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府中事务繁忙,你还来裹乱。人家答应给你,你不要便罢,”纪氏看向妙言,神情稍缓,“老夫人吩咐给你母亲留一匹的,用不着相让。”
这是让她吃下哑巴亏了,连阮妙言拱手相送的也不能要?夏怜儿气得脸色发青。
妙言诺诺应是,只管顺着纪氏的话茬。
这让她想起在北廷皇宫的时候,一开始受了委屈,恨不得把苦水倒尽,撕破脸也要争个赢面。实际上,上头的皇后贵妃哪会为你抱不平,你说得越多,她们越烦,只有给她们减轻麻烦的才讨喜欢。
夏怜儿揪着少了布匹不放,是在打纪夫人的脸,因为东西是纪夫人发下来的。
*
翌日,妙言走向去书斋的路上,有些亟不可待。谢墨房中不用贴身丫鬟,顶多有仆妇会拿他的衣裳去洗,还有洒扫房屋的。
到了书斋内,妙言在学堂台阶上如愿见到了谢墨,但在他身边,还站着薛瑾瑜。
谢墨着广袖宽袍,肩臂的不自然都隐在宽大的白袍下,长身玉立,翩翩洒然,看不出一丝一毫异样。
而薛瑾瑜端着木托,上面放了碗热腾腾的东西,含蓄的在跟谢墨说话。
“君侯,这是我卯时起早,自己烧火揉面做的汤包,原是给纪夫人送去的,她尝了不错,叫我送来给你尝尝。夫人的好意,君侯收下吧。”薛瑾瑜拐了个弯,说是纪夫人叫送的。
即便如此,她脸皮也薄得发红,可谢墨半点不通男女之事,回到谢府从未主动找过她,莫说眉目传情培养感情了,连话说不到十句。她只能主动接近。
谢墨动了动不便的手腕,正要拒绝,忽然,一抹身影飘然而至,霎时令他眉梢为之一振的往上挑了挑。
“薛姐姐,我来吧,我送进堂里去。你回去告诉纪夫人,我一定看着君侯吃完,不辜负她和你的心意。”妙言接过托盘,转身进了堂中。
谢墨迈阶跟上入内,对薛瑾瑜不置一词。
作者有话要说: 去吃饭遇到个帅哥,哎呀…搭讪聊了聊,问了他名字后,×赖刚……突然就想走人了。难道我还是个名控?预收开了,文名文案还待推敲,可以去收下呀。
第24章
秋老虎最后一点尾巴横扫大地,庭外未开败的荼蘼,在回温的蒸腾下,涌入大片馥郁,有木樨、金菊、月季等等。一号书斋一如既往的清净却不显寂寞,容纳‘师生’二人,独享惬意风光。
妙言一进去,先将托盘放下,随即殷切的去搬书册,搬所需的笔墨砚台,一股脑堆放在‘师长’的案几上,反客为主的坐下来,朝木愣的男人招手:“坐呀,墨表哥。”
谢墨垂着右臂,左手微撂袍,缓缓盘坐下,盯着眼前一堆东西:“你这是作何,地域不分,占我的地方。”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要拘小节啦。这样你就可以少走动了,有需要吩咐我,”妙言眼珠转到一叠景致的肉包上,动筷箸扎了一个,掌手递过去,“我喂你啊。”
谢墨嘴角猛抽,左手夺下她手里的东西,放下:“我左手还没废。在清风居用过早膳了。”
妙言将盘子端到一边,环顾四下无人,小声询问:“昨天是谁追杀你啊?怎么把敌人引到了药庭。”
谢墨只手打开今天的讲义,慢条斯理道:“我不知那里是药庭。上回你对谈起天下大势感兴趣,你以为薛家凭何强大?”
诶,那是谢墨公认的未来的岳家,她好批判什么?妙言情绪转下,耷下好奇的眼睛,兴致缺缺翻开书页,“家中有人皇后,还有盐商乔家的支持,还……有个尊贵淑雅的女儿,能嫁一高门夫婿,为薛家助涨威势呢。”
谢墨忽略她前后半句,道:“不错,乔家。乔家是仅逊于聂家的第二大商户,为薛家背后的钱财后盾。乔家是南通北往的商户,在北境也有庞杂势力。有他们官商相护,当朝天子大权旁落,东宫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这并不算隐秘的事,妙言听他着重提起了一番,思量好一会,想到了什么,“这回来贺寿的有乔家在列,墨表哥在他们面前,当心你的伤。”
她倒是一点就透。谢墨翻看她交上来的课业,默了会,又提起:“如果你的孩子被人偷龙转凤,有人将他的孩子给你养,叫你的孩儿去受苦,你当如何。”
妙言眉头紧皱,眼中闪过寒芒,比了个手刀:“我定要将我孩儿夺回,再将那始作俑者处以极刑,尸体挂在城墙暴晒风干,让万人唾弃。”
谢墨嘴角一抽,看向她:“你倒答得坦白,直爽。”
妙言顿时泄了气,支颐闪躲,小声嘀咕:“我知道,你是风光霁月的贵公子,我一开始就在你面前丑态百出,是个拉不回正途的顽劣女。墨表哥,这几天我给你当小丫环,服侍你起居吧。”
他正想说也不是顽劣到无可救药,被这话差点呛到,失了仪态。谢墨肃起面容:“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妙言轻哼:“反正你知道我缺钱,我给你当几天手下,不让人发现你受伤的事情,你就给我酬劳。”
谢墨心境不同了第一次见面时只一味轻瞧,问道:“你要钱何用。”
“搬出谢府。我和我娘是落难来投奔的,但一直寄人篱下,诸多不便。”妙言不言明,锦园姑娘总提起她娘是多余的,令她如鲠在喉。
谢墨手指微蜷,又翻了一页纸,唰唰响动声伴着他随意般的询问:“你父兄没有回南周之前,你们能搬去哪里。谢家还是怠慢你们了?”
妙言突然觉得提这不合时宜,“算了,不急。等两位夫人寿辰过后再说,内宅女客离开,要跟她们商榷才是。墨表哥,你不给我银子我也照顾你。”
谢墨唇角微提,只一瞬又匿平,将批注好的课业推回去,一脸正经:“把我划错的重新更正。”
“噢。”
*
谢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让薛瑾瑜感到了莫大的危机感,以她的品貌才华、显赫家世,六岁起就有各士族子弟流水般上薛家提亲,随她长大,声名远播,连伧荒胡人也不惜以宝马香车承载重金,千里迢迢来求娶。
薛瑾瑜在众星捧月下长大,今早,对谢墨柔情不入的离去背影感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挫败。好在,谢家特立独行的只有谢墨一人,纪氏还是满意她的。她找到纪氏倾诉时,纪氏信誓旦旦说要劝服儿子。
午时,纪氏叫丫鬟去守着,一等谢墨离了书斋就带来福寿堂。彼时,纪氏坐在长案后,好言好语的安慰着刚哭过的薛瑾瑜:“瑾瑜,流芳这孩子是跟别人不太一样,他是长房嫡子,父亲又不在了,从小背负得太多。他经常流连于衙署和军营,鲜少有乐子可寻,莫说你了,连我这个做娘的,也很少同他交谈闲暇琐事。他比起别的公子哥儿木讷得多,你要多包容。”
薛瑾瑜被开解到,赧然转笑:“君侯不木讷,是比一般男子要成熟。我要找过一生可依靠的男子,不是找陪我讲笑话的伶人俳优,我、心悦君侯。”
纪氏忙不迭给她斟了杯茶,哄着留着:“你能这样想就好了。你”
咯吱。门开了,纪氏止嘴,看向门外,和蔼笑起:“流芳,快进来。”
谢墨关上门,走近,抬手行礼:“母亲。”
纪氏推搡身边人一把,撮合之意明显:“流芳,瑾瑜有话跟你说。”
谢墨落座,平静直视:“何事。”
薛瑾瑜等待这半天,早已酝酿好说辞,不觉抬眉挺胸,“君侯,我知谢、薛两家的关系僵化,君侯似乎对薛家有误解和排揎。倘若,”她到底不好意思,赧然一顿,“两家能结为姻亲,我是薛家独女,至少可带给谢家一半兵马,那时,便是谢家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了。”
除了早上露了手厨艺,她先前也派丫鬟送过东西,但谢墨一均不收。她归罪于丫鬟不懂劝人,这才亲自出马,没想到也吃了挂落。
要是这两个月过去,她还不能说服谢墨本人娶她,回家定要被同宗姐妹笑死。
既然柔情蜜意无法感化他,所以她兵行险招,先代家族抛以小小利诱,以并驾齐驱的姿态跟他谈判。
谢墨似乎莫名,端起桌上茶盏,转了一圈:“谢家要天下归心,该当谢家男儿拼搏争取,干薛家何事?”
薛瑾瑜充足备战被陡然击垮,不知所措的红了眼圈,偏头求助:“纪夫人……”
纪氏拍拍她的肩,叫她先退下,她单独跟谢墨谈谈。知道儿子这犟脾气,怕再说下去,会更寒薛瑾瑜的心。
薛瑾瑜走后,还不待纪氏发难,谢墨砰的将茶盏搁放于桌,一介家主的气势隐隐盖过了身为儿子的恭顺:“母亲,容孩儿再次禀明,薛家勾帮结派,把持朝政,与我们谢家不是一路人。你与薛家女眷接触,儿子不反对,可要代我答应什么结亲之事,到时休怪儿子忤逆母亲,也不能娶薛家之女。”
纪氏被儿子一通喝住,气势软下许多,纠结道:“你方才也听到了,瑾瑜愿意带着薛家一半财产嫁你。你娶她不代表要听薛家的话,反过来,薛家可能被我们制住。还有跟薛家交情甚笃的乔家,那是人人都想得到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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