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苕咂咂舌,腹诽着还是冉至狠。
“事事都按你预料,真要卖人情给太子,咱们索性一开始就保他了,何苦现在来这么一招?”他有些不解。
“太子犯此大错,圣上定然重罚,令太子出京历练。”冉至娓娓道来,“把他和苏暄分开。”
“然后?”
“然后你等着看戏。”冉至拍拍手,笑盈盈地瞥了闻苕一眼
闻苕无奈地撇着嘴角,“成吧。”
冉至看了看站着不动的闻苕,浅声问他:“还不走?想留宿?”
“还有点小事。”闻苕耸耸肩,“东来楼的事情是符家人自己干的,为了让颖王府退亲。那日我们在府中见到符家的两个女眷私下交谈,应当就是为了这事。”
“嗯。”冉至面不改色,像是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夫人现在不就是腹背受敌?万一符家拿她开刀,你不帮帮她?”闻苕挑眉。
冉至将鱼食全数丢进水里,争食的鱼儿顿时翻腾起一阵水花。
他说,“我不好明着跟英国公府过不去,只能让苏暄去办,不过眼下就算摆平了念念也不见得会领情。小丫头看着乖巧,私底下有的是心思,我正想看看她的本事。你办好自己手上的事,其他的不用管。”
“成吧。”闻苕摇摇头,草草告辞。
冉至没有再理会闻苕的去留,他望着归于平静的湖面若有所思。只要太子出京,两三个月内无召便不能回来,而这只是开始,为了这个机会,冉至已经等了七年。
他眯了眯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便他要将所有的心血押在这样一件并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上,他也丝毫不会动容。冉至不怕死,他怕的是又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将无辜的人纷纷裹挟在其中粉身碎骨。
天已过了二更,他却并没有倦意。
茉莉小步走到冉至身后,低着头回禀道:“小公子方才醒来,哭着要找夫人和白茶,可是眼下她们不在府中,要不要遣人去请。”
“你会哄孩子吗?”冉至勾着嘴角问道。
茉莉一愣,“奴婢……”
“我也不会。”冉至脸上漾起笑意,“不过没法子,咱们试试吧,总不能叫软软一直哭。”
软软哭的声音不大,整个人都蜷缩在床脚边低声啜泣,他做了个噩梦,这才夜半惊醒。可平日都会在屋外休息的白茶并不在,连姐姐也不见了,软软顿时心慌起来。
冉至跟着茉莉进屋,就坐在床边瞧着软软,他让茉莉拿块毛巾来替软软擦脸,又轻声问他:“你姐姐不在,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怎么了?”
软软对冉至尚算亲近,这些日子以来冉至常手把手教他写字,听到冉至发问,便抽噎着看他,又伸出手去握住了冉至的手指。
“我梦到姐姐被人杀了。”软软带着哭音。
冉至招招手,示意软软坐来自己身边,他拍拍软软的背,“那你就好好读书,认真练字,将来做个大官,把姐姐保护得好好的。”
软软朝冉至怀里拱了拱,扬起泪痕斑驳的脸问他:“那现在呢?”
他扳着指头数了数,“要长大才能当哥哥这样的大官,还要好多好多年,现在哥哥先帮我好不好?”
“好。”冉至笑了笑。
软软靠在冉至身上破涕为笑,“哥哥你真好,姐姐也说你是大好人。”
好人,冉至觉得这个词有些陌生,像他这样心狠手辣执笔如刀的文官,竟然也会有被人当好人的一天。
“软软,早些睡吧。”冉至说得很耐心。
软软一脸懵懂,“哥哥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呀?”
“时辰不早了。”冉至拉开被子披在软软身上,“现在赶快睡觉,不然明天上课会打瞌睡。”
软软闷闷应了一声,钻进被子里,冉至刚刚起身,他忽然又坐起身来,“哥哥,你明天要告诉姐姐我们会保护她,这样她就会给我们一人一块糖。”
“好。”冉至忍俊不禁,重新替软软掖了掖被子。
“哥哥,你会不会唱儿歌呀?”
“嗯……”冉至对着诸多要求一点也没有生出不耐烦,他仔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想起母亲曾拿来哄他睡觉的小曲儿,“会一首吧,我想想。”
冉至拍了拍软软的背,轻轻唱给他听。
哥儿,哥儿莫要怕,将那鹦鹉檐头挂,可是为甚过潼关,从此终日不说话……[1]
冉至已经不大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童谣了,可他还是能一字不差的念出来,自己也不禁觉得有些惊奇。
好在软软听着童谣很快又困意上涌,随即沉沉睡去。
冉至退出屋子,啜了两口茉莉递过来的水,又擦了擦手才自行回屋。
符念念依然没有回来。
童谣和往事在冉至脑中不停地回荡,冉至有些烦躁,他翻起身把茉莉叫过来。
“和我去英国公府,把夫人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1]童谣出自狐周周太太的《春明梦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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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套路,不一样的玩家,妥妥上当的朱宁桌果然是个二傻子。
以及,给你唱儿歌的人,可能三分钟之前还在跟人讨论怎么杀人。
第19章
英国公府。
“小姐,你先喝些水。”白茶忙慌慌给符念念递来杯子。
她只知道符念念去找了朱宁桌说了什么,详细的却一概不知。但自那之后,符念念一直沉默不语,白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帮她披衣递水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你别慌,不会有事的。”符念念端起杯子,若有所思地吞下一口,却又不慎呛着了自己,屋中传来好一阵连绵起伏地咳嗽声。
她在朱宁桌面前装出一副依恋他的样子,无异于是挑拨了朱宁桌和冉至的关系,这事放在上辈子她想都不敢想。
也许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事,朱宁桌也一定会在符家人面前护着她,可是时移物移,谁也不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图穷匕见,露出穷凶极恶的本性来,以后接触起来必须慎之又慎。至于冉至,他应当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日后只要小心行事,也尚算保险。
符念念理清了思绪,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也许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符燕燕被带回去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一直都不对劲。她纹丝不动地望着窗幔,谁问也不搭话。已经哭晕过一次的符老夫人又伏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一定要将使坏的人碎尸万段。
很快,做下这恶事的莽汉子就被英国公府的下人们逮了回来。
此人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只是因为远亲在英国公府的厨房做事,才被符燕燕找来。询来问去他交待的也不过那么几句话,符燕燕给他钱,叫他晚上去东来楼作践个姑娘,其他的这人一概不知。
问到这里,众人皆是心照不宣。一切果真如同先前的猜想,符燕燕想害符念念在先,可惜不知怎么的弄巧成拙,把自己搭了进去。如今符燕燕一言不发,什么也问不出来,符老夫人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念叨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担惊受怕了大半夜,现在总算是尘埃落定,白茶奉劝符念念快些去眠一眠,养足精神才好。她是看符念念出门的神色有异,心生担忧才一道跟出去的,只是没想到会听到朱宁桌和符堇千的那番对话。
符念念自小虽在府中不甚受待见,可是先前有符堇年在,后来她性子更是弱势,在府中最多也就是受些欺负,到底还是没有见识过如此丑恶阴险的人心。白茶真担心符念念会一时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傻事来,可眼下白茶发现小姐比自己冷静,心里更是打算得清清楚楚。
自从符念念嫁给冉至之后,白茶总觉得她隐约像是变了个人,倒也不是说哪里不好,但是这突然的改变总让白茶担心符念念吃了什么苦,一时也不知道是该为她欣慰还是该为她忧心。白茶攥着符念念的手,“小姐,万事还有白茶在呢,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愿让你和小公子受苦。”
“你乱说什么?”符念念皱皱眉头,“哪有什么受苦的事,咱们在一起就好好的。”
白茶笑着点点头,“我先回去替小姐铺床,明早宵禁撤了白茶就跟小姐回府。”
“去吧。”符念念提提唇角,压制住自己的忐忑,笑着目送着白茶离开。
圆月还是和往日一样散发着幽幽的光,符念念抬起头瞥着,心中百感交集。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绝不能后悔,符念念这样想着,缓缓垂下眸来。只是没料到视线所及之处,符莺莺正慢慢向她走过来。
“现在你称心如意了?”符莺莺说得咬牙切齿,“你真下得去手。”
符念念神色未变,语气淡然,“四婶何出此言?”
“你不要装模作样,你以为在世子肯替你说话你就真能甩得一干二净?你做梦!”符莺莺恶狠狠道:“燕燕今日只见过你,缘何你跑了她却会留在东来楼?你脱得清关系吗?”
符燕燕被人劈晕了扔在地上,苏暄更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自然会把不省人事的符燕燕留在东来楼,等那地痞无赖过去时,符燕燕不会有任何反抗能力。但符念念知道,扯出苏暄麻烦只会更多,所幸苏暄踪影成迷,符念念仔细回想过,符燕燕应当没有看见他,故而符念念也不打算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