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这两日的动荡风波自然全进了凤行瑞的耳目,他自顾昭华处得知前因后果笑得几乎断气,“白氏双杰向来心高气傲,你倒好,治了一个气了一个,这两天白子波心情大坏处处找茬,可苦了他手下那批等待考核的官员。”
白子波现为正五品吏部员外郎,专司官员的升迁考核之事,以白子波的年纪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不过白子波又的确很有才能,虽难免依靠了一些白家余荫,却也屡次得到皇帝赞赏,杰出之名实质名归。
顾昭华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那白子逸目中无人,纵妹逞凶,挨了顿打是便宜他了,倒又传了那些不三不四的流言,可见白家表面清白,内里却是烂到家了,连自家人都能这般污蔑!”
凤行瑞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是动了真怒,正色握住她的手,“那些不着调的东西理它做什么?总有一日我会为你全讨回来!”
顾昭华余光一瞥,“我有手有脚,用你做什么!”
凤行瑞失笑,有个太能干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好事,在她身为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太低了,他将她揽在胸前低声道:“你有手有脚,却不是男人,用我自然做男人该做的事情。”
顾昭华最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何况这里还是外头的酒楼,简单的一个包间还能听到外头的喧哗,怎么就能说这样的话!她推身欲走,凤行瑞却揽住不放,他就爱在她耳边说这样的话,看她面色飞红,看她气息不稳地倚在自己肩头。
事情开了头便没那么容易结束,顾昭华顾忌着场合挣扎不休,凤行瑞却用这点制她,“小点声,别让外头的人听见闯进来。”
等全部结束的时候顾昭华汗湿着软倒在凤行瑞身上,凤行瑞紧扣着她的腰异样满足,退出身体又说了几句调笑的话,引得顾昭华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他疼得呲牙咧嘴地却又笑得格外开心。
凤行瑞简单地替顾昭华打理过后,又草草收拾了自己,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说话。顾昭华浑身无力,哪里还有与他继续说话的心思?可凤行瑞最近忙得很,少有这样相处的机会,自是不肯就此放过她,顾昭华只能强打着精神听他说话,中途又不忘让他将窗子打开,放放屋里的味道。
两人上午相聚,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凤行瑞送她上车后极为不舍地道:“我要出京一趟,大概年前回来。”
顾昭华问他去做什么他又不说,只说:“等我回来我们的亲事必定能成了。”
顾昭华便猜想他定然是与永昌帝做了什么交换,可凤行瑞执意不说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一切小心。
又过了几日,顾昭华陪伴沈氏去京外静月庵进香,沈氏被近来接二连三的事情闹得心慌,便想在庵里住上一日,第二天早起再回。
顾昭华知道沈氏是对顾明堂的事情心烦,一方面舍不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一方面又对他失望,现下又有老太太以血为药、却借冒沈氏之名献出一事,更让沈氏内心难安,于是便陪着沈氏住下。
当天下午沈氏与庵主打禅静心,顾昭华闲来无事便出庵随便走走,时下已是隆冬,山间处处雪景,又间或有一两株红梅傲霜而立,看着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走得远了,知秋拦着要她回去,顾昭华却鲜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只说要再待一会。知秋摸摸她的手炉已经快凉了,披风也不够厚,便返回去取,顾昭华闲庭信步地走进一片白梅之中,嗅着幽幽梅香,指尖轻拂着盛着霜雪的梅盏,心神皆静,轻声吟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身后突地有人冷哼,“诗是好诗,人却不然!”
第146章 白氏双杰(六)
这是静月庵后山,平时鲜有人至,顾昭华刚刚走了那么久也没遇上谁,此时那人就在身后,一开口就让她受惊不浅,回头一看,见来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目周正堪称俊朗,只是眼过于厉、唇过于凛,一眼望去便知来人定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再见那人模样与白子逸有两分相像,顾昭华便已明白来人是谁。
顾昭华不动声色,唇边还带着笑,“有道是佛祖面前人人平等,佛祖的后山想来也是如此,花无美丑,人无高下,只求一时清静安逸罢了。若你觉得是扰了你赏梅的兴致,我去别处便是。”
顾昭华鲜少这般退让,尤其还是在明知道来人对她心怀恶意之时,只是她难得一回幽静,不愿坏了此刻的好心情,便只当自己不知来人是谁。
来人自是白子波,白子逸挨打的原由虽已弄清,白家人也个个没脸,可他却知道白子逸是真的对顾昭华动了心思的!他对白子逸那番替顾昭华开脱的话哧之以鼻,在他想来,白子逸身正形端,怎么会无故惦记上顾昭华?定然是顾昭华使了手段才让自家弟弟这般失态!如此便想找顾昭华对质一番,喝斥她休想再沾白子逸的边!可总是找不到好机会,今日他派去跟着顾昭华的人传回消息,说她出京来了,他便也跟随出来,等了大半天才等到了机会。
白子波来时倒也想得明白,他认定顾昭华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若直接对她出言警告恐怕她不仅不听,还会变本加厉地缠着白子逸,所以便想双管齐下,一方面以言语威胁,另一方面再许诺她会助她压下京中流言,想来是比较稳妥的。
可他没想到顾昭华会是这样的反应。
来时一路白子波心中做过种种设想,顾昭华定然会砌词狡辩、定然会蛮不讲理!他该怎么应对、该怎么回击,全都想得天衣无缝。可眼下他口中恶言,顾昭华竟不如他想象一般露出泼妇面目,反而说禅道理、有欲退避,让他准备了半天的回击顿时毫无用武之地!
白子波眉头轻拧之时,顾昭华步下轻移,往梅林更深处去了,此时已是晚暮,天边泛青、白梅映雪,她婷婷袅袅地走向梅林深处,身上的素锦披风随着走动划出飞扬的痕迹,轻盈灵巧,便像那乍现的梅妖,遇了人,又羞涩地避开。
“站住!”白子波回神之前便已喝出这句话。
顾昭华的步伐略略一顿,“不知公子还有何赐教?”
她这样客客气气的,白子波倒滞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他快步朝她走去,“你可是顾昭华?”
顾昭华自嘲一笑,还真是躲不过去,都到了这深山野林之地,竟然还有人巴巴地跟上来要教训她。顾昭华猜得到白子波是为何而来,白子逸因她挨了打,素来护短的白子波若是不找她倒是奇怪。不过眼下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她孤身一人在这里很容易吃亏。
她面色不惊,好整以暇地看着白子波,“我并非顾昭华,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白子波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离顾昭华也就两三步的距离,他错愕不已,竟真的找错了人?
白子波要为弟弟出气,还要警告顾昭华,心里又认定顾昭华不是好人,自是不会顾忌她的名节,可若是真的认错了人,他就与眼前之人单独共处,这无疑是极为有损女子名节的。白子波立时恢复他的君子作派,“是在下莽撞了。”
顾昭华也没料到他竟然又变成这样彬彬守礼的模样,明白他对自己的成见之深可谓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当下心中冷笑,对白子波又看轻几分。
顾昭华不愿再与他纠缠,“既然认错了人,我就不打扰公子了。”说罢绕过白子波,想从他的身侧绕回去。
入冬以来下了几场雪,京外的雪下得更大,山间无人清理处处都是积雪,连一些小山坳都填满了,外表却一点也看不出来。顾昭华一脚下去没探到底便知不好,可再想收腿已来不及了,身子一闪、惊呼一声便向旁栽去,避无可避,只能在心里祈祷这山坳不要太深。
白子波也是吓了一跳,这里左右都是梅树,谁想到这里会有山坳?条件反射地他便去抓顾昭华,却不想这山坳竟然很深,他抓到了顾昭华却也被她拖了下去。
这是一道细长的山坳,坳底离地面约有两丈来高,看样子原是一条地下河道,地表开裂又被积雪轻轻地盖了一层故而与平地无异,可这样脆弱的地表却禁不起丝毫踩踏,顾昭华一脚下去便完全瓦解,好在白子波拉了顾昭华一把,让她免于直坠而是滑了下去,白子波就惨了一点,滚了个天翻地覆,落地时又在一块大石上撞了腿,他虽极力忍着没有痛呼出声,可看那条腿不自然地歪着也知道他受伤不轻。
顾昭华虽说没受重伤但磕磕碰碰是难免的,肋下也一阵阵地发疼,在雪地上躺了半天才勉强翻起身子。
顾昭华借着最后的一点暮色朝上张望,却越看越是心寒,两旁山壁原是地下河床,被河水冲刷得无比光滑,根本没有可攀之处,就算可以攀上去,这距离也太高了些,她根本没有把握能攀到顶上去。
顾昭华站在坳底越想越是闷气,本来好好地赏梅,都是这灾星出现她才躲了开去,她不躲,现在又岂会困在这里!她回头狠瞪白子波一眼,白子波刚刚缓过了气,正想开口安慰顾昭华两句,却被这一眼瞪懵了。
顾昭华此时也懒得再装无辜,极为恼怒地道:“我与你白家说穿了不过是女子间的计较,竟也值得白四少亲自出马?如今害人害已,你可要给我这恶毒的女人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