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近处细看,这些绿色的梯田上,栽种的是整整齐齐的矮茶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茶山?
两人俱是惊喜,对视一眼,林一闪招呼蓝祐儿收拾东西:“歇会儿就启程,去对面。”
众人一齐渡河来到对岸的茶园,走在田埂上,已是身在茶山的地界内。
很快,就吸引了当地的村民注意:“外来的,什么人?”“快去通知茶伯!”
这些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挨个盘问:“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倭寇!”
还没等得及回答,就有一个人指着蓝祐儿道:“这是蛮人,他们是蛮人细作!”
这些村民的眼神立刻凶恶了起来,召集大批男丁,手持棍棒械具地赶来围堵。
蓝祐儿害怕得躲到沈徵身后,沈徵站出来替她辩解:“各位乡亲不要误会,我们从中原来,她是给我们带路的。”
“黑白讲吼!蛮人只会给倭寇带路啦,哪有给北人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村汉愤怒地说,“倭寇一进村子就烧杀劫掠,恶事做绝,“都是你们这些人给他们带的路!这种畜生留着他们干嘛,杀了祭咱们的同胞弟兄!”“对,宰了他们,给兄弟们报仇欸!”
眼看人群沸腾,冲突一触即发,蓝祐儿惊声尖叫起来,沈徵准备开打。
林一闪突然挡在前面,大喝一声:
“住手,瞎了你们的狗眼!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朝廷钦差,不是什么倭寇!吾乃东厂役长林一闪,奉上谕要见曹察,让他立刻出来见驾!”
她一手向前推出,另一手高举块阴刻篆体“东缉事厂”的铜令,一脸惹不起的官威:
“阻谁敢挠本官办差,就是对抗朝廷,就是大逆!全都给我退下,退后,往后站!”
这些人被她的气势所摄,俱是惊异,一边面面相觑地往后退,将信将疑。
“茶伯来了,茶伯来了!”田埂上有人喊。
只见两队高大的汉子,簇拥着一个穿着葛布衫的老者从田埂那头走来,他拄着一根黄花梨拐杖,看起来年纪超过七十,垂垂老矣。
茶伯神情严肃,肤色雪白,皱纹沟壑纵横,精神看起来有些衰弱,他双手接过腰牌细看,神情微动,对身边人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的腰牌,庄公公以前也是这样一块牌。”
说罢放开拐杖,朝林一闪叩拜下来:“草民曹察,拜见天使上差!”语气中压抑着隐隐的激动。
茶伯果然就是曹察本人。
不知为何,沈徵觉得,一提到庄公公,茶伯的态度就转为十分欣喜,对待他们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
林一闪:“不必多礼,庄公公是我干爹,既然前辈认识他,那说话方便多了。我们这里有位病患,伤寒高烧不退,烦请老前辈为他请个大夫。”
茶伯立即派人去请医,又吩咐手下设宴款待来客,林一闪和蓝祐儿跟着众人去吃酒席。
沈徵就比较惨,他得留下来照顾倪孝棠。
第33章 倪沈碰撞
茶伯请来的本地大夫开方抓药。
倪孝棠煎完喝掉以后,继续昏睡,沈徵给他用冷水擦了一趟身。
大夫说:“发一身汗,睡醒起来再把次脉,相公您看着点。”
沈徵只好搬个凳子坐在床脚守着,想想,竟有一日他要给倪孝棠守病榻,这他妈叫什么事。
正当他又累又饿,怀疑人生之时,倪孝棠醒了:
“水……”
沈徵轰隆一声站起来,用脚踝勾开凳子,去桌上倒了一杯凉水过来,霍地一下子伸到他跟前。
倪孝棠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完。
倪孝棠:“药……”
沈徵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尿你不会自个去?茅厕就在倒手后面,难不成让我给你把尿。”
想都甭想,拉不出自个憋着去,要不然就兜着。
倪孝棠:“我说的是,药……”
他摸索自己身上,找不到原先装解药的盒子了。
沈徵想起来了,拿来一个鸡蛋大的掐丝景泰蓝的小口瓶:“你在找这个?”
方才给他擦身的时候,衣服都脱了,这是从他袖笼中掉出来的,沈徵搁在一边。
倪孝棠没接,虚弱地说道:“对,就是这个瓶子。你收着吧,交给林一闪,就不用还给我了。”
沈徵:“?”
倪孝棠便又解释道:“这里面是她中毒的解药,先前倪亨刺她一剑,剑上有毒。”
此毒虽不致命,但却使人脱力,难怪一路上林一闪使不出什么武功,还总是很虚弱。
沈徵暗暗吃惊,想来林役长真能够忍耐,一路从没见她怨怼求饶,好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最后一步步把倪亨算计没了。到现在逼得倪孝棠孤立无援,主动交出解药。
这难道全都在她的计量之中?
沈徵越想越离奇。
倪孝棠说:“解药有两粒,隔一个时辰服一粒,两天内恢复功体。”
沈徵把小瓶子揣进兜里,冷冷地道:“一路同行,你还给同伴下毒,也亏你有脸说得出口。”
倪孝棠叹口气说:“那我应该怎么样,不说,让她毒死算数?”
沈徵愠道:“你应该不下毒!”
这一会儿,送午膳的人还没有过来,沈徵又不好走开,只能勉强跟倪孝棠共处一室。
偏偏这个人的嘴很不安静,他听到就烦。
就比如,倪孝棠又在说:“你这样是不行的,瞅瞅你呢怂包蛋的样儿,哪能追得上林一闪。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你就是老太太尿盆,一挨呲儿的货。”
沈徵作色:“倪孝棠!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双全攥紧,准备他再放一句厥词就以示惩戒。
倪孝棠笑一笑道:“这就急眼了?也难怪你,府上跟的我久了的人都知道,我骂人的时候不用怕,我骂人说明我跟人交心,我笑起来的时候才轮到他们害怕呐。沈徵,实话同你说罢,都这个时候了,我知道这条命悬了,这病好的了好不了还要看天,我也懒得跟你掉腰子,不瞒你说,我欣赏你!你现在走着的路,同我少年时候一模一样。”
沈徵听到最后一句,简直恶心得想吐:呸!他把自己跟他这样的狗官奸臣相提并论,简直平生的奇耻大辱。
他冷嘲热讽地说:“小阁老,您省省吧,下官不配与您这等奇才并肩。”
倪孝棠没在乎他说什么,继续说自己的:“想我束发之年,也曾中意府上一个丫头,聪明绝顶,倒同你的林役长有几分像,但人温顺听话,没她那么不驯。那会我和她意气相投,就琢磨着循祖荫去做官实在没什意思,倒不如陪她吃喝玩乐,做个逍遥自在的老泡儿。”
沈徵阴阳怪气道:“那您怎么不坚持到底呢?如果真是这样,当为国家苍生之幸。”
倪孝棠:“嘿,你也别嘲讽我,我不在乎。都这样了,还能如何?”他支撑着病体坐正了,把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放倒一边,又继续道:“于是我从国子监逃学出来,自己扔了官学生的帽子,不想做官,就想遛鸟走胡同串巷子,想喝茶看戏玩女人,想水榭焚香听琴事,浪荡江湖不系舟。”
“然后我爹知道了,找监正说情通融,找家丁把我抓回国子监,抓几次逃几次;我还在课堂上吃芒果,博士先生的笔筒罐子里放蛐蛐,烧同窗的书,见谁不爽就找人揍他。那会我爹拿我没有办法。”
真是一个混赖至极的纨绔!沈徵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后来我爹突然一改态度,不但同意帮我好好养着那丫头,还同我定了个协约,倘若我能在三年内国子监的监生旬考中拔得头筹,他就准许我纳妾,并且,从此以后丢开手随我干什么,不再管我。”
沈徵知道这种形式的联考。他也在国子监读过书,那里是掌管全国学校的总机构,荟聚天下读书人的精英,而且要经常考试,有大课旬考岁考,国子监的官员们从这些大大小小的考试中选拔了解优秀人才,备录在案。
倪孝棠:“我为了和他对着干,也为了那个小娘们儿,就卷了铺盖卷回去准备考试,寄宿在监舍内不回家,没拿家里一厘银,吃穿都靠发放的膏火和节钱。结果不到一年,我就办到了,我拿了那一年年底的旬考头名。再后来岁考榜首也是我,毕业考亦如是;那些全国各地选拔上来的优贡贡生,没人能考过我。”
这里引起了沈徵的注意,他想起来了,自己比倪孝棠低五届,凡事拿过全监毕业考试头名的学生,都会把名字刻在国子监槐市外的状元石上,那里也有沈徵的刻名。
沈徵倒是在状元石上面看见过倪孝棠的名字,可一直以为是那是倪孝棠通关系搞出来的。
竟没料到他是自己考的。
倪家的盛名之下,使得倪孝棠这状元石上的名字光环黯淡了,想必和沈徵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然撇去首辅之子的名头,能够蝉联两年国子监岁考榜首,也是一段天才少年的传奇。
沈徵注意地听着,倪孝棠继续道:“我考到旬考头名那年年底就回家,心里忐忑,怕我爹食言,不肯让我纳妾,怕他行盘外之招弄死了我喜欢的女人;结果我爹命人把她带出来给我瞧,不但人好端端的,还养胖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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