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聚集党羽部曲,讨论形势,分析情况。
会试这件事,他们原本是想在笼络党权的方面多跨出一步,然而皇帝却把**推上主考位置,暗踩了他们一脚。
让他们退一步,正是种无言的警示。
输掉这一仗,除了皇帝意志,林一闪在其中干了什么?
她破坏了小阁老算计钟墨林女儿的计划,还明目张胆地保护了沈徵。
林一闪向来是个首鼠两端的人,她的行动常常体现着厂督的意志;过去林一闪偏向自己,到如今竟然敢暗中捣鬼甚至公然敌对,是否意味厂督在其中微妙的态度变化?将来一旦自己稍微失势,厂督是否马上会倒向次辅陆文春?
这是小阁老决不能容忍的。所以,他立即采取了两个对策:第一,警告林一闪,于是才有今日秋声馆的种种令人不快的事件;
第二,派人去关外的保安州,严密监视沈徵父亲沈沅,准备动手。
要让那个女人知道,他倪孝棠不是吃素的,他可以成就她,亦可以撕毁她。
灯光照得倪孝棠的脸惨白又晕红,他有些醉意了,这时候玉姨娘过来了,从倪亨手里接过杯子:“老爷,贱妾伺候您喝酒。”
烛光映着美人头上的珠光,渐渐模糊,玉美人的影子摇晃变幻着,像是成了林美人。他伸出手,掂了掂美人光腻精致的下巴。
……
秋声馆里,仆人各自匆忙地打包东西,连夜收拾,林一闪的命令,明早全部搬到内城去住,就在她今天和沈徵一起看好的宅子。
书斋里头,莲序安慰着受了惊风的林一闪。“主人,这不怪您,是倪孝棠太狠毒了,若您不救那小孩,当天她就死了。”
林一闪:“我早就该知道,有些闲事不是我能管的。走上这条道,就不能活得像个人。”
主仆俩相对无话。
外面走廊响起脚步声,书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徵不请自来:“把我交出去吧。”
莲序急道:“你疯啦?不要命啦?”
林一闪秀眉微蹙,烛火的影子在墙上跳动。
沈徵:“把我交出去吧。倪孝棠要的是我的命,为了不让更多人受连累,你把我交给他。”
他话语虽短,情词却恳切,莲序看着他,仿佛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他的羽睫之上,清澈得似一捧泉水。
林一闪持笔的手停滞了一小会儿,复又运笔如常,沈徵看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知她在想什么。
……
在一个雾气濛濛的阴沉早上,秋声馆开始全员搬迁。
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又叫做四九城,四和九,分别指内城四的四个门和皇城九门,能居住其中的,除了宗亲权贵和朝廷要员,只能是少数的富庶人家。
林一闪要把住处从外城的秋声馆,搬迁到四九城西北的宝禅寺胡同,并非自认可以完全躲过倪孝棠的耳目,而是把自己更靠近皇权中心,受到此间的庇护。
而且,这里和皇城正南面承天门外的北镇抚司,和东边保大坊的东厂署,刚好构成一个三角结构,从住处去这两头无论哪一处,都能几乎同时各自到达。
新的住所没有挂牌子,弄做了寻常宅邸的模样,让下人们花费几天工夫出来收拾院子,另外备了两份礼物和一张拜帖,准备送出去。
投名帖这件事,让她思考了很久,因为必须找到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人下贴,才能保证此行的顺畅无阻。
旁边研墨的莲序说:“大不了就写督主的名字,以督主的名义去,谁敢不见?”
林一闪:“这个人还真不一定。”
她想了想,把沈徵请到书房。
新书房的格局换了,但那副《西园雅集图》仍然挂在书桌后面的墙上,林一闪坐在画的下面,按着纸笔问他:“沈徵,你们家跟陆阁老有交情吗?我记得是有的。”
她指的是当朝次辅,陆文春陆中堂。
陆文春跟忠诚伯相识,在沈徵父亲沈沅入罪时,陆阁老还为他上疏求过情。
林一闪说:“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件事,在这封拜帖上附个署名。”
沈徵对文书类的东西很是谨慎,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才肯放下。
她要去拜会陆阁老?
陆阁老身为**的核心要员,和朝中清流关系良好,以他的亢直不阿,只怕不肯轻易接见林一闪。怪不得她要沈徵署名。
这般想着,他更防备了,作为东厂的要员,和奸党过从甚密的一份子,她要去拜会陆阁老干什么,不会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准备向倪孝棠表忠投诚罢?
沈徵:“你别乱写,我可没应。”
林一闪却无视了他的怀疑态度,持笔开始在拜帖上加字。
她自小在张晗指导下临小钟的灵飞经,写得一手淡雅灵秀的小楷,笔划皆工整妍媚,写下“沈徵”的名字。
沈徵忿忿无言。
……
去拜访那日,林一闪霜青直身打扮,头戴黛色三山帽,系黛色披风,腰悬一根掐金丝小绦,手握一把褶扇,男装扮相挺秀俊雅。
在她身后,身后跟着一个满脸不情愿,时不时暗暗偷睨她两眼的高大年轻人,正是沈徵。
——为了不让林一闪以自己的名义行越轨之事,沈徵决意非要在当天跟着林一闪去,随行监督她的言行。
作者有话要说:
跟榜原因,下次更新在6月7号星期五,祝大家周末愉快。
有啥想法可以给我留言!
第11章 温和儒雅
陆府位于内城北部,南贴皇城根,北靠什刹海,占据京城中轴线,在这附近建宅子的人家都是皇亲国戚和元老重臣,素有“京城第一风水宝地”之称。
两朝元老陆文春的宅子,是先皇时候赏赐下的,连首辅倪宗尧都眼红过。
这日,林一闪登门造访,因为也事先投了帖子,门子把他们带到大堂东边临水的一间偏厅。
这偏厅位于一尺高的台上,三面掏空做成凉亭模样,挂了透明的花纱帘子,朝北望去,正好可以看见什刹海上清风徐来,荷花初绽的景象。
厅中间摆一条琴案,宾主分坐,兵部尚书顾师秀暂代陆阁老接待。
顾师秀是陆阁老的门生,同为阁臣,他是少有的少壮派,皇帝凌宇以来在他的统筹下治理边防。其人仪表堂堂,是一位温和儒雅的年轻官员。
林一闪向他说明了投贴来见的意思,顾师秀笑道:“陆大人正在北书斋接待客人,因是皇亲,所以只好先怠慢二位,我现在去看一看那边好了没有。”
他生得面貌很俊,留着八字短须,一派镇静持重的模样,身上有股谦逊的贵气,叫人看了心里很舒服,沈徵瞧他大不了自己多少,对他印象很亲切。
林一闪站起来拱手道:“那就有劳顾师相了。”
顾师秀告辞暂去,林一闪在厅里转悠一圈,在琴案前停靠。
这是南宋绍兴年间的留下的一把朱漆桐木琴,叫做“玉壶冰”,龙池上刻着草书琴铭。玉壶冰琴辗转到了一个国子监的博士手里,那博士同顾师秀交好,就把它送给擅通音律的顾师秀。因为几度转手弦音不准了,在林一闪来造访前,顾师秀正在这里准备调音。
一只小飞虫飞过来,落在焦尾上,林一闪恐它脏了名琴,取出袖中手帕,轻轻将那东西掸去。
这时候,突然纱帘一掀,进来一个穿鹅黄留仙裙的瓜子脸小姐,脸上没有笑容地经过,夺了林一闪的帕子,直接把琴抱走,走之前说:“本来你们是客人,我不该冒失,可是这琴也不是我的东西,是顾师相的,我不好做主,也不好让人乱碰,只好失礼了。”说着就走了。
沈徵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突然听见林一闪问:“你认识她?”
沈徵微诧,不知道怎么给她看出来了,低下头去,忙说不认识,脑海里闪过片段——
记得少时随祖母走动人家,曾经来过陆府,那会儿陆三小姐才十岁,几个小孩儿还一起随大人去什刹海边玩,会武功的他给陆三小姐摘了一朵荷花,看她拿在手里,真似晓露芙蓉,人比花娇。
后来沈家出事,父亲沈沅遭奸党谗害,祖父也病倒,就再没有来过皇城根北一带的富贵巷子了。
林一闪望着荷花,含笑感叹:“真是物是人非啊。”
沈徵吓了一跳,她怎么好像跟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似的?
想起自己是不是盯着陆小姐看太紧了,不由得脸上微微飞红。
顾师秀回来了,这次还带着抱琴的陆三小姐,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是陆大人有请。
因是单独谈话,沈徵在厅里没有跟去。顾师秀二人留下来作陪吃茶。
林一闪一走,陆展眉就笑问:“沈徵,你还记不记得我啊?”
沈徵一愣,他还以为陆三小姐忘了,连忙道记得。
“记得就好,我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陆展眉声音琅琅,清脆悦耳,“方才因为有外人在,我不好开口叫你,好多年没见,你长成大高个儿啦。你看,就那个地方,我们还一起去划过船呢!师相,有空我们也带你去。”
她纤手一指,朝向什刹海中的成片连接的荷叶田,波光粼粼,几个零星的闪光点,是反射着阳光的蜻蜓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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