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和狠心,总得占一样。
她知道符莺莺总瞧不起自己,连母亲也总说自己不如符莺莺,她就要证明给她们看,自己一点也不差。
“你就乖乖在这等着吧。”符燕燕冷冷一笑,“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等一下就会有人来疼惜你,我看到时候表哥和冉至还能看上你什么。”
符燕燕笑得像个恶鬼,屋门骤然被人一脚踢开。屋外的光很亮,符念念下意识侧侧脸,只隐约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危机已经逼近。
符念念抓着匕首,毫不犹豫地朝那人捅过去。
第16章
匕首刺得很快,符念念并顾不上再做太多反应,但也是在匕首逼近对方的瞬间,符念念的手被一阵力道生生截住,再也丝毫挥动不得。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牢牢握着,而符燕燕似乎已经被人打晕在地上。
站在对面的苏暄放开符念念的胳膊,语气懒散道:“符念念,看清楚再动手。”
“你怎么会知道……”符念念打量着四周,除过苏暄没有任何人,她将手里的刀攥地更紧了,沉着声音说:“你离我远点。”
天知道他一听说符念念赴约就丢下手头上的事赶过来,结果符念念倒是一点也不领情的样子。苏暄的视线朝她手里的匕首挪了挪,语气中带着些嘲讽:“你就拿这东西感谢救你的人?”
“我说过,离我远一点。”符念念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不需要你来救。”
“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救不救是我的事。”
苏暄的脸被面具覆着,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符念念只听到他说:“我是很知恩图报的人。”
“我不曾记得我对你有过什么恩情。”符念念皱皱眉头,这辈子她分明不想跟苏暄有一丝瓜葛,可是苏暄偏又来救她,和上辈子如出一辙。
苏暄忽然笑了,混沌又低沉的笑声听来令人汗毛直竖心生恐惧。
他的视线悉数撒在符念念身上,淡淡地说:“七年前送钗的事情,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符念念,说要嫁给我的人是你,转头要我走的人也是你,你拿我当什么?”
“你回京是为了报仇,是为了给苏家平反,不是为了我。”符念念神色自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地来招惹我?你的那些事情我不会做,更帮不上你。”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未想过将你搅进来。我不过是想还你雪天解围的情分,帮你离开符家,却没料到你一点也不像七年前那么乖巧听话。”苏暄的眼弯了弯,像是在笑,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声响。
符念念只能盯着苏暄的眸子,试图判断他的情绪,却又莫名觉得他好像说得很认真。上辈子她以为苏暄也是喜欢自己的,她从没有问过苏暄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救她,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苏暄只是觉得欠了自己恩情。
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让苏暄厌烦了,所以苏暄最终才会举刀相向?还是说这也只是为了骗取她信任的说辞?归根到底,苏暄也不过是想利用她,在朝堂的斗争中,一个国公府的庶女是生还是死,都无足轻重。
“人都是会变的,你会,难道我不会吗?”符念念正色道,“我从不指望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会毫无条件地帮我,包括你。”
“七年前符家退亲就让我厌恶透了这一家人,从我接过你那支钗的时候开始我就想带你离开,让你不用再受人欺辱。”苏暄说得不咸不淡,“你领不领情无所谓,既然我还能回来,我就不会放过符家人,只要是符家的事,我管定了。”
符家人,符念念低头看着不省人事的符燕燕。
除过早已离京的三哥,她又岂不是恨透了他们呢?可她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把希望都寄托在苏暄的身上,等着苏暄帮自己摆平一切。
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只有自己才是能完全信任的人。
“你要怎么样我不管。”符念念的眉头往眉心一攥,“但你不要挑战我的底限,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苏暄冷笑一声,“还用你的小匕首?”
“匕首不只有这一种。”符念念一字一顿,“你不要逼我。”
“你在冉至面前也这么大胆子吗?”苏暄戏谑道,“苏家和冉家有抹不掉的仇,你和我有过往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无论你怎么做,都会带着这些印记,冉家人永远也不可能相信你和我没关系。符念念,你不要以为冉至能一直护着你,人就是这么卑微,有时候只是想活着这么一点普普通通的愿望,都很难实现。”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符念念轻轻抿掉唇边的血。
她当然知道冉至和苏暄一样无非是想利用自己,但是每每想到自己上一世死在苏暄刀下那种绝望又无助的心情时,符念念就会无端升起浓浓的恨意。选择倾向谁,对付谁,是她的自由,何况眼下冉至应当还没有对自己产生防备。他们两个本就要为敌,符念念只想为这大火添一把柴。
“你贴身的婢女被人关在前面的杂物房里。”苏暄正回过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回过头来,“符念念,这世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太固执不是什么好事。”
这世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这话一点都不假。上辈子苏暄教了符念念同样的道理,不同的只是他采用的方式和方法。雪仿佛还打在她脸上,血和婚房里的喜字一样红,符念念一怔,忙将自己的神思从这段往事中剥离出来。
要是再想下去,她保不准会开始发抖。
在她的记忆中,苏暄一直是个沉默寡言性情阴郁的人,符念念从来没有见过苏暄在自己面前说过这么多话。也许他现在所谓的还恩情都是真的,可是谁又能保证一个人会从一而终呢?她上辈子的确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以为苏暄会一直护她爱她,以为只要帮苏暄报了丧门之仇他们就能一生一世。
可是现实狠狠地打了符念念的脸,逼着她认清自己不过是这世上可有可无的一颗尘粒子,逼着她明白想要活着人的样子就必须每一步都细细考虑。
符念念的思绪有些纷杂,但眼下顾不得再计较这许多,她得先找到白茶离开这里。如今的意外在符念念的记忆中不曾发生过,上辈子的符燕燕嫁给朱宁桌之后没过多久便难产而亡,她本来是不想跟这个日薄西山的人多做计较的,可是眼下符燕燕却忽然来了这样一道,她理不清原因,但她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谨慎些总是好的。
至于不省人事的符燕燕,符念念只任由她像块烂泥似得摊在地上。她从来没想过害人,却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圣人。
主仆两匆匆回府,正遇到茉莉朝两个人迎过来。
符念念连忙灌了三口茉莉递来的茶,这才算是稍稍稳下心思。她不禁端着茶杯仔细回想起来,符燕燕说会有人来疼惜自己,难道符燕燕还留了后手?
脑中不知怎么的又浮现出苏暄的眼神来,事情必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虽然符燕燕这计划算不得周密,但总归还得费一番工夫来筹谋,以符燕燕的性子,她哪能想得出这种手段,一定还有什么人在她背后操持。
可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符念念没有头绪。她太着急了,以为细细分辨就可以趋利避害,却没想到有些人动手根本不着一丝痕迹。只靠自己一个,果然还是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符念念看了看手里的茶碗,有些事得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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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至一早被闻苕唤走,迟迟未归,符念念在屋中等得有些犯困,还是没等到他回来。烛火照得屋子晦暗不明,符念念也并没有执意要添,只在桌上撑着头微阖双目打盹。
约摸到子时,房门才被人缓缓推开。
符念念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慢慢睁开惺忪睡眼,“少傅……”
睡意醒了八分,她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踱到冉至身旁,欲要替他更衣。
“这么晚还不休息?”
“少傅没只会下人说不回来,念念自然要等着您的。”符念念低着头乖乖巧巧,手自然而然地攀在冉至衣襟上替他解裳。
冉至一声不吭,低着头若有所思。
符念念凝着他,发现冉至脸上的确教平日多了些疲惫,许是因为在闻苕那里事物繁杂才会如此。她鼓起胆子握住冉至的手,语气里也不免带上些担忧,“少傅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冉至这才有了些反应,视线慢慢挪到两个人相扣的手上。
“念念见到您这样,真的很心疼。”
屋里依然很静,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冉至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将自己的手从符念念掌心里抽出去,自顾自拽着衣服整理起来。
他说:“朝中诸事繁忙,这样就让念念心疼,那往后怕是没什么安生日子了。”
虽然冉至的语气仍然亲和,笑容依旧温润,但符念念却感到一种无声的回绝。她分明站在冉至身边,却觉得冉至将她拒于千里之外。冉至既没有接受,也没有责怪,符念念的试探全然落空,她既沮丧又尴尬,心里顿时只想逃离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