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时,隋凌波低声道:“林一闪,你留神了,咱们走着瞧,你不可能永远得到他的器重。”
林一闪:“哦。”
隋凌波呆在她呆过的房间里,越想越恼怒,将被用过的那套茶具打翻在地,又跟着冲出了院子——
“不要得意的太早,林一闪,之前关于你设置阻碍妨碍小阁老陷害钟明菁的事情,是我放风给钟家妇人的。”
林一闪:“?”
隋凌波:“没什么,我就是听说你是五年来东厂最好的探子,又深得督主的信任,想试试你究竟有多大本事。”
林一闪:“你也真够无聊的。再见,小隋。”拍了怕她的肩膀,走掉了。
隋凌波:“……!!!”
那极为冷静克制的态度,实在很不把她放在眼里,隋凌波脸色铁青——
林一闪,你等着!
第21章 厂督(上)
风雨如晦,丫鬟莲序跪在林一闪书房门口悔罪。
丫鬟荷香经过,忍不住骂道:“滚啊,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想背后给主人捅刀子呢?你想留这里,我们还不容你呢!”
书房的门开了,是林一闪。
林一闪经过数日养伤,精神恢复如初,她的站姿永远是那么英姿挺秀,此刻看着莲序道:“我本来一直想栽培你接我的班,可惜你心不在此,我留你无多用。”
莲序听了一愣,僵在那里。
如果离开林一闪,等同背叛东厂,那么就算她不怪罪,以厂督的行事作风,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
她急忙叩头道:“莲序愿意侍奉主人终身,决不离开主人!求主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林一闪依旧冷冷道:“既然你喜欢沈徵,那我就把你安排到他身边去,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不至在沈府受人歧视,至于沈徵,你可以放心,他欠着我点人情,拒绝不了我的要求。”
莲序急忙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她这话倒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试探自己:“主人,莲序不走,莲序只想侍奉在您身边。”
然而,每当林一闪提到“沈徵”这个的名字的时候,莲序的眼中就会闪过一道希冀的光,是那么的魂不守舍。
旁边荷香对她投以鄙视的目光。
林一闪装作看不见地微微一笑:“没有谁离不开谁,人都该为自己谋个好出路,去吧,算是你我主仆多年的最后一点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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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酷暑炙烤着京城大地,钱堂胡同的沈府却一片凄凉。
老爷沈沅暴卒的消息从保安州传来已有一段时间,所有的子侄辈亲属都守着大丧。
沈徵孝衣孝服跪在宗祠灵前,头七过去了,他瘦了一圈。
陆四小姐来看他,安慰痛苦的沈徵:“沈徵哥哥,你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说出来好受些,可别闷坏了。”
沈徵呆呆地望着父亲的灵柩,仍然跪着一动不动。
陆展眉说:“好,那我带一个人来见你,你看了她一定有话说。”
陆四小姐带来的是林一闪。
陆展眉:“你们说吧,我去外面把着风儿。”
从那次沈府的庆功宴之夜以后,陆小姐就跟林一闪有往来了,而且渐渐对她改观。偶尔有些迷茫困惑之处前去请教,林一闪也知无不答。
林一闪走到一动不动的沈徵面前,俯下身,看见他又干又涩的灰暗的眼珠子。
她取了三炷香,三跪九叩,放入灵前的香炉。
沈徵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决定跟倪孝棠斗到底。”
他心中已然断定,父亲的死,必定和倪党有关。
同时,他也撤销了在通政司的讼状,没有证据之前,先忍辱负重,再图来日。
沈老太爷因为病倒了正在北院休养,在这件事上也没心思坚持了。
宫中倒很是宽容,没有再就此事追究沈家。
倒是倪孝棠那边十分恼恨,没能借此机会一举尽灭沈家。
林一闪沉吟了一小会儿,背过身道——
“倪氏父子把持朝政二十多年,根基并非朝夕可撼,你们攻击倪孝棠的事情,不能根据律法和事实来,要根据皇上的心意来。”
“皇上喜欢什么,他做了,即使律法上错的也不能拿去攻击;皇上不喜什么,即使律法上他做对了,也可以成为你借刀杀人的利器。”
“你要联合赵元春一党,像白蚁噬堤一样,积攒这些小刀片,在他背后,皇上面前,今天割他一刀,明天割他一刀,只要积攒够本了,就算是大象也会死在毒虫的嘴里。”
原本她不该说这些,厂督要他们保持利益上的盈利,和立场上至少表面的中立;但是想起沈沅之死,便不由自主地多说了两句。
哪晓得沈徵道:“这等权术委实阴险,我不能罔顾律法,去罗织罪名,我要堂堂正正的让他伏罪。”
林一闪并不去和他争辩:“随便你。我今日来,是要请你帮个忙。”
沈徵道:“我答应你,只要不违背道德良心。”
“秋声馆最近出了一点事情,我希望你能替我收留莲序。”
沈徵微微一怔,思索了下:“莲序也算是我的朋友,等出了服丧期,我会给她安排个去处。”
林一闪想了想,说:“可以把她收房吗?”
沈徵愕然,变色道:“莫说我正在守孝,就是没有,我也不能轻易答应这个。”
林一闪:“你是嫌弃她的身份了。”
沈徵:“绝无此意。我可以收留她,认她做我的义妹,但是不能娶她。这般对她不负责任,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林一闪:“好像挺有道理的,那就按你说的办。”
沈徵皱了皱眉,越想,越觉得可气:“林一闪!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地给我安排这些事情,我知道你为我好,看到我这样想要派个人来照顾我,可是我不需要……”
林一闪笑道:“我没有为你好啊,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我帮帮你,你帮帮我,对不对?”
真是强词夺理。沈徵正要争辩,突然陆展眉在院里大声喊:“爹,您来啦!”
沈徵一时惊讶,倘若陆阁老前来祭拜父亲,看到林役长在这里,只怕要想多……
然而再回头是,林一闪已经拐向偏厅的门,走了出去:“行吧,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再见,朋友。”
走的时候还摇摇手,给身后的他看。
于是陆阁老跨进祠堂门槛时,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人。陆展眉跟在父亲身后,左右张望,才放下心来,朝沈徵使了个眼色。
沈徵想起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林役长,陆阁老,陆小姐……心头涌起一股热流,低下头,擦了擦眼眶的泪。
深宫大内,宫门一重一重合拢,几个小太监在走廊上搬梯子给灯笼续蜡烛。
万寿宫的内殿的一间精舍内,帘幕低垂,皇帝正在闭关打坐。
嘉靖皇帝罢朝二十余年,把军国大事全部交给内阁和司礼监,但在求仙学玄上这一点上,却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他的常服是一件绣着郁罗箫台和日月星辰的紫天仙洞衣,留着长眉长须,看起来不像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仙气飘飘的老道。
因为夏季长江下游出现洪涝,皇帝要斋戒一个月祈福诵经,已经过了半月,正是要紧关头,身边伺候的人皆退避至外间的大殿帘幕下面备询。
这时候,三伏末尾的天气,突然吹来一阵冷风,纱帘猎猎舞动,精舍内紫铜香炉的烟雾忽然变得张牙舞爪。
皇帝感觉后心一凉,睁开眼睛,额头冷汗疾出。
“庄伴,庄伴!”他大声疾呼。
风更猛烈了,像盘桓的野兽在大殿内流窜,“呜呜”鸣叫。
“皇上,皇上,老奴在呢!”司礼监掌印太监庄公公疾步奔来,跪倒在皇帝的明黄蒲团边上,稳稳搀扶住他,“皇上,老奴在这。”
“朕,朕看见她了!”皇帝紧抓住他的双手不放,惊魂未定。
庄公公:“皇上看见谁了?”
“曹……曹……是她,朕看见她了!”原本回避着说出这个名字的皇帝,呜呜了起来,“是曹妃,她刚刚来了,她怪朕,怪朕冤枉了她。”
庄公公粗粝的手掌稳稳托住皇帝的手,说道:“皇上这是做梦了。”
“不,一定是曹妃的冤魂……是了,曹妃给朕托梦,来找朕算账!可是,朕当年也是遭叛党陷害,险些死于非命,都是那个老妒妇,趁着朕昏迷,将爱妃打成叛党害死,朕也不想这样……她为什么不谅解朕,还要变作鬼魂来吓唬朕呢?”
庄公公道:“皇上,也许是这些天为万民祈福做法,消耗的精气过甚了,老臣今晚就派人去倪府,明儿让小阁老写好青词送来,着张内翰抄写;明天找蓝道人过来做场法事,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驱除了。”
皇帝哽咽着说:“庄伴,今晚你要陪着朕睡,不然朕心里不踏实。”几十岁的老头儿像个小孩子般撒娇。
他求仙问道几十年,内心依然空虚无助。
庄公公柔声哄着他:“哎,老臣守在这陪皇上,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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