就告诉天下人你的秘密。”
废帝脸色突变,长剑一闪,刺至先帝脖前,先帝慢慢阖上了眼,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最终毫不留情地一寸一寸地将剑头刺进了他的脖子。
鲜血溅上了帷幕。
柳蕴终是晚了一步,没赶上冬葵生子,没赶上救下先帝。
今时今刻,冬葵再次生子,柳蕴听着冬葵的痛苦声,面色发沉,他在屏风前徘徊不止,袖子挥了一次又一次,太医一个劲儿在安抚,“快了,夫人不会有事的!”
柳蕴驻足,仰脸捏了捏眉心,心头有股火在蹿,步子停不得,复又提步,身形徘徊着,冬葵的声音急促地传了过来,“柳……蕴!”
众人一惊。
柳蕴下意识要回一声,又想到当年自己不在,苦苦憋了回去!
“你回来没有!”隔着一道屏风,冬葵哭着喊,“你个杀千刀的!没良心的坏男人!”
众人:“……”
骂得好!
若能母子平安,接着骂也行!
冬葵终于不哭了,好像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骂柳蕴上面,众人听了几句,崔时桥颤抖地举手,低声建议,“夫人篡改记忆了,当年没这样,兴许大人可以应一声。”
众人深觉有理。
若是能应一声,柳蕴求之不得。
“柳……蕴!”冬葵的声音沙哑起来,委屈得不行,“生了孩子,我就和你和离!”
众人:“……”
哎呦,这可咋应!
那边没了音,很快,一阵婴儿的啼叫声响亮地传了过来。
“生了!”
众人惊喜。
柳蕴阖眼退了几步,扶着桌子稳住身形,低头笑了笑,“和离?这辈子都别想!”
第53章
“恭喜大人,是位小公子!”
接生嬷嬷抱孩子出来, 众人纷纷过来贺喜, 伸着脖子瞧孩子, 柳蕴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疾步往屏风后去, 冬葵累得睡着了,他俯身抚了抚冬葵的脸颊, 见她睫毛颤了颤,似是要醒, 忙起身退了出来。
他如今还不能出现, 出了屏风, 太医过来禀报,“大人尽可安心,夫人是累着了, 这一觉恐怕要睡到天明了。”
柳蕴安心。
宋平水喜滋滋地过来, 将怀中孩子放到他眼皮子下, “快瞧瞧,像你!”
柳蕴要伸手去接,一时踌躇,他还没抱过孩子,不知如何做才对, 宋平水信心满满,“我教你。”
宋平水抱孩子太有经验了,手把手教会柳蕴, 柳蕴怀抱着柔软的婴儿,绷紧了面皮,“你且去见陛下,让陛下过来一趟。”
宋平水去求见幼帝,幼帝一听果真来了,见柳蕴生硬地抱着孩子坐着不敢动,一时愣住,不怪他吃惊,崔时桥那些人在偏殿都偷笑好一阵了。
崔时桥拿本子遮住脸,“不是我不知礼,总觉着大人手里配的是折子,不是孩子。”
“休得胡说。”温在卿满脸笑意,却故作正经,“大人也是位眼含慈爱的父亲。”
几人拿脑袋顶着门板笑。
幼帝反应过来,在柳蕴面前,铁定是不能笑的,好在婴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兴奋地凑过来,那手指戳了戳婴儿柔软的脸颊,被柳蕴沉脸警告,“小心戳疼了他!”
幼帝瘪了瘪嘴巴,老实地问,“朕能做些什么?”
柳蕴道:“当年我带你回宫,陛下也进了长熙殿,若是明日清早做戏,陛下还得来一趟。”
幼帝担忧,“可朕那时小,没现今这个体形,万一露了陷,引起柳冬葵恐慌怎么办?”
柳蕴:“无碍,那时陛下在她眼里就露了一影儿,有道影儿就成。”
依据冬葵的时间线,今夜她生完孩子,陷入了昏迷,先帝被废帝一剑刺死,宫中大乱,废帝以雷霆之势稳住情势,为防夜长梦多,他伪造先帝遗命,蒙骗金銮殿的群臣,宣告先帝已崩,命他即位为帝。
百官均知先帝缠绵病榻多时,撑不过今夜也在情理之中,但废帝逼宫,实出他们的意料,废帝已肩负监国重任,等先帝一去,这皇位自然就是他了,何须如此心急,非要背上逼宫的骂名?
百官猜不透,亦没有胆子反抗,唯唯诺诺地伏地而跪,礼部匆匆备好登基大典,及至次日清晨,废帝登基,昭告天下,帝王之位易主。
同一时刻,柳蕴带着暗卫营护着幼帝已到了京郊,四周纷纷涌出黑衣杀手,幼帝被暗卫营护在中间,柳蕴打头,手执长剑,衣服上斑斑血迹早已凝固。
黑衣刺客蜂拥而上。
宫中,登基大典结束,冬葵在长熙殿睡了一夜,悠悠转醒,宫人尽心伺候着她,还不等她提及孩子,废帝悄无声息地进了殿,先询问了孩子问题,接生嬷嬷果真依据先帝之言说了,废帝沉思须臾,挥手令宫人退下了。
冬葵初醒来,还不知宫中变了天地,但见废帝阴着脸色逼近,她艰难地撑起身子缩到角落里,手中紧紧拉着薄被,眸中又惊又惧,明黄的龙袍乃是帝王才可穿的,如今穿在太子身上,那就表明陛下驾崩,太子登基了。
废帝立在榻前,轻易看穿了她的心思,“诚如小夫人所想,现今这天下是朕的了,朕可为小夫人奉上珍宝无数,不知小夫人可愿意长居宫中陪着朕?”
“陛下说笑了。”冬葵生孩子哭了半夜,开口时声音低而嘶哑,“我既已为□□,怎能做出陛下口中之事?”环顾左右,殿中空荡荡,既不见孩子,亦不见柳蕴,难免神色发慌,“我的孩子呢!”
望着她满是紧张与期待的眸子,废帝喉头发紧,撩起衣摆坐在床边,“孩子由旁人照顾着,你听了朕的话,朕才可让你看孩子。”
“陛下莫要再说笑了。”冬葵见他如何都不松口,暂且避开孩子,急切地问了一声,“我夫君可回来了?”
“柳蕴?估计早死半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