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道:“子白,我好困,子白改日吧……”
谢衡月轻笑起来道:“王妃不想听本王如何学的么?”
苏雪遥只觉心里有点烦恼,既想知道又怕知道,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想看看她的夫君到底如何想。
却见谢衡月一边给她擦着头发一边却看着窗户上那接近圆满的月亮的淡淡的影子。
苏雪遥不由愣了,她与他相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只要她在场,他的目光就总是追随着她,令她不知所措。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目光不在她身上停留的模样。
她也从枕上转头,也随着他看向窗户。
窗棂上蒙着上好的银雪纸,纹理漂亮,颜色素雅,月影似乎随着秋风在窗上微微颤动着,总觉得似乎能看到嫦娥仙子在翩翩起舞。
时经中秋,月相越来越接近完满,秋夜的凉风吹拂着落叶,不断有枝叶从窗上里飘落。
却听谢衡月轻轻道:“阿遥,你可知道,自从两年前,我第一次在池边碰上你,我便再也忘不了你,一心一意只想娶到你。你可知道玉笛公子?”
苏雪遥心中一跳,虽然事隔遥远,经历生死,然而她却没有忘记,第一个扣动她心弦的人,不是谢清商,自然也不是谢衡月,而是这位她从未谋面的玉笛公子。
她开始以为谢清商就是她这个神秘的心上人,谢清商又故意诱导她,她才会被他所惑。
这个谜团她前世一直不曾解开。她还以为她那少女情怀,已经离她远去,没想到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依然有淡淡的怅惘之情。
却听谢衡月轻轻道:“玉笛公子就是我。我那时候总是夜半偷入宰辅府,远远地给你吹笛子。一吹便是一夜。我总想着也许哪天,你会推窗看看。”
苏雪遥心中震惊,她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会是他!
谢衡月依然望着月亮轻轻道:“最后岳父实在没办法,在某夜将我拦住,告诉我,我如此行径,是在坏人名节。若我对你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心的,便堂堂正正来求婚。”
他还在怀想着往事,却听到了床上的小娇妻细细的啜泣声。
他一时吃惊,丢下了麻布巾,将她搂在怀里,急切地说:“阿遥,你也喜欢我不是么?阿遥,我知道那时候我逼你嫁给我是我不对,可是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能看着你落在那混蛋手里,他不会好好对你的!”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来,看着她的满面泪痕轻轻道:“是我不好,不该一时得意忘形,便对你说这些事儿,让你如此难过。”
苏雪遥却忽然紧紧搂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肩头哽咽道:“衡月,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件事……”
谢衡月有点慌乱,他的脸也微微红了道:“阿遥,我那时见了你,便跟着了魔一般。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小时候见母后生气,父皇便为她吹笛子,父皇吹得好听,她就开心了。我也想为你吹。让你知道我的心。”
苏雪遥紧紧搂着他,轻声哭着道:“夫君你可知道玉笛公子的笛声倾倒了多少少女。你哪里是吹给我听,你是在吹给我们京畿三条街的少女们听。你知道那时候,京城里盛传的玉笛起芳心许么?”
谢衡月十分惊讶,苏雪遥跟他说的这些话,他竟是第一次听。也是,彼时他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一心只想着去给这少女吹笛子,妄想能换她开窗一望。
然而他吹了两个月,她却始终不曾推窗,令他心中十分不足。
他低声问道:“阿遥,说的是真话么?这笛声既然倾倒了这许多人,那么阿遥呢?阿遥你喜欢么?喜欢的话,你为什么不推窗来看看我呢?”
苏雪遥听他竟说出了这样的傻话,她止住了泪水,抬起头来,望着他俊雅的面容,轻声道:“郎君,妾身体弱,夏日晚间入睡尚且要穿夹衣,怎么敢夜间开窗?”
谢衡月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蠢,只顾傻傻地站在那里吹笛子,竟连这些事儿皆不知道。他订婚以后,仔细打听到的关于妻子的一切,也皆都不准。
谢衡月懊恼地道:“阿遥,是我的错,你不愿意嫁我,我也明白为什么了。”
苏雪遥却轻轻坐直了身子,抱着他的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郎君,玉笛公子的笛声,搅乱半个京城的女儿心。妾身亦是京城中的女儿啊……”
谢衡月被她这样温柔地吻着,一时心中沉醉,竟没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等他明白过来,他不由心中大喜过望。
他猛地将她扑倒在塌上,他惊喜地磕磕巴巴地问:“阿遥,你喜欢?你喜欢我的笛子?”
苏雪遥被他按在软榻上,脸上满是红晕。
她只觉得自己筋骨皆酥软了,她机会说不出话来,眼睛中皆是水意。
她满面羞涩地望着她心爱的人,轻声道:“郎君,妾身钦慕郎君的笛声已久。然而郎君你为什么不再吹了?”
谢衡月听她说喜欢,心中欣喜若狂。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像个少年郎一般,单纯明净,他轻声道:“我还在吹。我在旷野中,吹给寒风和群山听。岳父说我在宰辅府吹笛子不妥。我回府问了大家,大家也说不妥。从那时后起,我便不在人前吹了。”
苏雪遥不曾想原来答案是这样。那玉笛公子来时匆匆,消失的也毫无预兆。
她不由在心中想着那夜夜响起的缠绵悱恻的笛声。
满怀深情的笛声勾起了她慕少艾的心思,让她被谢清商趁虚而入,从此乱了心海,铸成大错。
她怎么知道,原来她从来只喜欢过他一个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爱的只有他。
苏雪遥一时痴痴望着她,那眼神如此缠绵,让他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对说出这段往事。他忍不住俯下身子来吻她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本来要告诉她的话。
他的唇停在她的唇上,轻轻道:“阿遥,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会吻么?我是吹笛子学的。我吹笛子的时候,就总是想着你,想着日后我见到了你,跟你耳鬓厮磨,我该如何吻你。”
苏雪遥没想到原来这个问题的答案竟然是这样的。
她已经被他重重吻住,他俯身上来,将她压在他的身下。
谢衡月一边用唇舌逗弄她,一边热切地道:“阿遥,艺多不压身,其实为夫还有很多别的技艺。为夫总是担心不能好好侍奉阿遥,看了很多别致的本子。阿遥,到那时候你要陪我一起参详。”
苏雪遥不知道那个羞怯的少年郎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她心中一跳,羞得不能搭话,却被他逗弄得又失了心神。
她模糊地想,如此也好,总比站在宰辅府假山石上,呆呆地吹两个月笛子,吹到父亲那和事佬都忍不住对他摊牌,让他来求娶的好。
唉,怪不得父亲会看中他,可惜前世他们竟那样错过了彼此。
明明他们才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呀。
他们缱绻一番,阿遥到底体弱,今日她实在太过劳累,即使这样被他吻着逗弄着,还是睡着了。
谢衡月只能忍着心中不足,也轻手轻脚地上了塌,伸臂搂着他的小娇妻,只觉得心满意足。一时之间,差点儿连明日的中秋宴会都快忘记到脑后了。
如此一夜好眠,待晨起梳妆,曦晴虽不常在跟前伺候,然而也挺灵巧,为苏雪遥梳了个十分明艳的大妆。
她本就是绝色佳人,这般细细妆点起来,更是世间罕有,一时将大家都看呆了。
他们本来要去看静慈师太,府里人却说师太一早便出去了。于是上了马车,便向皇宫去。谢衡月握紧小娇妻的手,心中既期待又有点兴奋,他布局已久,现在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第57章 中秋宴会...
谢衡月和苏雪遥的晋王府马车从京畿大道上驶过,昨夜流匪围城的硝烟已经散尽了。
京畿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路边挂满了各色华灯,唯有间或夹着一两间被烧得漆黑的民房,昭示着这和平景象背后的乱流。
宫里也一扫昨夜的混乱,到处张灯结彩,宫灯高悬。
宴会在和泰殿,入了皇城,谢衡月带着苏雪遥,步上平整开阔的青石板大路。
苏雪遥望着眼前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宏伟皇城。前世,她渴望这里,又恐惧这里。这皇城建立在被付之一炬的前朝宫室上,八十年来,多少爱恨情仇皆被庞大的殿宇埋葬了。
谢衡月发现小娇妻进宫之后便有些沉默,他握紧了她的手。
他在她耳边轻轻道:“阿遥,莫要害怕,我让亦慕亦苒两个跟着你,你什么都不要管,宫里的吃食饮水皆不要入口,用她们两人备着的食物。即便皇后劝,你都回绝了,就说在备孕,忌口。”
苏雪遥心中一惊,她前世也曾多次进宫,谢衡月却不曾如此叮嘱过。听他此言,这竟不是皇宫而是龙潭虎穴么?
她又一细思,明白过来,前世她已然身中奇毒,自然他们不会再给她下一次了。现在她解毒在望,丈夫定然不敢让他冒险。
她略为踌躇,这般拒绝皇后赏赐,实在悖逆不合规矩。
谢衡月见她不答话,他在她的颊上轻轻一吻道:“阿遥莫怕,只管做就好了。若有麻烦,”他冷笑两声:“就别怪本王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