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那几家人拿到赏金,为了避免被匪徒余孽追杀,搬离村落大概也是正常的。
可关键问题是,就算这几家人拿到了官府的赏金,又能支撑他们逍遥多久?
因着李家的生意账本亏空巨大,所以她又查阅了余下几家人的,当时一开始张家李家跟吴家就好似有大笔银两一般。不仅购置宅院,还能打通各处关节,顺利让铺子开张......
许楚的心思盘桓片刻,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二十年前至今都遍寻不到的数十万两白银之上。
数十万两的银子,别说存到钱庄是何等轰动的大事了。可是她请靖安王查过当初案发前后附近各大钱庄的账底,都没有能对的上的数目存入。甚至分批化整为零的情况,都没有能对的上的。
至于说就地掩藏,且不说现不现实,就算真挖坑填土,那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真为了数十万两的白银,那凶手连番杀人也就不难理解了。至于所谓的金木水火土,恶人祭恶鬼的说法,以及凶手故弄玄虚按时杀人的规律,也不难解释为幌子。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那几个未亡人的表现,还有最可疑的李家跟吴家。若说吴家的秘密她能猜透,那李家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呢?
忽然握着手札的左手一空,许楚倏然抬头正对上萧清朗探身自上而下看来的目光。俩人现在离得极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使得许楚心头微颤不自在的先撇开了眼眸。
而萧清朗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刚刚呼吸有一息错乱的自己好似越发的不舒坦了。他知道自己看重许楚,看重她的能力也看重她清白的身世,可也不知为何近处相处之后,他越发觉得像许楚这样不聒噪又不矫情的女子格外珍贵。
三法司......若要启用女官,定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更要世人的流言蜚语跟朝堂上那些人的攻讦,其所要面临的处境将很是艰难。而许楚,是萧清朗自有心启用女子为官的第一个人选。
至于他心头有时候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却是他一时还理不清楚的。
此时萧清朗拿着许楚的手札,粗略的扫了几眼,然后点了点上边许楚特地标记过的地方说道:“除此之外,按着你的推测,中间还差死于水跟死于土之人。而吴淞若是真未死,那死于火的又是谁,而凶手本想设计的死于水的又该是何人。”
“替死鬼可不好寻着呢。”
萧清朗的一句话,却让许楚突然感到豁然开朗,她突然抬头眼眸晶亮道:“可若是凶手本就于吴淞相熟,而所谓的替死鬼本就是凶手的第五个目标又该如何?”
早些时候,她验尸就发现死者虽然被认为吴淞,可也是仅凭马车跟玉佩等物认定的。可是她解剖之后却发现,死者吃过海鲜,且有心疾。重要的是,按着牙齿咬合程度跟磨损程度,死者跟吴淞的年纪是有些出入的。
第十九章
天色稍暗的时候,一行人就到了柳林村。
柳林村,是云州治下靠北山中的一个村落,村子中人并不算多,分别散落在山下南北跟西边。且因着多是山路,所以各家靠的并不相近。
耳边秋风瑟瑟作响,因着身在山间,所以入夜之后比外面更加寒凉。
萧清朗侧目瞧见许楚打了个哆嗦,然后露出懊恼的神情,不由皱眉,片刻之后转身吩咐魏广将马车上的披风取下来给她。
“先穿着吧,山中不比外面府中,受了凉连大夫都不好寻到。”
许楚本来还想推辞,可一想也确实如此,索性就乖乖披在身上。这一披上,果真觉得暖和许多。
青竹香气围绕,打骨子里透出几分暖意,使得许楚惬意的眯了眯眼。
这次萧清朗跟许楚前来,只带了魏广这个面摊货跟随,眼下几人商量要往哪边借宿时候,就见魏广沉默的眨了眨眼表示不知。
“魏大哥可真是惜字如金,这样可不好找媳妇。”难得见魏广那惯是冷漠的表情做着眨眼疑惑的表情,使得许楚感到某种反差萌。到底打过交道了,所以如今调笑几句也正常。
然而还没等魏广有所反应呢,萧清朗就先意味不明的挑眉了,“魏大哥?”
“对啊,难道王爷不觉得魏大哥到了找媳妇的年纪么?”许楚学着魏广的样子跟着对萧清朗眨了眨眼。
果然,萧清朗闻言仔细看了魏广几眼,然后点头表示赞同道:“是不小了,回头寻了楚家大娘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本来表情就有些苦兮兮的魏广一听这话,赶忙摆手道:“王爷饶了我吧,属下的惊吓还没过去呢,您可不能再让楚大娘来一次了。”说罢,他就咽了一口吐沫,看向许楚艰难道,“许姑娘可不能再开玩笑了,若是再让楚大娘寻个比我还壮实的女子,那我可真真的吓死了......”
靖安王府楚大娘,最喜欢给人说媒。说媒不稀奇,稀奇的是她的审美,在她眼里只有那些屁股大膀圆腰粗的女子还是好的,好生养又能干......第一次时候,她给魏广说亲,还欢喜的魏广好几天合不拢嘴,接过见了面才发现那女子真真比自个还粗壮,别说什么殷桃小口柳叶眉了,就是那双拳头都比沙包要大了。
从此以后,他每每见到楚大娘都恨不能躲着走,又怎敢主动送上门去?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村里走去,却在这个时候,见到两个提着渔网的人。两个人一老一少,说着今儿的收成。显然那俩人瞧见许楚一行也愣了,不由停下脚步。
“几位是外乡人?怎得天儿这么晚了还来咱们这山里头?”
“两位老乡有礼了,我与小妹本想来山野散心,却因为迷路一时入了村子。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借住一晚?”搭话的自然是萧清朗,此时的他丝毫没有王爷之尊的姿态,只温和笑着问道。
山中人多是热情好客的,见几个人不像是恶人,且还有一个娇俏的女子同行,也就没有迟疑太久。
“咱们山里没太多房间,你们怕是真的凑合一晚了。”说着,俩人就带了许楚几人往岸上走去。
留他们借宿的是一对父子,父亲柳大山已经年过半百,脸上皱纹横生很是沧桑。儿子柳铁栓也有二十大几,颇为憨厚实诚。也就是在去他家的路上,许楚等人知道了,原来柳林村村民生活并非全然只靠田地庄家,还要靠山后一大片不知何时出现的打池塘。
“那塘子是有活水的,所以常会有大鱼,咱们老百姓没别的指望,平日里寻不到好工的,就会去篼几网子鱼拿去换钱。”柳大山见许楚看向他的渔网,不由笑道,“听村里的老辈说,这是山神爷给咱们村的福气,早些时候有人顺着水流往上找,可一直没找到源头......”
“可是池塘的鱼能一直捞吗?难道不会捞完了?”许楚有些困惑,她自然不会觉得老人是骗自个的,只是要是几代人都捞鱼生活,且这里也算不上大海,怎么说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听到许楚的话,柳大山不由哈哈大笑,“小姑娘这话可问对了,要是光捞哪可能取之不绝啊。还不是咱们村每年秋天结冰之前,都会买些育苗投进去,然后等一个冬天再捞时候,就又赶得上了......”
几人说了几句,就到了柳大山家。这会儿他们推开木门,吆喝着家里人说自个回来了。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挽着头发裹着粗布头巾,看起来有些面黄肌瘦的妇人打边上用木板搭着的屋里出来,一边擦手一边爽朗问道:“今儿可打到鱼了?”
她本来也没想到家里来人,尤其是看起来就一身贵气,穿的很是体面的人。如今一抬头看到一院子人,可是唬了一下子。
“大娘,我们是路过的兄妹,想在您家暂借一宿。”萧清朗拱手说道。
而边上许楚自然也搭腔道:“大娘莫怕,我跟兄长不是恶人......”
“嗨,借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家里简陋怕是几位嫌弃。”
那妇人是柳大山的老妻柳张氏,也是个朴实的人。本来家中平时只吃些稀饭野菜,现在来了客人,自然不好慢待,于是她做主宰杀了一条鱼,还狠了狠心挖了一碗面煮了疙瘩汤。
许是他们也好几日没吃过荤腥了,加上有许楚这个本就喜爱各种吃食的,所以一行人吃的算是尽兴。而萧清朗现在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随着许楚给他跟前的碗里夹了几口菜,他也微微蹙眉面色无改的吃了下去。
吃饱喝足之后,许楚就张罗着帮柳大娘收拾碗筷了。在家时候,这些活儿她也常干,所以动作算得上麻利。
灶房边上,许楚跟柳大娘蹲坐在一块石头上刷洗锅碗,顺便说着闲话。
“大娘,之前听大爷说二十年前咱们村还出过大事儿咯?”许楚面带好奇,似是满腹疑惑。
“哎,小点声,那可是要命的事儿哩。”柳大娘听她那么大刺咧咧的就问出来了,心道老头子嘴上真是越来越没把门得了,不过瞧许楚小模样俊俏又勤快一点没有福贵人家的架子,她心里也喜欢的很。左右瞧了瞧,见夜幕降临,四下无人,她才小声说道,“看你的年纪,怕是那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