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余下的巨款又去向哪里了?
看来她当真有必要去一趟柳林村了,她不求寻到多少知情人,而是想要确定心中一个大胆的猜测。若是能证实,那么许多谜团也就能引刃而解了。就算不能最终破案,她大抵也能猜到凶手杀人的动机跟规律了。
如今金木水火土,除了刘禅之外,已经死了三人。许楚相信,凶手选定的另外两人,绝不会因着刘禅这个死于木的意外而收手或是放过其中一人。
手边的宫灯明明灭灭,最后耗尽灯油而熄灭。外面长廊之上的灯火夜零星渐弱,使得夜色中的庭院越发宁静。慢慢的,倒是让许楚生了困意,伏在桌上压着卷宗浅睡过去。
第十七章
风雨萧瑟,满院清寂,许楚看到灯火明灭的尽头站着一个人,锦衣大氅,貂裘华服。锦绸蟒蛇暗纹,华丽奢靡,富贵无边。那人面上平静无澜,眉目之间不甚清晰。
她努力的眯眼看过去,却看不清过去的路,就只觉得遥遥望来那人双眸乌黑,薄唇微抿,疏离冷漠的看向她。那眸光,好似万年寒冰,让许楚浑身发冷却丝毫动弹不得。
下意识的许楚后退一步,再看过去,就瞧见那长身而立,挺拔矜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探寻不得。
斗转星移,时光流转,场景几经变幻,许楚再睁眼时候就看到满院的砍杀声,还有无尽的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她好似嗅到了一股子让人作呕的铁锈味道,可所有的骇人场景,都抵不过身前几步之遥处,一个蹒跚而动哭喊着叫娘亲的女孩迎头对上一柄沾染了亲人血腥的屠刀......
乎冷冰寒之间,许楚只觉得身上突然一暖,倏然惊醒。
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竟然疲倦的趴在床榻外侧,于一堆卷宗之上睡着了。心头的惊慌还未散去,她又察觉到身上似是多了什么。
她垂眸一看,就瞧见身上竟然被人披上了一件暖融融的披风。许是什么皮毛编织而成,虽然轻巧,却极为舒适温暖。
许楚急急向身后瞧过去,透过与外间相隔的薄纱屏风,隐约瞧见一个优雅从容的身影低头细细看着什么。
她腾然起身,突然腿上一麻,竟然又跌坐到地上。亏得地上铺设了芙蓉地毯,倒是不觉难受。腿上酸麻胀疼,她才意识到自个跪坐地上大半宿,怕是有些血脉不通了。
而外间端坐的身影似乎并没有被她的小动作而惊扰,这也使得许楚暗暗松了一口气,只管小心按了按腿脚穴位。
许楚再见到萧清朗时候,只见他青带束发,虽然依旧是锦袍在身,却少了往日矜贵无比的气质,反倒多了几分书卷气。果然,无论身处何地,又身着何衣,他都有引人注目的资本。
不过想归想,许楚还是稳稳当当的屈膝行礼。
“你先去吴家,过后本王同你一起往柳林村走一趟。”萧清朗目光带笑的看向许楚,顿了顿复又说道,“若是需要烛火,夜间只管吩咐了人准备。”
霎那之间,许楚微白的面上涨起一层薄粉。本来不算明艳的面庞,居然由此多了几分诱人。使得萧清朗眼神一闪,不过很快他似看清许楚面上懊恼的神情,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那会儿府上蕊娘来唤你,见你还未睡醒就进内室查看了一下,还将你手边的宫灯取了出来。”
萧清朗本也没有什么孟浪的意思,只是提醒,待到明白许楚怕是误会了自个入了女子内室,才心知不妥。
他端身而起,负手而立,荣华气度自生。只不过若是眼中没有那份尴尬,或许会更显坦然。
等萧清朗离开之后,许楚才发现他一直阅览的竟是自个写下的手札。待到拿回手里,才发现除去手札之外,竟然还有几张薄纸,其上竟有对自己所记手札的批注跟意见相左的记录。
不过她倒是没来的细细琢磨,想着早些去了吴家查案,所以就让人端了热水匆匆洗漱一番。
吴家虽然也在经商,且还开了一间当铺,可相比于李家来说真的算小家小业了。就算是宅院,也不过是位于云州城靠近城北的一间小巷之内。此处虽然也算云州城内,可距闹市已然偏远了许多,好在宅院占地够大,也值不少银子。
许楚到了吴家时候,正碰上吴淞的妻儿出门归来。只见俩人虽然面带哀戚,可许是吴淞出事已经有几日了,心情早已恢复了一些,所以并没有之前两家人的沧桑。
俩人结实一身素白衣衫,纵然不是孝服,却也是守孝礼节。而孙宁这个未亡人更是头戴白花,浑身没有一点艳丽色彩。
“二位这是去逛街了?”许楚目光流转,在吴淞儿子吴用跟其妻子孙宁身上掠过。她目光先在孙宁发间停顿一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发髻处的小小金色簪花。随后又不着痕迹的看向俩人手中提着的东西上。
城中云家点心铺的点心,还有刘家酒肆花雕酒,好似还有几匹布......
“父亲出事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今日天儿渐凉了,所以我就带了母亲外出稍稍散心。只是母亲无心游玩,这才匆匆买了些吃食用度回来。”相比于孙宁脸上显而易见的排斥,吴用倒是好说话的多。
“用儿,你做什么跟她废话,你爹都死了多少日子了,官府来来回回折腾也没折腾出个什么来,真想不通她怎还有脸敢仗着官家身份上门打扰。”孙宁厌烦的瞪了许楚一眼,“我劝你该去哪去哪,谁不知道老爷是被恶鬼索命的,你再这么纠缠下去,哪个知道那恶鬼还会不会回来报复!”
说完,她伸手将儿子一把拽进了院子。至于许楚,还未踏入门槛,就直接吃了闭门羹。
许楚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吴家大门,却并没有因着不能进门问话而心生遗憾。实际上在她看来,吴家未亡人已然给出了她最想要的答案。
吴淞......
云家点心铺中,小伙计正百无聊赖的擦着桌子打发时间。昨儿夜里下了半宿的雨,稀稀拉拉的没玩没了,使得今儿前半晌铺子的生意都冷淡起来了。
他刚打了个哈欠,就瞧见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抬步入店而来。那人许是赶了早,身上还带着几分潮气,淡青色罗裙之上,如墨泼洒着几多极素的芙蓉花,在熠熠而动之间若隐若现,仿若画中仙一般。
小伙计一时愣神,待到人到了跟前才赶忙羞红着脸殷勤问道:“姑娘是要什么点心吗?”
许楚见小伙计愣头愣脑的,不由一笑。只是她一笑,却使得对方越发面红耳赤。
“小哥,我自衙门来的,想问小哥几句话。”说着,她将令牌取出在那伙计眼前晃过。
能在云州城做伙计,还能独当一面的,多是有几分眼力劲的。刑部的牌子,往日城里也时常见到,所以那小伙计自然认得。他本还慌张,可瞧见许楚笑得温和,并没有带着鄙夷跟凌厉,一颗心才缓缓落定。
“大人您问,小民一定知无不言。”
“半个时辰前,云州城吴家当铺的吴少爷是否在铺子里买了点心?”
“奥,您说吴用吴少爷吧,他是买了四斤不同口味的点心。”那伙计不做思索就回了话。
也不是因着半前晌生意不多一个原因让他记得清楚,实在是吴家少爷买四斤点心,而家中只有俩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买多了。他当时还提了两句,说是若是觉得云家点心好吃,不若多来。
当时吴家少爷好似有些烦躁,根本没答他的话,只一个劲儿催促他快些包好,后来就急乎乎的离开了。
而后许楚又去寻了刘家酒肆,几番打探知道吴少爷素日并不喝酒,不过他父亲吴老爷却常年泡在酒缸子里,是活脱脱的酒鬼一个。
“说起来也怪可惜的,吴老爷出事的前一晚还来我们酒铺打了酒水,当时他还带了个老乡还是什么亲戚过来呢。”酒铺伙计一边擦着酒缸上滴下的酒水一边咋舌摇头。当时他还觉得奇怪,吴老爷好歹是林络绸缎的,怎么会有穿着粗布麻衫的亲戚呢。
“噢?小哥可看清那人的长相了?”听到说那日吴淞是在外卖了酒水而非去酒楼吃的饭,许楚眼前不由一亮。怪不得她们查了多日,大海捞针般的问遍了云州城大大小小卖海鲜的酒楼食馆,都没寻到那日吴淞吃饭的地方。
没想到,他却是带了人自备的饭菜。
“人是没看清楚,不过我瞧着那人手里提着不少水里的物件。吴老爷出酒铺时候,我还听那日笑呵呵的跟他说,那些东西都是自家养的新鲜的很......”小伙计皱着眉头费劲的思索半天,最后摇摇头表示再多的就真想不起来了,“这也就是第二天吴老爷就出事了,我才记住的,不然每天铺子里人来人往的我哪里记得清楚啊。”
不过便是如此,许楚心里也很是满意了。吴淞当日是吃了海鲜喝了酒,可同他一起的是谁?为何事发后就再没出现过,而衙门问话时候,吴家人也没提起?
余下的布匹,许楚当时并没看出是哪家的产业,所以就依次寻找了几家布庄。直到最后才查到,吴家夫人置办了几身秋日新衣,也买了几匹花色暗淡赤色玄色的布,但是不知道是要给儿子裁剪衣裳还是家中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