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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景元脚下一轻,整个身子已腾空而起。
等到乔小禾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的手竟是本能地勾在了——霍景元颈后?
四目相对。
她长睫轻颤,眸光盈盈,指尖触到他冰凉如斯的肌肤,不可思议地,瞬间化作热意灼得她双颊绯红。
衣下,一颗心跳得似要飞出来一般。
霍景元的眸色变换深了又深,漆黑的瞳孔中映着少女皙白带粉的含羞面容,手上拢着的是她软若无骨的细腰。
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从心底深处燃起蔓延至全身,他眉头微蹙,很是不喜这般不在自己控制内的感觉。
灰墙青瓦,翠竹点缀,两道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落至石板上。
手一松。
娇软落地。
“带上罚抄的书来我书房。”淡淡别开目光,霍景元不再看乔小禾一眼,声音里更是不带任何波澜,仿佛刚才眸中的暗流涌动不过是幻觉一般。
坐在地上的乔小禾有些发懵。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留给她的只有霍景元冰冷的背影。
明明前一秒两人间还气氛微妙,怎地这般快的就变了脸?心口处发紧,竟然比摔在地上的疼来得更让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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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霍景元修长的手指一一划过宣纸上的内容,上面的字迹或娟秀或不羁,各有别样风采,只是……
“这是何意?”霍景元抬眼,却见坐得远远的乔小禾杵着下巴看着窗外,也不知看到什么看出了神,竟然半天都没有出声。
乔小禾心里发闷,虽然听到了男子的问话,却是半分不想搭理他。
“这是何意,嗯?”见她不答,霍景元又重复了一遍。
尾音低沉的那一字,音调微微上扬似是带着某种慑人的魔力,让素来笼罩在男子身上的清冷感染上了莫名勾人的诱惑。
乔小禾睫毛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着了什么魔怔,心情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因霍景元泛起涟漪。
深呼吸几次。
噗通直跳的心渐渐平静,乔小禾起身,施施然走到书案旁:“抄了那么多遍,自然是有许多心得。”葱葱玉指点着“SB”两个字,睁眼说瞎话说得无比淡定,“这两个符号是我们的家乡话,意思就是说的好,说的棒,说的呱呱叫!”她边说边竖起拇指,目光俏皮又坦然地看向霍景元,就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如此大的红色“X”,又怎可能是夸赞之语。
霍景元并不拆穿她,好似漫不经心地又问:“听说你今日去了十二坊,可还有趣?”
“特别有趣,美女特别多。”既然已经被当场抓到了,乔小禾也没有什么掖着的必要,回答得十分坦诚。
她劝退的小三小四里不乏欢场女子,却多是以色侍人之辈,除了想方设法地留住不老容颜外并没有其它出众之处。而十二坊里的女子却是真真让她开了眼,或妖娆妩媚或清纯可人或温柔淑慧,皆是姿色倾城、才艺双绝,就算容颜老去,也总有其它手段留住男人。
澄澈的眸子不由悄悄打量了一眼霍景元。
天下不安何以为家,他,究竟是真君子还是假正经?
正想着,却听霍景元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此,本将军就再带你去玩一玩,可好?”
第9章
“霍,霍景元!”乔小禾一下就瞪圆了眼,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是个道貌盎然的假正经。
她不爽,很不爽!
这种不爽比刚才被霍景元丢在地上的愤恨还要强烈。
“我、不、去!”一字一顿,带着恼意。
说完,乔小禾清澈的眸中浮上一层疑惑。
她怎么了?
寻花问柳这种事出钱的是他,出力的也是他,就算出钱出力最后落了个猝死美人榻下场的还是他,与她何干?
她恼个什么劲?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乔小禾垂在裙侧的手紧了紧:“我的意思是你喝花酒自己下流无耻就算了,带上我是几个意思?”
挑眼看他,又轻笑一声,道:“莫不是霍将军有那种吃花酒还需女子在旁观摩的特殊嗜好?”
从怒意冲冲到反唇相讥。
霍景元微微眯着眼,一言不发地睨着乔小禾。
两人分立在书案两侧。
衣袍微动,眨眼之间,霍景元竟已移步至乔小禾眼前。
其速度之快,直叫人咋舌。
眼瞧着他近身至此,乔小禾不由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霍景元向前一步,她就再往后一步,步步紧逼,没几步便退无可退。
整个后背靠在冰凉的墙上,乔小禾的肩膀有些抖,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双美眸也越瞪越大。
“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就罢了,”乔小禾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着平静,“我又不是耳聋,你,你站远些我也能听得见……”声音到后面越来越低,然后在男子当真身形停住时,口中未溢出的话也倏地止住。
两人此时的距离不过一拳。
乔小禾163CM的身高在男子挺拔的身姿前显得很是娇小柔弱,再衬上眼底略微闪动的小鹿受惊模样,更是让人心生怜惜之感。
猝不及防地。
霍景元身子朝前微倾。
满满的男子阳刚之气似燃烧的灼热热意般将她团团笼住。
乔小禾眼一闭,呼吸滞住。
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震得人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从读书时起乔小禾身边的追求者就络绎不绝,只是她虽然长得好看情爱之事却开窍得晚,再加上性子火辣,久而久之便劝退了一众青涩小男生。工作后窍倒是开了,偏偏接触的又是数不胜数的渣男贱人,对于情爱之事就更加没了心思。
反正爱来爱去最后都要错付真心,那不如就不要开始。
情爱皆浮云,唯有钱最真!
只是……这样的想法自从遇到霍景元后似乎以连她都不曾察觉的速度悄悄起了变化。她安慰自己,霍景元人长得好看,又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优质级别富二代加官二代结合体,自己也是一正常女人,面对如此高富帅,心情有些波动,那也是正常。
顶上发丝微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轻拂而过。
随后,迫人的气势散去。
乔小禾睫毛微颤地睁开眼时,眼前已没了男子的身影。
霍景元退到离她五尺远的书案前,长指间捻着一片粉色花瓣,话锋一转:“现在知道那种地方不是女儿家该去的了?”顿一下,沉下声,问,“你可知女子过班的后果?”
过班,是青楼行话。
烟花之地千百年来不成文规矩接客接男不接女。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倘若女子去了青楼便称之为“过班”,过班之人除非出身显贵且家中有熟客从中和老.鸨搭线,否则寻常女子去了便如羊入虎口。
本来就是是非地,偏要往上凑是非。
就算老.鸨正好心情好不与计较,可去喝花酒的人难免酒虫上脑就对你看对了眼,以为你也是里头的姑娘从而心生龌龊。老.鸨放你一马已是发了善心,自然不可能会为个毫无干系的人得罪自己的财主。
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霍景元的声音瞬间变冷,带着慑人的气势:“更何况,你又可知这十二坊背后之人是谁?”
乔小禾嫣红的唇霎时泛白,愣愣地摇了摇头。
心中却是明白,自己这次抖机灵过了头。
“对不起……”咬了咬唇,乔小禾开口道歉。
她原本只是想要甩掉成瑄的跟踪并没有细想旁的太多,此时被霍景元挑明其中厉害关系方才觉得后怕不已。而且现在细细想来,霍景元应该早是料想到了她的“闯祸”能力,否则以花楹内院丫鬟的身份又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霍字腰牌。
她自诩聪明,却险些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声对不起,说得心服口服。
霍景元眸色微动,倒是没想到她这一次认错得如此坦诚,面色微霁,语气也随之和缓下来:“十二坊明面上是烟花之地,实际上却是秦绍仪笼络京中权贵的重要场所。你今日先在明月楼搅了他的局后又拿着我的腰牌去了他的地盘,只怕现在你的画像已经被呈到了他眼前,他定然以为你是我派去给他找不痛快的人。”
秦绍仪奸猾狡诈,直接对他动手太过于明目张胆,但也绝不会吃下这个暗亏,如此一来,乔小禾的处境就异常危险。
不用霍景元将这些背后的暗涌说出口,乔小禾也能明白自己这次算是给自己挖了深井大坑。
心存侥幸,她小心翼翼道:“我在明月楼不过露了一面,在十二坊也只是呆了片刻便从后门溜走了,这么短的时间,他认定我是你派去的人到合理,可若要画出我的画像……以你们这个年代的科技水平……怕是不太可能。”
话落,一张画稿便从书案层层抄书下抽了出来。
明眸皓齿的女子跃于纸上。
粉衣蓝裙,鎏金步摇坠髻,面色凛然,细致到连鬓角边被风吹起的发丝都无一不生动形象。
赫然便是乔小禾在明月楼与说书人辩论时的模样,一颦一笑,竟是没有丝毫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