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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腹黑帝王心机妃 (璇箫)

《盛世娇宠:腹黑帝王心机妃》作者:璇箫
文案:
后宫女人,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为调查长姐死因,她入宫为妃。
不爱宫墙柳,只为一个真相,却沦陷于帝王的娇宠无法自拔。
可长姐的死,竟跟他也有关系?

  ☆、第一章慕容次女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新年伊始,本该张灯结彩的施旻城里却弥漫着一片死气沉沉的寂寥是格外死寂,处处都弥漫着愁云惨雾,整座城里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水。
  施旻城响起了轻重交错的丧钟,和几天前给老皇帝冲喜的新年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朝堂上。
  “太后,先帝已经去了,请您务必要节哀。”朝臣之首兵部尚书慕容越用低声呜咽的话音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后推举出新君,臣等将全力拥护。”
  皇帝榻下是一群黑压压的老朝臣,在这种新旧权力交替的时刻,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宫变随时可能会发生。
  “报,十里外加急!”
  “速呈!”昭惠太后接过信笺之后沉吟了片刻。
  “战况如何?”慕容越抬头问道。
  “好!安儿骁勇善战,已领军将施旻城外的叛党一举剿灭!”昭惠太后的脸上瞬间由悲转喜。
  “承安太子到!”宫监高声吆喝。
  男子渐行渐近,身上铠甲顺着火急火燎的脚步发出清脆急促的敲击声。
  “安儿参见母后,回禀母后,叛党已被儿臣悉数剿灭,头领也被关押在了地牢里,捉拿战俘三万余人。”萧承安恭谨地说,“但儿臣不孝,未能赶在父皇驾崩之前班师回朝,实在是懊悔万分……”
  “自古忠孝难两全,你父皇泉下有知,定会体谅。”昭惠太后正色道,“哀家以为,新君人选已经有了。论长幼,论军功,都唯安儿马首是瞻。”
  “请新君即位,一切但凭皇上、太后吩咐。”朝臣们异口同声地说。
  萧承安步履沉稳地踏上了高高在上的龙座,嘴角现出一丝得意地说:“众卿家平身,从今往后朕定以梁国江山社稷为重,天下苍生为念。”
  “吾皇万岁。”叩拜和呼声响彻梁国偌大的朝堂。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也该考虑选秀充实后宫的事了。”昭惠太后用手一颗颗地拨弄着佛珠。
  萧承安想起新封昭仪的慕容沉璧在叛军作乱中暴毙而亡,心中一时不免起了恻隐之心,低头默然不语。
  慕容越是慕容沉璧之父,他昂首阔步地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小女福薄,不幸罹难。老夫次女尚未出阁,望帝后感念老臣一片苦心,准许次女入宫侍奉。”
  “朕以为如此甚好,不知母后意下如何?”萧承安顿时龙颜大悦。
  “皇帝统摄天下,有何不可?哀家即刻吩咐皇后去办。”太后直视慕容越回答道。
  慕容越回府之后马上把阮清叫到跟前,但这位明眸皓齿的姑娘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慕容府二小姐,而是多年前被女儿慕容沉璧收养的义妹。
  “阮清,你可知老夫今日把你叫来所谓何事?”慕容越呷了一口茶。
  “知道,清儿要入宫侍奉皇上了。”阮清低眉顺眼地说。
  “那你是否明白老夫的用意?”慕容越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踱步。
  “小女愚钝,但奴家性命是慕容家的,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慕容越走近阮清身边,用豺狼一般敏锐发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阮清,捋着胡子说:“好,有气性。老夫要你进宫查清楚沉璧的死因,替她报仇雪恨!”
  慕容清的眼眶有点泛红,双眸含泪地说:“是,沉璧小姐的恩情清儿无以为报,入宫后必定竭尽所能地查出背后的元凶。”
  说罢,阮清响当当地给慕容越叩了三个头。
  “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慕容府的二小姐慕容清,世上再无阮清。”
  “是。为慕容府效力,清儿义无反顾。”慕容清笃定地回答,心情像落入口中的最后一滴眼泪般苦涩。
  十日之后,慕容清凭借显赫的家世和姣好的面容脱颖而出,只待殿选之后便能册封。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慕容清总惯于独自在皎洁的月色下读书习武,无论苦寒或是炎暑。自幼孤苦、生性冷傲的她在这施旻城内更像是一朵在风雪间凌寒盛放的白梅,美不自胜收却也遗世独立。
  “见过姐姐。”一个打扮清丽、身躯单薄的妙龄少女朝慕容清走了过来。
  慕容清浅笑,略施了一礼。
  “外头热闹得很,今夜所有秀女都在院里吃茶赏月,姐姐何故独自在冷风中站着?”余湘儿款款问道。
  “无碍,我向来这般。”
  “那是妹妹多虑了,当心身子受凉。妹妹小字湘儿,家父是姓余,位居太傅,敢问姐姐尊姓大名?”
  慕容清仔细打量,余湘儿约莫十五六岁,模样出落得娇俏玲珑,只是眉梢上总透露着几分事事算计的圆滑。
  “慕容,单名一个清字。”
  余湘儿双眼一亮,乖觉地说:“原来是慕容家的二小姐,久仰姐姐大名。据闻慕容家大小姐慕容沉璧被逆贼的乱刀杀死,死状奇惨,当真是可惜了。”
  慕容清心里一颤,在这花好月圆夜想起沉璧长姐昔日的音容笑貌不免悲从中来,只巡礼说了一句“告辞”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翌日,众秀女入宫待召。合宫嫔妃便已经迫不及待地纷纷开始发挥自己“慧眼识人”的本事,用各色奇珍异宝对出挑的秀女加以笼络。
  慕容清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众秀女中的拔尖儿,进退有度、谈吐不俗,呈到她手上的珍宝更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络绎不绝。
  “小姐小姐,你瞧,这些珍宝都是皇后和德妃娘娘命人送来的,比寻常秀女多出一倍有余呢!”云裳兴奋地打开了所有宝匣,一件件地在慕容清面前摆弄着。
  “呵,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左不过是父亲得脸些,又借着死人的荣光,才显得与众不同。”一个头戴金钗、耳别明珠,穿着妩媚艳丽的红衣秀女不屑地嗔道。
  “我家小姐有而你没有,就是比你了不起,你分明就是嫉妒!”云裳气不过,直接把话给“怼”了回去。
  “你……你一个臭丫头也敢冲我耀武扬威?”红衣秀女大喊。
  “好了,云裳,不要生事。”慕容清只远远地瞥了一眼那遍地的珍宝,冷冷地说道。


  ☆、第二章顺水推舟

  白雪皑皑,银树冰花。
  一场大雪下来,施旻城里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都像是被铺撒上了一层洁亮无暇的羽衣,天地间素裹银装一片,格外赏心悦目。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此情此景,若长姐也在……”慕容清自顾自地呢喃着。
  距明日隆重的殿选大仪只剩不到五个时辰,但长夜漫漫,浓烈的思亲之情像是一缕氤氲在慕容清心头的青烟般无处驱散,让她久久难以入眠。
  “云裳,云裳……”慕容清低声唤道。
  良久,云裳依然不曾应声走来。殿里静悄悄的,门外当值的宫监也在不自觉地打着盹儿。
  慕容清欠欠身子,只披上一件单薄的月容纱衣便匆匆地离了寝殿。
  “我家小姐是性情中人,因此也不免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五尺开外,隔着绮云雍扇屏风慕容清仍能依稀辨认出此刻说话的正是云裳。
  “夜半时分,云裳是在和什么人悄悄说着梯己话?”慕容清在心下暗想。
  走近几步,慕容清窥见那个坐在云裳身旁的侍女很是面生,言谈举止也不像是众秀女里的陪嫁丫头,倒像是在宫中久经世事的老人了。
  “我家娘娘说了,云裳姑娘是聪明人,只要时时把慕容小主的行踪喜好告知一二,便能确保姑娘的心上人平安无虞……”那侍女说话怪里怪气的。
  “是,多谢吕婕妤,云裳明白。”云裳低眉顺眼地答道。
  听罢,慕容清有如魔怔一般呆然着,在原地默立了许久才魂不守舍地离去。
  若非亲耳所听、亲眼所闻,她断断不能相信云裳会做出这等背信叛主之事。
  云裳,她不是寻常丫头,而是从小就和她在慕容府里一同长大、亲如姐妹,除慕容沉璧以外最亲的人啊!
  鸟择良木而栖,人亦然。若是别个丫头另择良主,慕容清都能只视作等闲,她都不会感到这般痛彻心扉。
  人心叵测、祸起萧墙。慕容清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教会她后宫险恶的人竟然会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侍女,实在是可悲可叹,更可怕。
  慕容清兀自回到房中,只装作没事人一般,暂且不让云裳看出端倪,只等着让她不打自招。
  约莫两刻钟之后,慕容清侧耳听见寝殿门外似有异动,她赶忙躺下,装作刚刚梦醒、睡眼惺忪的样子。
  “小姐,你怎么醒了?”云裳进屋,慌里慌张地问。
  “我梦见了长姐,她在梦中朝我走来,还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慕容清故意说道。
  “沉璧小姐说了什么?”云裳额角似有虚汗。
  “长姐说,人心险恶,让我提防着点儿,尤其是身边最知根知底的人。”慕容清用犀利的眼神直视着云裳。
  “也对,多留个心眼儿总归是没错的。”云裳背过身去假装在整理着案上的妆奁,实则有意想躲开慕容清逼问的眼神,“小姐常有梦呓,我去给你温点安神汤。”
  “不必,我现下不渴。倒是你,大半夜的为何不睡,反而穿戴整齐?”慕容清丝毫不打算给云裳回避的余地。
  “我……我方才到后间浣衣去了,所以……”云裳双手紧紧握住门把,脸上写尽了做贼心虚的神色。
  “此话当真?你是我慕容清陪嫁的近身侍女,须犯得上做那种粗使的活儿计?你在糊弄我呢吧?”
  “不不,小姐,奴婢不敢!”云裳马上跪在床榻前。
  “不敢?我看你胆子可大得很,什么事情都敢做!你到底做了什么,自己坦白!”慕容清声色厉俱的样子把云裳吓得身颤手抖,“你说不说?吕婕妤那伙人到底给你了多少好处,让你心甘情愿地做了奸细!”
  “奴婢不敢,真的不敢,原来小姐什么都知道了。奴婢只是向她们报告了小姐的弱势,并没别的啊!”云裳连忙摇头摆手。
  “那你为何要存有二心?是她们许了你荣华富贵、金银财宝?”
  “不,奴婢断不是这等见利忘义之徒,只是受人挟制。是……是沈郎被吕婕妤的父亲捉拿,奴婢才一时情切犯错,还请小姐原谅。”云裳一边啜泣。
  “这么说来,你倒也还算是情有可原,那你是否已经把我的身世说了出去?”慕容清故意在“身世”两个字上放重了话音。
  可她心里也有点着慌,倘若她阮清不是慕容家二小姐的身世一旦暴露,整个慕容府上下都必将因为欺君之罪招致杀身之祸无疑。
  “没有没有,便是给了奴婢雄心豹子胆,奴婢也断不敢这么做。”云裳的眼神忽然变得果敢起来,“我一直在想办法拖延时间,确保沈郎性命无虞又不会对小姐不利。”
  慕容清沉吟片刻,娓娓说道:“若真如此,我们倒不如借此机会反咬吕婕妤一口,让她们知道我慕容清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奴婢一切但凭小姐吩咐。”
  “你别怕,大狗看主人。让吕婕妤知道我慕容家的厉害之后,她们也就不敢再轻易要挟你了。”慕容清顿时心生一计,干脆来一个顺水推舟。
  “那奴婢下一步该作何打算?”云裳侧着脑袋问。
  “不管是收买还是要挟,吕婕妤对我起心思自然是因为我对她们造成了威胁。既如此,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直接把她们唬住。”慕容清的样子俨然已经胸有成竹,“明晚你和吕婕妤侍女接头的时候,把她带到我寝殿门前的空地上,我自有打算。”
  “是。”
  次日夜间,云裳照办不误。
  还没等吕婕妤的侍女碧华发话盘问,云裳就已经直接把她带到了慕容清所说的那方空地上,随时准备好里应外合。
  “你为何把我带到这地方来?”碧华不解。
  “因着此处空旷无人。”云裳不动声色地说。
  “来者何人?看剑!”慕容清高声大喊。
  说时迟,那时快。
  还没等碧华仓皇躲闪,慕容清铛亮耀目的刀刃已应声而下,“哗啦”一下把碧华臂上的舞袖刺破,耦圆的手肘上也在瞬间裂开了一道血痕。


  ☆、第三章多疑君主

  “啊——”碧华只觉一阵刺痛,闭上眼睛失声尖叫起来。
  “不知姑娘是哪宫人?我慕容清自幼惯于睡前习武,适才以为是有夜间刺客杀来,不想却误伤了姑娘,实在抱歉。”慕容清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人!好好的女儿家居然舞刀弄剑起来,三大五粗的不说,还误伤宫人,真是荒谬!”碧华嗔怪道。
  “我荒谬?那不知姑娘深夜到访所谓何事,说来让我听个究竟。”慕容清擦拭着锋利的刀刃,讪笑着说。
  “这正是我慕容清区别于寻常女子之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慕容清脱兔自如地把玩着手中的星月剑,“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她在耍弄星月剑的时候故意向碧华走近,看着她既心虚又手足无措的样子,扬扬得意地说:“云裳,快带碧华姑娘进屋上药,可别留下疤痕才好。真是罪过,罪过……”
  “不必了,你们主仆二人都是怪胎,我可不敢使你们的怪药,奴婢先行一步。”说罢,碧华就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了。
  云裳见状也不由地偷笑起来:“小姐好样儿的,是得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慕容清把星月剑收起,说:“我当她们是什么狠角色!原来不外乎是色厉内荏的草包,几下功夫就招架不住了,还想套出什么消息来,真是不自量力。”
  “只是……小姐你就不怕她们会向皇上告发你带了剑?”云裳似有愁容地问。
  “我怕,但她们更怕。一个从三品嫔妃的近身丫头深夜里闯进一个低微秀女的寝殿里,就不怕被冠上私相授受之命么?”慕容清换下武服,用玫瑰甘露水洗了一把脸。
  “小姐蕙质兰心,奴婢万不能及。”云裳听闻之后也开怀大笑起来。
  “经此一事,你便无需再有顾忌,安安心心地跟在我身边,为慕容府尽忠效力。”慕容清情意恳切地说。
  “多谢小姐信任,奴婢必定誓死效忠,将功折罪。”云裳笃定地磕了一个头。
  乾坤殿上,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正如一座巍峨泰山般地端坐着,一语不发的样子透露出帝皇家的典仪和威严,让人望而生怯。
  良久,萧承安才掸动指尖上的棋子,对阶下的心腹说:“傅言,你说朕是不是因着太后的权势才坐到这龙椅之上?”
  傅言躬身跪下,诚惶诚恐地答道:“皇上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拯救天下苍生的九五之尊,皇帝之位非您莫属。”
  “朕才刚登上皇位,根基不稳,自然不少事都还要倚仗太后势力。但朕决不容许身边有图谋不轨的人,哪怕是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弱女子。”萧承安手中的棋子和罗玉棋盘发出了尖锐的碰击声。
  “皇上的意思是……秀女?”身为萧承安暗卫首领,傅言早就对他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敢直接说破。
  “朕要派你去查,查清楚这届新选秀女的所有身世背景,一个都不许放过!”萧承安把一颗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太后这般急切地给朕选秀,背后说不定是有多少猫腻。”
  “臣,遵命!”
  次日清晨,殿选册封典礼如期举行。
  众秀女穿红戴绿、簪花佩玉,无不争相把自己打扮得莺惭燕妒、光艳逼人,一心想在皇帝和太后跟前展现自己的绝世倾容。
  如此挣上一个更高品级的妃嫔之位,便可恩及家人、光耀门楣。
  “皇上,傅首领殿外求见。”有宫监进来通传。
  “快请!”萧承安已经整装待发。
  “可……可是,殿选典仪马上就要开始,怕是会误了时辰呀!”宫监差点儿没急得跺脚。
  “有这会儿子说话的功夫都已经把傅言给请进来了,快!”萧承安用力摆袖。
  “拜见皇上!”傅言下跪行礼。
  “平身,朕昨晚吩咐你的事,查得如何了?”萧承安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结果。
  “回禀皇上,臣昨夜奉命对众入宫秀女的身世背景进行彻查,亲自翻看了她们的所有户册,发现除慕容清一人的身世以外,其余并无不妥。”
  “慕容清?”
  “正是,从严格处说,她不是兵部尚书慕容越的次女。她原名阮清,长到七岁的时候才被慕容沉璧收养到了慕容府里。”
  “哦?区区一个养女,慕容越也敢送到朕的身边来。呵呵呵……”萧承安冷然笑道,心下不免庆幸自己赶在殿选前得知了这个秘密。
  “请皇上息怒,想来慕容大人也不敢有意欺君,痛失爱女之后便只能出此下策。”傅言毕恭毕敬地宽言道。
  “你倒是会说话,只怕慕容越这只老狐狸的心思复杂难解,是有什么别的算计。”萧承安的眉尖倏然上挑,“慕容沉璧已死,所以这慕容清就是继续安插在朕身边的线人,慕容越的第二枚棋子。”
  千古万代帝王都独有的共同之处:多疑和猜忌,都在萧承安身上展露得淋漓尽致。
  “皇上,奴才罪该万死,但再不动身可真得耽误吉时了啊!”宫监在门外说道,声音听起来已经急得发颤。
  “你先退下吧,朕改日再传你。”萧承安边走边说,“对了,今日之事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臣明白,恭送皇上。”
  萧承安摩挲慕容沉璧昔日亲手在他里衣袖上绣的两朵赤金腊梅,心里不由得感慨起来: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子。
  但只一瞬,萧承安内心深处的这一抹怜惜叹惋就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可我付天下人”的杀伐决断。
  “参见皇上。”众秀女齐刷刷地下跪行礼。
  “皇帝,你自己的嫔妃,自己来选。”昭惠太后的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嗯……朕瞧着都不错,太后和皇后看着选就是了。”萧承安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拨弄着手里的十八子珠串。
  “皇上,臣妾已经初拟了众秀女的位分和居所,只等着皇上作一定夺。”皇后姜妍华温言说道。


  ☆、第四章殿选失利

  皇后姜妍华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鸾凤官服,凝重而端庄,头戴珠绕双凤金冠,耳别透澄珠玉耳坠。即便是在一众千娇百媚的年轻秀女跟前也毫不逊色,尽显一国之母的典仪风范。
  “你念,朕听着便是。”萧承安说。
  “傅晴,怆州佐史长女,封正七品美人,居嘉懿宫偏殿。”
  “谢皇上、皇后娘娘,嫔妾遵旨。”
  慕容清留意到,原来这个当日对她得赏冷嘲热讽的那个秀女就是傅晴。她今天穿的还是红衣裳,妖娆无格,看起来像是个臃肿的大灯笼。
  “念过名字的秀女一一按次序退下。”宫监在门外喊道。
  皇后清清嗓音,继续念道:“慕容清,兵部尚书慕容越次女,封从六品才人,居祥翠苑。”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嫔妾遵旨。”说罢,慕容清身姿袅袅地退下。
  梁国后宫嫔妃品级繁多,但须位及正五品嫔位以上才可享有封号,居一宫主位。但现今慕容清只被封为了从六品才人,她的脸上还是难掩失望。
  不是因为可能与后宫中的富贵荣华失之交臂,而是离查清沉璧的死又远了一步。慕容清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入宫的目的:为沉璧长姐报仇雪恨!
  “请姐姐宽心,不要失落。无论我们姐妹品级孰高孰低,妹妹总会一直陪姐姐身边,万不可让这些身外之物碍了彼此的姐妹情分。”余湘儿幽幽地安慰道。
  “妹妹言重了,姐姐断不是那等贪慕虚荣之人,一心只想好好侍奉皇上。”慕容清浅笑着回答,“妹妹不必多虑,快入列吧,下一批秀女该轮上你了。”
  余湘儿在慕容清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便依依不舍地随其余秀女站成一排准备入殿了。
  不消一刻钟功夫,余湘儿就站到了这批秀女的最前排,俨然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佼佼者。
  “咳咳……”姜妍华呷了一口茶。
  “皇后累了,让朕来念吧!”萧承安舒展了一下身子。
  “多谢皇上体恤,那就有劳了。”姜妍华嫣然一笑。
  “余湘儿,余太傅幼女,封……”萧承安蓦然一怔,然后继续念道:“既是余太傅幼女,又生得曼妙动人,那就封为从三品婕妤吧,居嘉祉宫,也好让世人知道我大梁尊师重道。”
  “臣妾和家父叩谢皇上隆恩。”余湘儿乐得眉飞色舞,只差没飘飘然飞起来。
  “恭喜妹妹。据大梁祖制,通常只许有一名新晋秀女被封为正四品贵仪。而今皇上开恩封了余妹妹为从三品婕妤,想必不仅位居众秀女之首,更是我大梁开国以来头一位享此殊荣的嫔妃,当真是可喜可贺。”姜妍华右手一挥,“惠乔,拿上来。”
  只见姜妍华的陪嫁侍女惠乔拿上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段子锦盒,锦盒里放置着一对棕黛相间的精巧手钏。
  “这是西域上贡来的青玉石手钏,成色青湛如天、深邃温软,最能衬托妹妹的亮白肌肤,望妹妹笑纳。”姜妍华说得头头是道。
  “既是皇后赏的见面礼,你就收下吧。你父亲曾贵为皇帝恩师,满腹经纶、桃李遍天下,如今老了,也该好好颐养天年才是。”老谋深算的太后难得开口。
  “臣妾和父亲以及傅氏一门多谢皇上、太后、皇后隆恩。”余湘儿喜不自胜地磕了三个响头。
  “余妹妹花容月貌,难怪皇上独对你青眼有加。”德妃搔首弄姿地款款走来。
  “涵曦位居众妃之首,在后宫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怎么今日还吃起一个小小婕妤的醋来了?”萧承安开怀大笑地牵起了德妃的手,“哈哈哈,涵曦十数年如一日,最是俏皮伶俐,惹朕爱怜。”
  “皇上总爱打趣臣妾……”德妃忸怩妖娆地摆动着身子。
  萧承安用宽厚的左臂把德妃拥入怀中,另一只手摩挲着她身上的水貂说:“涵曦,这大氅摸来柔滑暖适,果然配你。你自幼体虚,是得在隆冬时节里多注意保暖。”
  “皇帝啊……哀家听闻德妃身上的这等貂皮华贵异常、甚是少见,便是出征塞外的将士也未必能得,怎可随便轻易地就赏赐给了一个嫔妃?”
  “太后娘娘,有罪当罚、有功当赏,皇上不是那等赏罚不明的昏聩君主。虽说这等皮草贵重,但放在这偌大的施旻城里也不过是寻常衣料罢了,何必较真?”德妃满不在意地娇嗔着,“皇上,你就替臣妾说句话嘛!”
  “朕说了不算,倘若朕帮了你,她们必定说朕偏袒;倘若朕不说话,你又不依。”萧承安松开德妃起身说,“所谓旁观者清。依朕看,倒不如叫一个旁观者来理论理论,才显得朕公道。”
  “哦?看来皇上心里是有主意了?臣妾倒想知道是哪位旁观者能得此殊荣。”德妃问道。
  “若论将士出征戍守边塞之事,自然是兵部最懂行了。朕仿佛记得,兵部尚书慕容越的次女也在这批秀女之中。”萧承安的目光直勾勾盯向了慕容清。
  “皇上记性分毫不差,慕容越次女名叫慕容清,正是慕容沉璧的亲妹妹。”姜妍华顺着萧承安心意说道。
  “是呢是呢,把她叫来评评理。当年的慕容沉璧机敏过人,想必她的妹妹也该是个秀外慧中、见识不凡的女子。”德妃也在一旁帮腔。
  “行,那就传慕容清进来。”萧承安在心里盘算已久的戏码终于上演。
  “传慕容才人!”宫监大喊。
  慕容清随宫监走进了大殿,却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即将要第一次面对唇枪舌剑的宫斗。
  “你是慕容清?抬起头来。”萧承安的言语中透露出冷酷,“哦?果真和沉璧生得有几分相像。”
  “回皇上,慕容沉璧是臣妾的亲长姐。”慕容清抬起头来,这是她第一次和萧承安炯亮的双眸直接对视。
  慕容清从来没想过,龙座上的萧承安竟长得这般俊美,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如悬胆、鬓如刀裁,天生一副帝王将相的斐然气势。


  ☆、第五章降位被欺

  但女子入宫大多只是官宦人家用来换取博取名利、巩固家族地位的工具和棋子而已,并非真心所向。
  但说到底,自己入宫不也如是么?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什么痴情小姐、多情公子,在这施旻城里都是不入流的笑话罢了。
  “走前一步来,本宫有话要问你。”德妃用手轻抚身上的华贵水貂,一副卖弄奢贵的样子。
  “德妃娘娘请讲,嫔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慕容清气定神闲地说。
  “好一张伶俐的小嘴,真和你姐姐如出一辙。”德妃说,“那你来说说,这华贵的水貂大氅是该我穿还是旁的什么人穿?”
  “娘娘身上的貂皮成色应在十数年之上,乃人间不可多得的极品。倘若是披在皇上或太后、皇后娘娘的身上,那必然是无可厚非的。只是……”慕容清心里早已看不惯这等只知安享奢靡生活而不解人间疾苦的宫妃。
  “你的意思是,本宫配不上这华贵水貂了吗?”德妃马上气得撇嘴,“皇上,你看这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才人居然也敢来置喙本宫!本宫贵为众妃之首,用多少金钗银钿都不过分!”
  慕容清早知有这一著,但还是不愿说出违心之语:“嫔妾并无冒犯德妃娘娘之意,只是边塞苦寒、物料紧缺,非亲身体会不能知晓……”
  “大胆!”萧承安把手中的茶杯砸碎,“你的意思是,朕不体察将士出征之苦,只坐享其成。来人啊,把她拉下去,杖毙!”
  “嫔妾不敢且并无此意,请皇上明察!”慕容清跪倒在地,心里像是在激烈地敲呐打鼓一般“请皇上息怒!”除太后以外,皇后和殿内的其他人都同时下跪,瞬间吓得惊慌失色。
  “皇帝,哀家本不想作声,今儿是你选秀的大喜日子。但现今闹成这样,看来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得不搭句嘴了。”太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母后言重了,请母后指教。”萧承安竭力按捺住内心的愤然。
  “皇帝不必龙颜大怒,公道自在人心。哀家倦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话毕,太后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大殿。
  “既是如此,朕就饶你一命。省得让世人以为朕刻薄寡恩,反而落人话柄。”萧承安终于要开始发落慕容清,“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慕容清以下犯上、言语无状。传朕旨意,即刻降慕容才人为八品采女,移居芳清轩闭门思过。”
  “谢皇上不杀之恩。”慕容清的心里又恢复了平静。
  慕容清思来想去了半晌,总感觉今日之事略有端倪。事发过于突然,直让人猝不及防得心生疑虑。
  “小姐别恼,皇上只是一时因着德妃的谗言又在气头上才不得不发落了你,来日定会改变主意的,万事还有我陪着你。”云裳端了一碗茶,意切切地说。
  “无碍,这等小挫都受不住还如何在后宫中安身立命?我入宫本也不为争宠,只想早日查出真相并为长姐报仇雪恨便罢。”慕容清头也不抬地说。
  “你们听见了没?把这芳清轩里的炭火都拿走,看她们在还敢怎么犟。”碧华带了三五个宫监直接闯入了芳清轩。
  “别啊!姐姐,求求你了!这天寒地冻的天儿里没炭火,分明是想要我家小姐的命啊!”云裳拉扯着碧华的衣袖哀求道。
  “起开!”碧华把奋力地把云裳甩在地上,“连皇上都不待见的八品采女,还占着炭火做什么?我看这整个芳清轩里的膳食和份例都是多余,还不如全都蠲免了拿去喂狗!”
  “罢了,云裳。此刻你对她们说这些都不过是多费口舌,倒不如省点气力,留点自尊。”慕容清轻轻地叹息道。
  “慕容清你倒算是个识相的,但有一点你错了。自尊在这宫里算什么东西?没被压下去就已经要偷着乐儿了,你居然傻到在殿选大仪的时候指德妃娘娘的不是!真是个没脑子的二傻帽儿!”碧华恶狠狠地说。
  “你给我住嘴,我家小姐还轮不上你来指手划脚!”云裳气得破口大骂。
  “好了,本姑娘也懒得和你们一般见识。这芳清轩里所有好东西都搜罗好了不?回宫!”碧华颐指气使地走了。
  “小姐,今日的饭食只有米汤……”云裳双眼通红地说,“内务府也撤了芳清轩宫娥的份例,既没食物也没炭火,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呀……”
  慕容清低头沉吟了片刻,说:“当初一同跟过来的另两名小宫娥呢?”
  “她们都投奔别宫的其他主子去了……早已不见踪影。”云裳回答。
  “想开些吧,世态炎凉、拜高踩低,莫说是在这后宫,世人大抵如此。”慕容清反倒宽慰起云裳来。
  “小姐,这芳清轩里真冷得跟冰窖一样,又离皇上的乾坤殿最远,我们便是冻死了在这儿怕也无人过问。”云裳嘤嘤地哭了起来。
  慕容清把云裳拉到身边,面露愧色地说:“云裳,也是委屈你了,跟着我在这儿受苦。你先在被窝里暖着,我去外头打点热水来,先将就着过了今夜再说。”
  “小姐,云裳不是这个意思,让我去好了……”云裳话还没说完,慕容清就已经踏出了芳清轩。
  施旻城的天空里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在慕容清单薄的秋衣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打了一个寒噤。
  “手脚麻利着点儿,皇后娘娘的凤銮要从这里经过!赶紧赶紧的!”一个小宫监放声大喊。
  来打热水的宫监宫娥们瞬间乱作一团,都像没头苍蝇一般六神无主地到处找地儿躲闪。
  “快点快点!”
  不知道是谁一直在慕容清身后推推搡搡,蜂拥而出的宫人们把慕容清撞倒在地。两桶滚烫的热水向后一翻浇淋在慕容清的身上,打湿了长长的甬道。
  “皇后娘娘驾到!”
  “哟,这不是芳清轩里的慕容采女吗?”一阵尖刻的女声传入了慕容清的耳帘。


  ☆、第六章雪地受罚

  原来是皇后身边的惠乔。
  “参见皇后娘娘,问惠乔姑娘好。”慕容清毕恭毕敬地施礼。
  惠乔眉间一耸,说:“慕容采女今早才伶牙俐齿地开罪了皇上和德妃娘娘,怎个现在就沦落得亲自干粗活儿了?”
  “芳清轩里没有炭火和饭食……除云裳外的其他宫娥都走了。”慕容清悄怆地说。
  “呵呵呵……”惠乔满脸讥笑和嘲讽。
  “皇上圣明,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惩戒嫔妃,你要好好反思己过。”姜妍华轻描淡写地说。
  “这是谁这么大胆?明知道皇后娘娘要路过还打湿了甬道,脏了娘娘的凤銮不说,还容易作滑!”惠乔的双眼在慕容清身上游离。
  “回禀皇后娘娘,是嫔妾刚刚一时着慌才不慎……请娘娘恕罪。”慕容清怏怏地说。
  “皇后娘娘,依照宫规,慕容采女此举合该受罚。”惠乔说。
  “宫规当前,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若这次恕了你只怕日后难以服众。既如此,那就小惩大诫罚你跪一个时辰,如何呢?”姜妍华不怒自威地说。
  慕容清叩头跪谢道:“皇后娘娘宽柔并济、以理服人让嫔妾拜服,甘愿领罚。”
  姜妍华清浅一笑,说“这慕容府的女儿果然一个个都不简单,走。”
  “皇后娘娘摆驾!”
  甬道里来来回回的宫人们都看到了被罚的慕容清,她浑身湿透地跪在雪地里,冻得嘴唇发乌、齿颊打颤、双眼紧闭,浑身僵直得如同死人一般。
  “时辰到了。绮罗,快!把慕容采女扶起来,暖上手炉,还有这件毛毡披风。”婉小仪眉心一绻。
  “是,奴婢这就去。”
  慕容清微微睁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点点头说,“多谢贵人,让慕容清不至于冻死在这风雪寒夜……”
  婉小仪凝眸浅笑:“不必客气,既在宫中同为姐妹,我实在是心下不忍……”
  “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间无,慕容清感激万分。不知贵人是哪宫娘娘,来日定当报答。”慕容清殷切地说。
  “我不是什么娘娘,只是众秀女中一个人微言轻的小仪。施恩莫望报,望报莫施恩。绮罗,你送慕容采女回芳清轩吧。”说罢,婉小仪就轻颦淡履地走开了。
  不曾想,这一切都被躲在墙后的傅言看在了眼里,傅言顿时也不免心生恻隐。
  “哦?此事当真?”萧承安双眸一亮。
  “当真,臣亲眼所瞧,绝无半点虚言。”傅言恭谦作答。
  “若真如此,从今往后饶过她便也罢了。反正区区一个弱女子,也坏不了什么大事。”萧承安眉头一松,“但你还是要对她的一言一行严加监看,不能让她有什么不轨之心。”
  “皇上宽宏仁厚,臣遵旨。”
  雪后初晴,旭日明媚。
  冬日的阳光从乌压压的缝隙里冲破了天际的封印,在大地上撒下金灿的光芒。
  雪虽停,天仍冷。
  傅言寂无声息地来到了芳清轩门外,名为奉萧承安之命暗中监视慕容清举动,实则带了不少厚实衣料和暖腹吃食。
  见四下无人,傅言悄悄地把东西搁在了门栏上。
  “我怎么仿佛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云裳,你去看看。”慕容清侧着耳朵说。
  傅言听罢立刻躲闪在宫墙拐角后,幸而身手敏捷,未曾被后院跑来的云裳发现。
  “小姐小姐,门栏上居然有衣料和吃食!你快来看!”云裳高兴得手舞足蹈。
  对这饥寒交迫中的主仆二人来说,此刻便是有二吊钱也不如这些衣料和吃食来得及时有用。
  慕容清应声跑来,环顾四周却也没有寻到这个济困解危的善心人。
  傅言见这主仆二人已经把东西拿了去,便岑然自在地快步走到乾坤殿外打算面圣。
  “徐宫监,劳请通传一声。”傅言略施一礼。
  “傅大人,皇上正在殿里为朝政之事烦心,适才还大发雷霆着。我劝你还是先打道回府,赶明儿皇上心气畅快了再来。”徐宫监显然已经被萧承安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无碍,我不过是想向皇上禀告日常诸事,你只通传便是。”傅言仍不肯将息。
  “何人?传进来!”
  傅言在外间听见萧承安的高呼声,便免去通传径直走进了乾坤殿。
  “傅言,何事?”萧承安头也不抬地问。
  “无事,臣不过是在施旻城内巡视一周发现各处安平、政通人和,一切皆得功于皇上的勤政恪实。”傅言答道。
  “你定是有话,但说无妨。”萧承安隐笑。
  “臣不过感慨皇上仁政,且不说初登基时大赦天下,便是在数九寒天里也不忘命皇后娘娘施粥布舍。既如此,何不对无心冒犯者多加怜惜和宽济?”傅言思索良久。
  “果不其然,朕就觉得你必定是有话要说,不吐不快。”萧承安说,“朕已经不让人刻意为难她,保她免于饥寒之苦,还要如何?”
  “皇上慈心虽好,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本是常事,更不消说是在这拜高踩低的皇宫里。”傅言谨小慎微地说,“何况慕容大人官至兵部尚书,手中掌控千军万马,为我大梁忠心竭力、效尽犬马之劳,怎能不为幼女在宫中受辱日夜悬心呢?”
  “所言甚是,朕自会再好好斟酌计量。”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殿外求见。”门外的徐宫监通传。
  “传!”萧承安斩钉截铁道。
  “多谢皇上体恤,臣先行告退。”萧承安转身退下。
  “臣妾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姜妍华高声道。
  和惯于惺惺作态的德妃不同,姜妍华身上是一种自内而外的雍容气质和有如男儿一般的博广襟怀,便是萧承安也不由得从心眼儿里折服。
  “皇后,你来了。因昭惠太后亲信与日俱增,朕这几日烦心异常,不知爱妻是否已胸怀良策。”萧承安说。
  “臣妾只一介妇道人家,不敢妄议政事。”姜妍华故意答道。
  “无碍,事关昭惠太后与后宫,亦为家事,你只说便是。”


  ☆、第七章追封太妃

  “臣妾以为,闫文立、闫文正兄弟二人之所以敢在朝堂之上目中无人、纵容家奴犯事,不外乎是因为自恃是太后亲外侄,位高权重的缘故而已。”姜妍华机警地目视着萧承安,“亲缘关系自然是边无可变了,但假使他们虽贵为外戚却也并非位高权重呢?”
  “爱妻的意思是……削弱昭惠太后母家的权位?那也总得有个什么正当名目才可说得过去呀!”萧承安一边踱步着说。
  “要使太后母家权位变弱,未必一定要直接加以抨击,也可旁敲侧击。”姜妍华脸上有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譬如……皇帝的生母何太妃为先帝诞下了三位皇子,皇上贵为真龙天子、一国之君自不必提,二位一母同胞的王爷也是朝廷的肱骨重臣,追封何太妃为太后当属忠孝两全之举。”
  “皇太后?只怕昭惠太后吃心,会因此与朕分庭抗礼。”萧承安眉头紧锁地说。
  “皇上宽心,自古以来世人皆遵循嫡母为尊之制,便是给何太妃一个单字封号也越不过昭惠太后去,只不封为皇太后便是了。”姜妍华端笑。
  “不错,爱妻所提确为上好良策。皇帝的已故生母追封为后本就是历朝历代的寻常之事,朕不过是遵孝道而行之。”
  “皇上圣明。百善孝为先,昭惠太后顾及颜面,断不会因此发恼。皇上风华正茂、根基日渐稳固,追封何太后为皇太后更是指日可待的事。”姜妍华行了一个大礼。
  “妙!那就照爱妻说的办,马上传朕的旨意下去!极好,极好!”萧承安开怀大笑。
  三日之后,萧承安追封生母何太妃为端太后的圣旨就传遍了整个施旻城。
  民间百姓无人不盛赞当今圣上仁明重孝、宽慈有度,一时传为佳话。便是昭惠太后也敢怒不敢言,闫家兄弟更是收敛不少,再不敢放肆。
  经此一事,萧承安更是对姜妍华这个后宫之主刮目相看,甚至经常宿于长乐宫的时候也与皇后谈古论今至深夜,后宫嫔妃无不对皇后敬畏有加。
  “皇上,傅言大人殿外求见。”徐宫监禀告说。
  萧承安心知傅言今日来为的肯定又是为慕容清求情,便不想理会。
  “不见。你只传话给傅言,说皇后贤德,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朕近日为国事所累,一则无暇顾及后宫诸事,二则不便插手。请他回去,日后也不要再提此事了。”萧承安说。
  “奴才遵旨。”徐宫监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是年施旻城里的三九严寒来得格外凶猛,慕容清仍被拘在荒寂灰色冷的芳清轩里。作为后宫嫔妃里品级最低又不受待见的从八品采女,慕容清的日子过得比寻常宫女都不如。
  “云裳,你瞧这几日的雪下得特别大。”慕容清倚着窗柩说,“还记得小时候与长姐手牵着手一同在慕容府中踏雪赏梅……朝游夕宴,欢愉之极。”
  “小姐,大小姐已经不在了,但你还有能侍奉皇上的得宠日子在后头。只是我们现在的境况实在是……”云裳叹气道。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你是知道的,我根本无心争宠,即便是安居芳清轩里又何妨?清净怡然,与世无争。”
  容清双目注视着窗外,心想自己原本一心入宫为了查明长姐枉死的真相,而今不仅毫无起色反而身陷囫囵,心中忽觉怅然若失起来。
  “但总这样憋着这小小的芳清轩里也不是个事儿。今日大雪初停,倒不如让奴婢陪着小姐外出走走,散散心。”云裳提议道。
  “也好,据闻施旻城里的似锦繁华乃人间之最、美不胜收,说不定还能折几支沐雪梅枝回来。”慕容清幽幽地说。
  一路上从曲径通幽的小道穿过,慕容清主仆二人来到了傲梅满枝的御花园里。
  一树树、一朵朵的艳色梅花在如火如荼地巍然盛放,成片的花海美得动人心魄。
  “慕容清参见端敏夫人,愿端敏夫人身体康健。”慕容清远远就看见了段敏夫人正慢步走来。
  “妹妹多礼了,快请起。”端敏夫人亲自躬身把慕容清扶起,“妹妹可是殿选当日不慎触怒皇上和德妃的那位慕容采女?”
  “正是嫔妾。”慕容清答道。
  “你倒是乖觉,怎远远一眼便知我是端敏夫人?当日我因身子抱恙,不曾到席。”端敏夫人沉吟片刻说。
  “妹妹愚钝,只知端敏夫人在后宫中的品级仅居皇后、德妃娘娘之下。且又听闻端敏夫人平素待人亲和、不喜奢华,便冒昧大胆一猜,不想当真被嫔妾猜中。”慕容清机敏地回答。
  端敏夫人略笑一笑,说:“原来如此。我平日里不甚出门,只愿待在宫里喝茶读经。今日外出赏梅偶遇妹妹,当真有缘。”
  慕容清入宫前便听说吏部尚书之女端敏夫人是后宫中最清渺闲适、与世无争的第一人,深受皇上和皇后敬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饶这么着,她必对姐姐当年枉死之事略知一二,慕容清暗暗猜度,心想这次定要问个究竟。
  “端敏夫人也对梅花情有独钟吗?”慕容清问道。
  只见端敏夫人随手折了一枝娇艳欲滴的红梅,挠红的花瓣被轻柔地吹落在地,瞬间与大地融为一体。
  “是的。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妹妹不也一样吗?”
  “我是因为长姐,才开始喜爱上了梅花。从前在慕容府中,长姐总爱在寝房门前栽满红梅。”慕容清故意在端敏夫人面前提起慕容沉璧。
  “的确如此,沉璧妹妹比我更疼惜梅花百倍,总舍不得见它们吹落后遭人踩踏。”端敏夫人的脸上稍现愁容,“就连当日她临终之时……也说还想再次一睹这园中的寒梅风光,真令人嘘唏不已……”
  “长姐临阵之前端敏夫人也在场吗?长姐还说了什么?”慕容清急切地追问起来。
  “咳咳咳……”端敏夫人清咳了几声。


  ☆、都市言情盛世娇宠:腹黑帝王心机妃

  段敏夫人身旁的侍女马上走过来替她抚胸揉背,警觉地说:“我家娘娘风寒未愈,又与采女说了这么久一阵子的话,实在是该回宫服药歇下了,望采女见谅。”
  “是嫔妾一时情切、言多有失了,还请端敏夫人不要见怪。既如此,嫔妾现下也不便再多加叨扰。嫔妾有幸与娘娘有缘,可否与娘娘相约在下回大雪初停之日再度共同赏梅?还请娘娘顾念嫔妾独居孤冷,不要推脱才好。”慕容清说。
  端敏夫人不答,只笑笑便由着侍女搀回宫去了。
  慕容清早知嫔妃们对这等来去不明的宫闱之事都讳莫如深,想来这侍女必是有意要寻由头把端敏夫人支走的。
  既然不便多问,那慕容清也不得不暂且作罢,只等来日再寻机会细问。
  “小姐,那端敏夫人都走出好远了。她是不是真的会知道大小姐的死因啊?”云裳惊异地问道。
  “她肯定知道多少,但很难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消息来,且再看看吧。”说罢,慕容清就和云裳相伴着走回了芳清轩。
  不出七日,又一场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施旻城,一阵紧似一阵。朔风凛冽,逼人的寒气浸透了整个芳清轩。
  “小姐,一场大雪下来,这芳清轩里就更冷得不像话了。”云裳已经欲哭无泪。
  “去打点热水暖暖吧。”慕容清依旧是波澜不惊地说着。
  “已经没有热水了……”
  “什么?这又是谁干的好事!”慕容清忿忿不平地问道。
  “自然又是那暮云殿吕婕妤动的手脚,今早还远远听见碧华的风言风语来着……”云裳回答。
  “这起小人都是索命鬼,她们越想我死我就越得好好活着!”说罢,慕容清愤然冲向后厨,拿起一把斧头就开始准备劈柴生火。
  “让我来吧,小姐。”
  “不必,我自幼习武,早练就了一身耍刀弄剑的好功夫。你再去寻些薪柴来,以后我们自己烧水,横竖不能被冻死了在这里。”慕容清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到了劈柴斧头的锋刃上。
  “好,我这就去。”云裳一溜烟地跑开了。
  翌日,这场纷飞大雪终于开始有所停歇。
  慕容清心里一直惦记着上回和端敏夫人的赏梅之约,还没完全等大雪初霁便已独自匆匆赶往御花园梅林。
  可慕容清左等右候了半晌,却也还迟迟未见端敏夫人的踪影。
  满园红梅占尽了御花园的所有芳菲,从枝头到泥埃都是一片血色烂漫,好不美哉!
  “真好看!”慕容清自顾自地呢喃细语道。
  走进那片层林尽染的殷红梅林里,慕容清独独瞧见一株玉质冰姿的白梅在肆虐的寒风中绝尘开放。
  既冷魅又孤傲,既绝美又无暇……
  慕容清忽觉这株巍然挺立的白梅恰似在后宫中孑然一身的自己,又联想到已故的双亲和长姐,不觉悲从中来,伤怀地在梅林中吹起埙来。
  一曲未终,便已泪流满面。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慕容清低声吟唱道。
  “‘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妙,妙!”萧承安一边拍掌称道,一边走近慕容清身边说,“这等惊艳绝伦的女子,世上便只有你慕容清了。”
  “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前来,臣妾失礼了,望皇上恕罪。”慕容清抹了一把泪,连忙跪下。
  “快请起。”萧承安挽起她的手说,“你的双手这样冰冷。”
  慕容清从未想过,她第一次真正与萧承安邂逅竟是这般情景,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你身上竟穿得如此单薄,也不怕冻坏了身子,你的手里还长满了冻疮。”萧承安把慕容清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焐热。
  “皇上……”慕容清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不知所措的一刻。
  萧承安没有说话,只是用宽雄的膀臂顺势把慕容清拥入怀中,用自己身上厚实的披风把慕容清孱羸的身躯包裹严实。
  慕容清诧异,她从前一直只知古往今来大多帝王都冷酷无情,却不想萧承安还有这样柔情备至的一面。
  “你还冷吗?”萧承安呵气着问。
  “臣妾不冷。”慕容清怔怔地答道。
  回宫之后,慕容清还依旧有点没回过神来。
  “小姐,你都上哪儿去了?让我一顿好找!”云裳焦急得快哭了。
  “大雪初霁,我不过四处走走,不必多虑。”慕容清拍打着身上的残雪。
  “有人在吗?是我,孔雀台的毓婉。”
  “好像有人在敲门。”慕容清走到门外。
  “慕容采女,我家娘娘自上次与采女踏雪赏梅后伤寒之症愈重。旧患未愈新疾又添,如今竟一病不起,怕是不能如期赴约了,望慕容采女见谅。”毓婉说道。
  “不打紧,请端敏夫人好好休养身子,慕容清改日再到孔雀台看望娘娘。”慕容清只得闷闷不乐地作答。
  萧承安越想越气,他虽心知慕容清自那日殿选被斥后就降为了八品采女,屈居偏僻荒凉的芳清轩。
  但品级再低也好歹还是他萧承安的嫔妃,怎会潦倒不堪到了简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
  必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故意以折磨慕容清取乐。
  “徐宫监!”
  “奴才在,请皇上吩咐。”
  “傅言呢?传他来乾坤殿一趟,朕有话要问他!”萧承安厉声说。
  “是,是!奴才即刻就去!”徐宫监吓得差点儿跌跤。
  “臣傅言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急召臣所为何事?”傅言不解地问。
  自上次被萧承安拒之门外后,傅言便从此对后宫诸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傅言,朕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慕容采女在芳清轩中忍饥受冻?”萧承安愠怒地问。
  “臣……请皇上恕罪。”
  “那是谁指使宫人们苛待她的?朕当初只是下令降她品级、让她好好闭门思过,没让哪个毒妇去要了她的命!”萧承安龙颜大怒地吼着,“朕命你在天亮之前查明,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


  ☆、第九章恢复供应

  傅言平日里甚少见韬光养晦的萧承安龙颜大怒,一时不好辩驳,只能悻悻地说:“皇上息怒,微臣定会彻查此事,给皇上和慕容采女一个交代。”
  正当傅言转身准备退下时,萧承安又突然发话:“慢着!”
  “请皇上明示。”
  “查明真相之后你就立刻来回过朕,不要声张,更不必出手。朕偏要来个瓮中捉鳖。”萧承安神色冷峻地说。
  “遵旨,微臣告退。”
  傅言兀自退下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芳清轩,而是择了一条行人不多的曲幽小径先来到了内务府。
  今日初一,是各宫依规领取份例的日子。
  “哟,是傅言大人!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傅大人光临我内务府,恕小陈子有失远迎。”内务府总管陈宫监奴颜婢膝地说。
  “陈宫监不必多礼。大雪初停,这几日天寒地冻的,皇上命我来瞧后宫诸位娘娘的衣料炭火是否齐备。”傅言不动声色地说。
  “齐备,各宫所需的日用都已一应俱全,断不会缺了短了哪位娘娘的,请皇上放心。”陈宫监谄笑着说。
  傅言用目光扫视内务府一周,煞有介事地问:“既如此,我也就能安心回去给皇上复命了。只是方才进屋时在前院里瞧见有一批日用比寻常娘娘的格外足些,难道是长乐宫里的?”
  陈宫监听出事情不对,但又不敢随便栽到皇后头上,只好说:“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奴才们怎敢怠慢?长乐宫里的日用自然是早已送了去,断不会随意搁置在地。”
  “那就古怪了。那批日用的分量本已不少,如今细看更像是双份的。这后宫中的哪位娘娘格外畏寒,架势差点儿没越到皇后娘娘头上去?”傅言呵斥说。
  陈宫监听了马上被吓得双膝倒地,一边自掌嘴巴说:“是奴才一时糊涂,才才乱……乱了各宫份例,还请傅言大人不要禀告皇上,奴才马上去换回来。”
  “你倒是胆大包天,欺君之罪你敢犯,我却不敢。你还不肯说哪宫的吗?”傅言就不信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宫监,我暮云殿的东西呢?”碧华气焰熏天地闯进门说,身后还带了四个年轻力壮的小宫监。
  “东……东西,哎哟喂,这是要了我小陈子的老命呀!”陈宫监知道事情不妙。
  “你支吾个什么,前院里最足的一份儿定是我家婕妤娘娘的。”碧华高声说。
  “姑娘,依我看你家娘娘只位及从三品婕妤,可眼前这堆日用的份量恐怕不止暮云殿一份儿的吧?”傅言阻一边出手阻挠那四个准备七手八脚抬东西的小宫监。
  “这位大人不要多事,横竖那些都是我暮云殿里的东西就成了。”碧华指手划脚地吆喝道,“你们一个二个都还愣着作什么?赶紧动手,把东西都搬回到咱暮云殿去!”
  “慢着,我傅言就是那最爱多管闲事之人,看不惯你们私自把别宫里的东西占为己有,如何呢?”傅言嗤笑地说,“多余的那份是否为芳清轩所有?”
  “是又怎样!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管,你一个臭男人怎么敢来过问后宫之事?你管得着么?快闪开,别误了我们抬东西!”碧华仍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我管不着,自然能有管得着的人!”说罢,傅言就气冲冲地赶回乾坤殿复命去了。
  “大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萧承安拳头一动,重重地拍击了书案一下。
  “皇上息怒。微臣不敢欺君,绝无半句虚言,请皇上查证。”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朕自有盘算。”萧承安说,“另有,传徐宫监。”
  “奴才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徐宫监双膝跪地说。
  “传令下去,立刻恢复芳清轩慕容采女的所有日用和宫人份例。只能多不能少,否则朕通通要了你们的狗命!”萧承安把手中的砚台砸碎在地,“朕这次要猝不及防地杀他个回马枪,否则朕的后宫必终日不得安宁,君威何在!”
  “是,是!皇上息怒,奴才即刻去办!”徐宫监急慌慌地爬出了乾坤殿。
  云裳见慕容清这次赏梅回宫后神思恍惚,似乎遇上了什么不寻常之事,便也有点仓皇了起来。
  “小姐,你今日赏梅途中是否遭了什么事儿?”云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穿回来的斗篷摸着毛质滑腻,臂间还绣有一个图腾……这……难道是?”
  “没错,这是皇上的斗篷。”慕容清淡淡地说。
  “是皇上?真的是皇上!你与皇上一同在御花园中赏梅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呀,我们的苦日子可要到头了!”云裳差点儿喜极而泣。
  慕容清摩挲着那件暖适华贵的斗篷,一边呢喃着说:“好日子?只怕是那尔虞我诈的算计日子才刚刚开始吧……”
  “好歹我们主仆不至于冻死饿死在这芳清轩里啊!这偌大的施旻城里谁不算计谁?便是当年聪颖过人的大小姐也不能独善其身。”云裳义正辞严地说。
  “云裳,你说的不错,我不能一直只是消沉避事,忘了当初入宫的目的……”慕容清把红梅花瓣放在指尖,低声说:“长姐,妹妹一定会找出幕后元凶,为你报仇雪恨。”
  “有人吗?慕容采女可是在屋里?”
  “外头有人敲门,我去看看。”慕容清说。
  “奴才参见慕容采女。”徐宫监毕恭毕敬地行礼。
  慕容清有点狐疑地问:“公公免礼,您可是……皇上身边的徐宫监?”
  “慕容采女好记性,正是奴才。前些日子内务府多有怠慢,现奴才已将芳清轩所需的一切日用都悉数送来,不周之处还请慕容采女见谅。”徐宫监的样子甚是惶恐。
  “多谢皇上开恩赏赐,有劳徐宫监费心了。”说罢,慕容清就将一行端捧东西的小宫监带进芳清轩里。
  “哇……皇上命徐宫监送来了这么多好东西呢,小姐你快看!怪不得这合宫嫔妃便是挤破了头也要争宠。”云裳欣喜地说。
  “皇上恩宠的多少自然能决定嫔妃们的后宫地位,差别之大有如天壤云泥。但所谓‘君恩如水向东流’,不论得失都要保持泰然之心才好。”慕容清嘀咕。


  ☆、第十章始作俑者

  自芳清轩一切日用供应恢复齐备之后,慕容清便再不用亲自动手干那些粗使活儿计,面庞也开始日渐红润了起来。
  萧承安自那日在御花园与慕容清梅下邂逅后便一直挂念着她的绝世才貌,总想和她再度相遇,奈何前些日子诸事繁忙,实在分不开身。
  今日终于得空松乏,萧承安故意屏退左右,只身一人逛悠走到了芳清轩门前。
  萧承安原本打算冷不防地溜进芳清轩以示惊喜,不想才刚走到门前便已经听见屋里充斥着一个泼辣女人叫嚣的声音。
  他后退一步悄悄躲在门后,想先听个究竟再作定夺。
  “小姐,你说皇上怎么只命徐宫监给东西到芳清轩,自己却一次都没来啊!”云裳嗔怪着说。
  “不打紧,皇上国事繁忙、日理万机,我们再耐心静候些时日吧!”慕容清仿佛听见殿外有异声,便随手放下了手中的兵书。
  还没等慕容清走出殿便已差点儿被迎面而至的吕婕妤撞上,吕婕妤凶悍地喊道:“你还敢出门?也不怕被雷给劈死!一个区区从八品采女的宫里也竟敢用这么些个好东西,也不怕折煞了自己!”
  “那些东西都是皇上命徐宫监送过来的!”云裳气愤道。
  慕容清听了只觉既可气又可笑,答道:“不怕,妹妹更怕饥馑交迫、容颜迟暮,若是因此沦落到像姐姐一般的明日黄花模样,那才是真的悲呼哀哉!”
  “住嘴!本宫乃后宫堂堂三品婕妤,怎容你一个低等采女折辱?碧华,去,给我掌她的嘴!”吕婕妤被气得面目发黑。
  门外的萧承安将一切都听在耳里,他早已在心中料定来者必是当日克扣芳清轩日用的吕婕妤。
  他极力按下心中怒火,随时等待着一触即发。
  慕容清心下得意,觉得这吕婕妤发狂起来的样子真是愚不可及,便说:“婕妤娘娘为何认定了嫔妾是在折辱娘娘?娘娘此刻发怒的样子确实是花容失色、仪态全无,嫔妾不过是将所见所想全盘托出罢了,娘娘何必动气?”
  “碧华,赶紧去把她的嘴撕烂了,否则你就别想活着回暮云殿!”吕婕妤简直要被气得语无伦次。
  萧承安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踢开了芳清轩大门,勃然大怒道:“给朕住手!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来教训朕的采女!”
  “皇……皇上来了!怎会如此?不可能!”吕婕妤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
  “参见皇上,请皇上息怒。”所有女眷同时下跪,异口同声地说。
  “息怒?吕婕妤竟这般盛气凌人地欺辱慕容采女,朕的后宫还有没有规矩可循了?让朕如何能息怒?!”萧承安真恨不得在吕婕妤身上大踹一脚。
  “皇上息怒!臣妾不过是想小惩大诫地训导慕容采女一番,并无伤其玉体之意,请皇上明察。”吕婕妤忙不迭地磕头认错。
  “训导嫔妃、调教宫人自有皇后作主。你身为婕妤不但不安守本分,还仗势欺人、对皇后大不敬,这样欺软怕硬的善妒悍妇实在可恶,朕怎能将你留在身边?”萧承安摇头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妾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顾念旧情,饶过臣妾。臣妾今后一定会……”
  “够了,闭嘴!朕不想再听你强词夺理!你先前一直暗中克扣芳清轩的日用和宫人份例,让慕容采女挨饿受冻了许久,这是要把朕当傻子唬呢?”
  萧承安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传朕的旨意下去:婕妤吕氏言行有失,贬斥为正六品贵人;采女慕容氏温良恭俭,晋封为从六品才人。即日起,罚吕贵人禁足于暮云殿内静思己过,非朕旨意不得踏出暮云殿宫门半步。”
  “多谢皇上恩典,臣妾铭感五内。”慕容清跪谢。
  “无规矩不成方圆。从今往后,后宫中若再有效仿吕贵人以下犯上、欺软怕硬者,朕一概不再轻饶!”
  话毕,萧承安便一手把慕容清揽入怀中,任由吕贵人在殿外如何哭天抢地也只视若无睹。
  不出两日,萧承安禁足吕氏、晋封慕容清为才人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施旻城,合宫震惊。
  经此一事,后宫诸人大多对慕容清礼让有加,不敢蓄意为难。
  夜里,云裳已早早把慕容清明日参拜皇后要穿戴的衣饰提前备好,但还迟迟未有安然睡下之意。
  慕容清自然能看出云裳似有不妥,便款款问道:“云裳,何事不妥?”
  云裳双颊泛红,支支吾吾地回答:“我只是在寻思……皇上今日为何至今仍只与小姐谈天说地,却未宿在芳清轩中?”
  慕容清放下手中兵书,略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也不知,皇上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多少绝世美女都只视作等闲。何况听说近日边疆战事吃紧,许是皇上国事繁忙,无暇这等顾及男女之事。”
  “是,奴婢多嘴了。”云裳低下了头。
  “夜已深,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慕容清道。
  事实上,不仅是年幼懵懂的云裳存有疑虑,便是对世事洞若观火的慕容清也难免从内心深处狐疑起来。
  告子曰:“食色,性也。”食和色并名,都为凡人的两大本性。
  慕容清心有不解却又不便开口,只得暂且在心里把此事搁下,不作多想。
  翌日清晨,慕容清早早醒来弄妆梳洗。
  “小姐,慕容大人给的妆奁里就数这对双蝶流穗金钗最为夺目,奴婢给您簪上吧。”云裳归拢着慕容清的发髻说。
  “今日是我晋封为才人后头一次拜见皇后娘娘,合宫嫔妃都将一同到场,不可过于招摇。”慕容清放下妆奁说,“选那对金边镶嵌的石榴碎玉钗便可。”
  “可是……”云裳稍有迟疑。
  “快别可是了,小心误了时辰。”慕容清对着镜子正色道。
  芳清轩阴冷偏僻,地处施旻城里西北角,慕容清主仆二人花了半刻钟时间才来到皇后娘娘所居的长乐宫。
  长乐宫规制为后宫宏伟之最,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各式各样的轩榭廊坊让人眼花晃目,稍有不觉便会走迷了路。
  “小姐,这长乐宫可真够大的呀……足有十个芳清轩之大。”云裳惊异地说。
  “嘘……别说话,我们已经来晚了。”慕容清示意云裳加快脚步。


  ☆、第十一章罚跪昏倒

  果不其然,待慕容清抵至长乐宫正殿时,姜妍华和德妃等众嫔妃皆已按次序正襟危坐。
  “嫔妾慕容清参见皇后、德妃娘娘和诸位姐姐,愿娘娘凤体康健。嫔妾来晚了,还望诸位姐姐海涵。”慕容清循例施了一个大礼。
  “无碍,慕容妹妹并未来迟。是其他妹妹早起无事便来长乐宫与本宫作伴,一同把笑言欢而已。”姜妍华微笑道。
  德妃不曾忘记殿选典仪时被慕容清责难穿戴过奢,至今一直怀恨在心,现下只恨不得能抓住机会立刻报复。
  “慕容采女……哦!不对,是慕容才人。怎么才新晋封就忘了规矩,姗姗来迟?”德妃开始挑衅。
  慕容清早知德妃不会放过自己,必要抓住此事大作文章,便答:“芳清轩位居后宫最偏、路途遥远,所以来迟。且皇后娘娘适才说明,嫔妾并未来迟,而是德妃姐姐早到了。”
  德妃听罢之后更是恨得牙痒痒,说:“慕容妹妹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姐姐佩服。只是姐姐与妹妹不同,姐姐乃恪守宫规之人,今日为了匆匆赶来长乐宫向皇后娘娘请安而不顾体面,误脏了皇上新赏的缎面玉锦鞋。”
  慕容清故意打断了德妃,说:“妹妹以后必定留神,再不会误了时辰。”
  “慕容妹妹别忙,姐姐还没说完呢!”德妃甩甩鞋面的灰土说,“姐姐是在想,能否有劳妹妹替姐姐净一净鞋面的锦缎,也好让妹妹长点记性。”
  “请德妃姐姐恕妹妹无能。妹妹位居采女时因被吕贵人克扣日用而忍饥受冻,便是在数九寒天也不得不亲手劳作。”慕容清不情不愿地回答,“妹妹双手曾长满冻疮且至今未愈,恐皮糙肉厚会误伤姐姐的珍贵锦鞋,因此只能婉拒。”
  余湘儿自选秀开始便忌惮慕容清地位将危及自己,好不容易盼到她被贬斥下去,不想这么快又平步青云,心中不免焦虑难安。
  “请德妃姐姐顾念慕容姐姐手伤未愈,暂请他人代劳。”她起身施礼,惺惺作态地说,“况且慕容姐姐昔日在殿选典仪上声言后宫中除太后、皇后娘娘的尊贵凤体外,余者嫔妃皆不宜穿戴过奢。湘儿猜想慕容姐姐内心不喜这等华贵之物,实在不必勉强。”
  慕容清内心一惊,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毫无防范地被看似柔弱的余湘儿将了一军。
  “婕妤妹妹多心了,慕容清并无此意。只是觉得这缎面玉锦鞋华贵异常……”
  还没等慕容清说完,德妃便已跪在皇后膝下,声泪俱下:“余妹妹说得不错,慕容才人适才也亲口承认了,认为嫔妾所穿的缎面玉锦鞋过奢。慕容才人定是看不惯臣妾穿戴华贵之物,仍想同上回一样对臣妾品头论足。”
  慕容清虽心知自己又招致了一场祸患,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恳切地说:“请皇后娘娘明察,臣妾确无此意,嫔妾手上的冻疮也是诸位姐姐有目共睹的……”
  “皇后娘娘,请您一定为嫔妾作主啊!嫔妾身为众妃之首,虽不如太后、皇后娘娘尊贵,多年来却也深受皇上宠爱……怎么会到了慕容才人眼里就如此不堪,成了那等一味只知骄奢淫逸、贪图享乐的无用之徒!”德妃根本不容慕容清多辩解。
  德妃见皇后仍无动于衷,便愈加胡搅蛮缠起来:“皇后娘娘,嫔妾满肚子委屈上哪儿诉去?但请皇后娘娘替嫔妾作主,否则嫔妾便无脸在这施旻城后宫里苟活了!”
  姜妍华实在无法,只得说:“皇上昨日在圣旨中特意提及要各位妹妹切勿以下犯上。宫规在上,本宫也不能坐视不理。只是慕容妹妹前些日子才新封才人,到底年轻气盛些,本宫只罚她在长街跪两个时辰以儆效尤便罢,下不为例。”
  “皇后娘娘……”德妃跪着不起。
  “不必多言。不觉间已折腾半日,本宫也乏了,都跪安吧。”姜妍华轻抚额角鬓发,被惠乔搀着走出了正殿。
  “恭送皇后娘娘。”
  “慕容清,你别以为本宫会就此放过你!”临别前,德妃恶狠狠地在慕容清耳边说。
  慕容清同云裳相互搀扶着走到了长街上,这是后宫来人过往最多的一处地方,嫔妃宫人们只要出门都能撞见被罚长跪的慕容清。
  “哼,都怪那个德妃!上回害你被贬斥为采女还尤嫌不足,这次非得又闹了这么一出。皇后娘娘明知她胡搅蛮缠,为什么还要听她的!真是气死人!”云裳恨得直跺脚。
  慕容清只冷然一笑,说道:“皇后娘娘也无可奈何,既要服众又得立威,还不得不卖她德妃一个颜面……我只是没想到,那余湘儿竟也是个狠角色。”
  “是啊,那余湘儿平时都摆尽一副柔弱胆小的样子。”
  “这才叫绵里藏针、胸有城府。”说完,慕容清便再无别话,只静静地低头跪着。
  两个时辰已过,但慕容清还未起来,似乎有意要和自己犟上一番似的。
  “小姐,时辰到了,我们回宫吧。小姐,小姐……”云裳走近慕容清身边时才发现,慕容清已经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云裳高声呼救:“救命,救命啊!我家小姐慕容才人昏了过去……”
  “皇上驾到!”
  “皇上,求皇上快救救我家小姐,她跪了两个时辰之后便昏倒了!”云裳心急如焚。
  萧承安见慕容清一脸病容、嘴唇发紫,便忙不迭地张开双臂把慕容清抱在了怀里,好不心疼。
  “皇上,让奴才们来吧!”徐宫监战战兢兢地跟在萧承安身后。
  “滚开!你们这群无用东西!你们若早些来禀告朕,慕容才人就不会在雪地长跪以致昏倒!”萧承安又气又急,把臂弯中的慕容清抱得更紧更实了。
  及至芳清轩,萧承安把慕容清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呵护着一个初降生的幼小婴孩。
  “云裳替慕容才人谢过皇上救命之恩,多亏在长街上遇见了皇上,否则……否则奴婢是真没主意了……”云裳泣不成声。


  ☆、都市言情盛世娇宠:腹黑帝王心机妃

  萧承安在床沿上静默地瞧着昏睡中的慕容清,见她生如此柔桡轻曼、窈窕多姿的模样,倒比故去的慕容沉璧更多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媚可人来,一股爱怜之意不觉油然而生。
  “皇上,汤药煎好了。”云裳手中端着汤药,缓缓走过来说:“让奴婢来伺候才人服下吧。”
  “朕来吧!”萧承安把汤药接过了嘘凉,然后再亲手把汤药一口一口地喂到慕容清嘴里。
  他轻声细语道:“朕问你,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慕容才人怎会被如此重罚?”
  云裳拭去眼泪,一字不差地将今早在长乐宫里发生过的一切告知了萧承安。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语。”云裳说。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朕在此。”萧承安把云裳支开。
  半个时辰之后,慕容清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恍惚间看见萧承安在床前亲侍汤药,一时惊异得难以置信。
  “皇上,臣妾罪该万死!”慕容清连忙起身拜见。
  “不必多礼,你在长街上被罚跪后不慎昏倒。”萧承安扶着慕容清躺起来,一边说:“适逢朕下朝路过,便把你抱了回来。你身子可感觉好些了?”
  “臣妾无事,让皇上担心挂怀,是臣妾的不是,请皇上恕罪。”萧承安的柔情和体贴让慕容清既欣喜又惶恐。
  “无事便好,朕瞧你身子虚弱,还需多休养些时日。再不可因一时嘴快,言语冲撞了诸位娘娘。”萧承安站起来,背过身说,“朕瞧着,你与沉璧既有相通、更有相异之处。”
  “臣妾愚钝,不知皇上所指,请皇上明察。”慕容清双目游离地答道。
  “朕是说,你与沉璧的相通之处是聪慧果敢、胆识过人。”萧承安抬头,双眼凝望着窗外说:“而相异之处,便是沉璧性子刚烈,而你,更能隐忍。”
  慕容清听罢连忙起身下床,双膝跪地说:“请皇上饶过臣妾死罪,臣妾有一事相告。”
  “何事?”
  “臣妾与沉璧长姐并非同胞亲姐妹,臣妾只是慕容府的一介养女。臣妾原姓阮,单名一个清字。七岁时因父母亡故而流落街头,沉璧长姐见臣妾实在可怜心生恻隐,便求了慕容大人收养我。”慕容清双目垂泪说,“慕容大人和沉璧长姐十数年来一直视清儿为家人至亲,慕容清实在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所以你就听从慕容越之命特进宫来接近朕?”萧承安面有愠色。
  “不不,臣妾不敢。臣妾入宫皆因多年来一直真心思慕皇上,只是从前一直不得机会入宫。”说毕,慕�%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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