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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九里 (奉小满)


  奉九为了避免尴尬,面朝门直着眼睛滔滔不绝地背着词儿,突然一个迅疾的躯体倏忽间就靠了过来,挤在奉九的玫瑰圈椅上,奉九傻了眼——宁诤怎么就到了眼前,她还没发挥完呢,这么多天的心血不能白费,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站起来……只不过宁诤只一伸手,就把她拽下来,奉九重重地跌回椅子上。
  “对,我早就不是在室男了……唐小姐对我的房事很感兴趣?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我是多大失去了童子之身的?让我想想,应该是……”
  在听到他说“唐小姐”的时候,奉九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往外挪,谁知刚挪了没一寸就被他伸手一拦,圈进了怀里。
  她还没来得及往外挣,就听到他不堪的话语,赶紧怒喝了一声:“住口!谁要听你的腌臜事情?!放开我!”
  宁诤纹丝不动,含笑看着仅在咫尺的臊红的脸,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他不以为意地任由她尖利的指甲使劲儿抠着他的手臂,没一会儿隔着衣服已经感到了一种锐痛,他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很快活,他牢牢地抱着她,紧贴着她充满馨香的身子。
  直到一股更强烈的痛感传来,他一低头,好笑地发现奉九正歪着头一口咬在他圈着她肩膀的手腕上,咬得如此用力,左甩右拽的,以至于脑袋都一抖一抖的。
  “牙不疼么?”
  他语气温柔,手劲却是半点温柔也谈不上,猛力捏住她的双颊,硬生生把她的嘴巴从自己的手腕上拔起来。
  奉九无奈地张着嘴儿合不拢,雪白的糯米牙上,有丝丝血迹,也不知道是宁诤的血液,还是咬在这么坚硬的骨头上咯自己的牙齿出的血。
  奉九眼睛冒火,恨恨地瞪他。
  宁诤笑了:“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我是十六岁失了童子身的,是一个外号叫‘连长’的表嫂,人很美,很风骚……”
  奉九忽地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惊恐——这样的秘辛,她是傻了才想听到么?
  她从宁鸿司那儿得到的消息,绯闻对象都是什么交际花电影明星之类的,哪有这种……
  她下意识地就用双手去捂耳朵。
  微笑着的宁诤,真的很可怕,奉九万分后悔今天的尝试,她和媚兰全盘错估了形势,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马上离开此地。
  宁诤怎么可能让她如意?他强硬地把她的双手拽下来,让她好好听听自己从不对外人泄露的秘密。
  “你猜猜她一个女人,怎么会有个绰号叫‘连长’呢?……从此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女人’这种东西,又软又暖,动不动装个傻再撒个娇,就喜欢漂亮衣裳、金子、宝石和——钱,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勾引,也很——下贱。”
  作为一个在学校很好地接受了男女平等思想的中国第一批女权主义者,要是在别的场合听到这样的话,奉九不跟他当场撕掳起来才怪;不过现在,她并不觉得这样的错误认识需要她与之辩论和纠正了——毕竟,谁能跟一个暴怒中的人讲道理呢?很显然,这样的回忆已经让她无意间捅了宁诤的马蜂窝。
  “……有些女人的确如此……”奉九敷衍地说,恨不得打个哈哈,“宁诤,我觉得我现在必须离开了,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谈。”
  “为什么要等下次?好不容易谈得这么深入了,手腕子都淌血了,”他垂眼看看渗着一圈儿血渍的手腕儿,“干嘛不一次谈个痛快?还想知道我的什么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诤用一种缠绵的眼神看着奉九,奉九心里暗暗叫苦。
  她深吸口气:“嗯,好好谈,谈个透……宁大哥,你看,我们这么挤着坐也不好受,还是,你回去坐好,我们再慢慢谈。”
  “不好。”宁诤好像没听到奉九谄媚地又把称呼从“宁先生”换回了“宁大哥”,温和地拒绝了奉九的提议,他一把将奉九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个姿势才最舒服。”
  登徒子下流坯!
  奉九在心里吼得地动山摇,面上却是不显,她实在不敢再刺激他了。
  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只听到宁诤闷哼了一声,然后,她臀下一个什么物什,正逐渐变得坚硬肿大起来,奉九不禁一僵。
  宁诤低声说:“你老老实实坐着别动……我们好好说说话,喝喝酒。”
  奉九想着我怎么没老老实实了?不过在同泽女校,明智的校长怕女学生因为不懂而吃亏,特意请了医院的女医生给她们上过生理卫生课,所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立刻觉得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危险了。
  “尝尝这酒,真的比很多洋酒好喝。”
  奉九:“……我不……”宁诤右手的酒盅已经举到她的嘴边,左手强硬地捏住她的两颊,她的嘴巴不得不微微张开,这满满一酒盅热辣辣的酒就势灌了进去。
  奉九只觉得喉咙和胃都一阵阵的又热又辣,紧接着咳嗽得跟机关枪似的。
  宁诤笑着看她,一只手紧紧箍着她,一只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摩挲着。
  奉九从小只喝过果子酒,从来都是又甜又淡,哪里碰过这种烧刀子一样的烈酒,让人头晕目眩,心跳加快。
  宁诤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含到嘴里,却没咽下去。
  他看着奉九已经缓过气来,于是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猝然低头,嘴巴紧紧地覆在她的唇上,一酒盅热辣的老龙口又灌了进去。
  奉九没想到宁诤一招用老还会再用,完全猝不及防,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恶劣的事是这个号称少帅的军人做出来的,她瞪着不敢置信的大眼儿,赶紧“唔唔”地伸舌抵抗,却哪里能够,只是被一条强悍的舌勾缠住,辗转舔吮,吸得她以为自己的舌都不保,舌根也跟着疼得厉害,似是要被连根拔起,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就这么几息的功夫喉头已然无力,只能“咕嘟嘟”几声,又被动地喝了下去。
  现下奉九只剩下眼珠子能转了,她软软地靠在宁诤怀里,眼睛里被接连的两盅烈酒呛起了朦胧的水汽,嘴唇鲜润欲滴,两颊飞起红云,原本故意端着的超乎年龄冷静理智的一张芙蓉面,现下已蜕变成无锡大阿福一般的稚痴可爱。
  宁诤又重重地吮了几口她的红唇,低声说:“真是胆大妄为……小丫头,就算你有九条命,也不够你这么霍霍的。”
  他把奉九平放在旁边挨墙设置的短榻上,推门出去低声跟跑堂的说了几句,就又回来坐在奉九身边,抱着胳膊,默默地注视着她:奉九眼神迷离,很显然醉得厉害。
  过了几分钟,茶房敲了敲门,并把门开得大大的,他把刚才脱下来的卡其色风衣兜头盖住奉九,横抱起她,向外走去。
  他刚刚也顺道吩咐了茶房,告诉在另一间茶室里对着喝茶喝了好一阵子的吉松龄把乌媚兰送回家。他抱着奉九在茶房的指引下,顺着走廊走到后门,支长胜已经把车开到了此处,开了车门正等着他。
  “三少,现在是先把唐小姐送回家么?”
  “不,回家。”宁诤随口说。支长胜迟疑了一下,立刻遵命开车离开。
  很快到了大帅府西角门,这里离宁诤的西跨院最近,从来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敢在这里伸头探脑,他抱着奉九径直进了自己的小红楼。
  奉九一觉醒来,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思维慢慢回笼,这才想起来,宁诤到底做了什么。
  她气得捶床,不禁一愣,拳下触感柔软有弹性,根本不像父亲为了子女们的脊椎着想而强令人人睡的硬板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在武陵园自己的闺房里,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奉九受惊之下马上弹了起来,不甚清晰的头脑也开始分析:自己既然跟宁诤在一起,就不可能是被绑架,那么现在的地方,只怕就是宁诤的家里头。
  她低头看了看蟹青色的埃及棉床单,两只同色的信封式枕套鹅毛枕,又抬头环顾:床头挂着一把全身漆黑除此之外毫无装饰的长长的军刀,多宝格上摆着各个国家军队的军机和军舰模型,当然最重要的是,衣帽架上挂着一套宁系石青色军装,而床下是一块完整的雪豹皮,白底黑斑的花纹,看起来很是吓人;几个靠墙的大衣柜,临窗的茶几上摆着一盆树桩盆景,几块灵璧石杂落其间,一棵黄山松悬根露爪,枝如屈铁,仿佛有数百年之感。整个卧室看起来极是清冷,完全是男性的风格。
  真是胆大妄为!虽然已经是民国,民间男女交往的风气早无拘谨大防,但即使是未婚夫妻相处,也不会在这么有私人领地意味的地方见面。
  她刚要起身下床,门一响,紧邻卧室的门打开,冲进来一股水汽,湿热的气息让人感觉到了一股润泽之意。
  宁诤穿着白色浴袍,正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一看就是刚洗过澡出来。
  奉九刚坐起又倒下,觉得头有千斤重,像个大头娃娃一样无法维持平衡。
  “酒量真差,一点儿也不像我们东北大姑娘。”宁诤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捏了捏她发烧一般红彤彤的脸蛋儿。
  “你干嘛不把我送回家居然还带到这里?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奉九气急败坏痛心疾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子是十足十学究大哥的做派,不过因为刚醒过来,舌头也不大听使唤,所以听起来不但没有任何威慑感反倒显得很是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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