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现在这模样回去,你父亲肯定会骂你,你大哥又会罚你站,”宁铮不紧不慢地解释着,一边抖了抖头发,活像一只刚爬上岸的大鹅,“等你酒醒了就送你回去,我早已打电话通知他们了。”
“你怎么说的?”奉九不顾头晕又爬起来,急急问。
“我就说你现下正在我床上躺着呢。”宁诤不以为意地说。
“……”宁诤等着奉九发飙,却没等到。
奉九才不上当,宁诤一看就是在那又逗弄她,所以她只是眼神不善地瞪着他。
“又精了。”宁诤称赞道,顺手又扯了扯她的头发。奉九干脆闭了眼,不理她。
“我说你跟同学还在听戏,被我碰见了,得一会儿才散,我陪着呢,不会晚的。”
奉九可不领情,要不是两大盅烈酒灌下去,灌得她神昏智失,她至于还得搪塞家里么。
半天没声响,奉九睁眼一看,宁诤一张脸不知何时已杵到她眼前,因为放大了数倍,看起来与往日不同,极是诡异,害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宁诤看着面色酡红的奉九,目光缓缓地流遍了她全身,只要想到现下里这灵气娇媚的女子,就躺在自己的房里,自己的床上……
他又低头吻了下去,奉九伸出手胡乱地抓着,无力地承受着来自唇畔的重压,宁诤的吻顺着她的唇吻到她小巧的耳朵,再到脖颈……
他一跃而起,又冲进浴室冲凉,好一会儿才走出来,拿了热毛巾,坐到奉九身边,要给她擦脸。
奉九刚才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也有了些力气,一把夺过手巾敷衍地擦了几下,就要下地穿鞋。
宁诤抬手挡住了她,奉九以为他还要继续刚才的事,又气又吓,伸手就挠他。
宁诤无奈地把她搂进怀里,箍紧她的双臂:“我只是想着,你刚醒酒,头一定还晕着,想替你穿鞋罢了。”
“谢了,用不着。”奉九虎着脸,对他越发地没好气儿。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而且算上前几次也不知道亲几回抱几回了,你不嫁我,还能嫁谁?”宁诤放开她,抱着胳膊坐在一旁,眼眸里有些货真价实的不解。
奉九恼羞成怒,连珠炮似的说:“这有什么?这就要嫁?都什么时代了?再说定了亲又怎样?你和我大姐定的亲还不是什么都不是?再有,就算被亲了几下抱了几下——我在学校跟那么多男同学跳过舞,连拥抱也要当回事儿?至于被亲,我就当被狗咬了,难道被狗咬还成了自己的错?难道被狗咬了就要咬回去?我干嘛拿狗的错惩罚自己?”
宁诤一听面色一沉,“原来现在的女学生都这样开明了……你是不是忘了点事儿?”既然这小丫头软硬不吃,还把自己比成狗,他也不介意拿出些卑劣手段。
奉九这才想起来,她的“未婚夫”不是个普通人,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也不是世代书香的读书子弟,而是老子是土匪出身,手里握有绝对威权的人物。
看奉九未接话,他的口气又缓和了些:“我本不想这么做,不过,你要是再闹腾,难保我不翻旧账。”
奉九略不服气:“我姐姐已经离开奉天了,离开东三省了,你能拿她怎么样?”
“你看她能不能逃得掉?要不让她试试?”
奉九没吭气儿,总不能为了一时痛快嘴儿而把大姐的安危置于危险之地,全中国的军阀虽然吵吵打打,但对于进步力量却是有志一同,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地防着,为此而暗中勾连是肯定的。
看着宁诤已经弯腰拿起了她的鞋子,她也只能忍了。
宁诤单膝跪地,拿起奉九的漆皮拉带黑皮鞋,这是一种当今女学生上学普遍穿的鞋子,他慢慢地给她先套上了左脚的鞋,再套上右脚。
穿之前,还看了她套着白棉袜的小巧的脚好久。奉九虽然个子很高,但脚却比普通女人小了一码,足弓很深所以足背很高,像一只精巧的小船,奉九觉得宁诤看着她的脚时那种目光,是个人就会觉得毛骨悚然,只怕要是关系再进一步,他都能当场扒下她的袜子看个够,任谁也没法不联想到这是个有恋足癖的疯子。
宁诤终于给奉九穿好了鞋,站起身心满意足地又在她脸上印下一吻,“明年开春儿,就嫁过来好不?”
明明婚期是初夏。
奉九没作声,她真是反感宁诤这自作主张的毛病。宁诤也不生气,只是扶着她站起身,又把壁柜打开,里面居然有一排女式衣衫,都是各色中式裙褂,颜色柔和清雅,能有二十几件,奉九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得有多脏啊,刚刚自己躺的这床上也不知睡了多少女人了。
她硬气梆梆地说:“我的衣服又不是脏了,就是皱了点,不用换。”迈步向外走。
宁诤的眼睛原本正在一排的衣服上逡巡,听到这话一愣,他拉住要走的奉九,低头审视她皱起的眉头,和眼里藏也藏不住的鄙夷,好笑地刮了刮她挺秀的鼻子:“想什么呢,我的卧室,可没来过别的女人,除了我的小未婚妻;这些衣服,”他强硬地拽着奉九把她拉到衣柜前,又硬让她随意取下几件衣服,“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时候做的布条还在,都是在咱们订婚后,这几个月我趁着出差到了北平、上海、南京,看到有好的样式,就让咱们这的七里庄做的。”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加了一句:“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
他从身后又把奉九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白腻的脖子:“以往的荒唐我无法改变,但自从见到你,我已经是守身如玉了。”
奉九撇了撇嘴,谁稀罕。
她挣了挣身子,“谢谢您,有心了,那我也不想换,我现在就要回家去。”
宁诤深深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等我换好衣服,我送你回家。”
“不用,把支副官借我,送我一程不就结了。”
“……好。”
奉九跟支长胜打过招呼就钻进了汽车,老老实实地在后排落座,支长胜发动了汽车,奉九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她摇下车窗,伸出头向二楼望去:宁诤已经换了一件黑色长衫,随意站在窗边,乌黑深刻的眉眼英俊如斯,墨绿色油漆的大落地窗框正好把他框起来,旁边垂着双层窗帘,一层是铅灰色雪呢绒的厚窗帘,一层是米白色的缎条纱薄帘,衬得他像是一幅极有韵味的西洋肖像画。
他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奉九立刻缩了头端端正正地坐好,也就没看到宁诤唇边一闪即逝的浅浅笑意,而等车子开走后,他眼睛里忽明忽灭的光一刻也未曾平息。
奉九找他谈了两次,虽然杂七杂八的理由说了那么多,却从未提起过那个人……藏得很深啊。
他走进书房,摇了唐府的电话:“我是宁铮,麻烦找一下唐老爷。”
奉九坐在摇摇摆摆慢悠悠开回家的汽车上,丧气地想着,这叫什么事儿,为什么每次跟他见面都要让人如此难堪?难道跟他的肌肤之亲居然就这么成了常态?
她随手把一方玫瑰灰色的细棉布帕子掏出来,往脸上一遮,心里苦闷得直想哭。
☆、第17章 更隔蓬山一万重
奉九与宁铮的交涉接连失败了两次,整个人都忧郁了,她感觉订婚一事好象已经无法改变。
那我的哈佛呢?难道就这么了结了么?
奉九申请美国大学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唐奉先,她对兄长自是极为信任,所以从没有着急催过哥哥,而是相信他会很尽心地代办此事。
这一阵子,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跟宁铮斗争,其他事都抛在了脑后,这几天消停了,忽然想起,申请也该有结果了。
于是她直接去了丰泽书房找大哥询问申请一事是否有着落,唐奉先沉吟了一下,遗憾地一摊手:“其实前些日子,哈佛和卫斯理学院申请失败的信函就到了,但怕你难过,就一直没给你。”
奉九一听,如遭当头一棒,面白如纸,血色全无,真没想到,双保险都没有成功,这对于她的自信心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她强打精神,勉强笑道,“大哥,那回函给我看看吧,看看人家对我的申请材料有什么意见,我好改进。”
唐奉先抬手揉了揉额角,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奉九,信函我放在银行办公室了,等哪天我再去就给你带回来。”奉九看得出大哥很累,只好点头,乖巧地谢过了大哥这段时间以来为此的奔忙,转过身,耷拉着小肩膀,倒拖着大辫子,低着头走出了门。
她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唐奉先就用双手捂住了脸,半晌才放下,接着从罩在灰蓝色长衫的黑色马褂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弯腰打开书桌右边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慢慢拉开,取出一个大牛皮纸袋,掏出里面装着的两封美国来信,他依次掏出信纸,细细地看过,每一张信纸抬头,都嵌着两所美国名校校名;而每封信的开头,都是大大的“Congradulations! Mrs.Tang”......
他忽然颤抖着手,胡乱地把信纸塞进信封折进纸袋,“砰”地一声猛地关上抽屉,直起腰,在笔筒里捡了一枝最大号的北狼豪斗笔,蘸饱了墨,在坚韧如帛的高丽纸上,银钩铁画杀气腾腾地印下三个字——“耻 耻 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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