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兄,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武原兄近日红光满面,想是有好事发生。”王易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纵使不想搭理,也还是随意敷衍几句。
王易安以往很少出府,不像谢武原那样在外经商,结识了不少纨绔公子哥,所以桌上的几个人除了谢武原都不认识,兴许说名字听过,但光看脸,她实在认不出。
有个厚唇公子热情地为谢武原解说他最近发生的好事,简直就是谢武原的代言人。
一听才知道原来是谢武原在明志书院近日小测中名列前茅,受到了皇上的夸赞。
难怪脸都要笑烂了。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皇上从随侍太监手里接过酒说了几句,下面就开吃。
“易安兄,你去鹿山书院念书,我竟没想到还能请假回家观礼吃酒。”
王易安正待答,那个厚唇公子大惊,抢先开口:“鹿山书院,是那个天下第一书院吗?”
王易安嘴角含笑,正要点头,另外个公子赶紧说道:“听闻蜀地办学条件艰苦,磨练学子心性,当初我也想去,但爹娘疼我,就没去得成,可真羡慕你。”
“一般人哪去得了,今年全金陵就一个人去了鹿山书院……莫非你就是金陵王氏未来的族长?”
来参加他们王家的婚宴,搞半天还不知道她是谁呀!
谢武原在旁边打圆场:“易安兄平日里深居简出,你们不认识也实属正常,不如由我牵头你们结识下,刚刚言语不当的人自觉点,罚酒一杯。”
几个人一听那坐的是金陵王氏未来的族长,抢着站起来敬酒:“我先来,我先来,我是太傅的表弟………”
王易安推辞几番,出于情理只得喝下。
连连被灌了好几杯酒,谢武原还要敬时,却发现没酒了,当即要人拿酒上来,王易安看到酒壶在自己杯子边沿晃了晃,倒得满满的,顿觉头疼,可一喝在嘴里,却是淡而无味,如白水一般。
她诧异抬头,头抬得猛了些,有点晕眩,那个小厮逆着光,看得不真切,王易安缓了好一阵儿,才看清楚他的脸。
只见他紧抿着唇,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给另外的人倒酒,注意力全没放在她身上。
王易安心头震动得厉害,没想到再见到谢武甫竟会是这样的场合,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在做布菜端茶倒酒的活计。
她倏忽站起身,不小心带得桌上瓷盘叮当作响,饮酒吃饭的人皆被她吓了一跳。
有人出言调笑道:“王公子,这才喝几杯酒,你就憋不住要出恭去了?”
“说得哪里话?王公子若是喝不下,便由我代劳吧!”
王易安阻止不及,那杯白水已经被那厚唇公子喝下肚。
他喝了王易安那杯后,皱着眉头又喝了自己刚添上的那杯。
仅仅是片刻,神色便由先前的皱眉变成勃然大怒。
他们都在热情洋溢地陪喝,没想到正主却喝的是白水!这不就是糟践他们心意,瞧不起他们吗?
虽然他不敢冲王易安发火,但总得找人来承担怒气,让王易安知道他们不是那么好惹的!
于是在旁恭顺垂着双手,侍立着的谢武甫便成了迁怒的对象。
“狗奴才,倒个酒都不利索,你眼神不好怎么的,好好个酒硬是被你倒成了水,有你这样款待王公子这位贵客的吗?”
谢武原看到那个小厮是谢武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下一秒低下眼,拿着筷子夹了菜,并不打算为任何一方说话。
而谢武甫不为所动,站在原地,眼底无一丝波澜。
可那个公子见此情况,不仅不罢休,反而骂得更凶了。
“做错了事一点儿懊悔之心都没有,你父母怎么教你的?光长那么大个头,不长脑子是吧?身份低贱还学着人家要骨气,你有资格吗?你清高给谁看?真是没教养!”
王易安不经大脑地拍了拍桌子,她想给那人一点颜色瞧瞧,说谢武甫没教养,他当着达官贵人的面骂得脸红脖子粗,不讲一点儿风度,他就有教养了?
原本在吃饭专心听八卦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王易安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刚刚拍桌子的那个就是王家易安吧?”
“没错,就是那个和自己书童有一腿的王易安,这年头,有龙阳之好的断袖比比皆是,小哥,你长得这么俊美,可要离他远点,小心他把魔爪伸到你这!”
另外几个人也议论过来:“那个小厮好像就是他先前的书童吧!肩那么宽,长那么高,体格那么大,简直是粗鄙莽夫,哎呦,哪上得了台面?”
“他只有两个姐姐,没其他的兄弟,在女人堆里长大,那自然……”
简直是不堪入耳!
王易安无法忍下心中的气,正要发作,却看见皇上煞有介事地看过来,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倒是要看她怎么解决。
皇上都没管,其他的大臣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她犯难的时候,谢武甫脸上松动,端着酒壶挤开她,给那个公子斟酒,赔礼道歉。
“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求饶就要有个求饶的样子,你黑着脸那么不情不愿,做给谁看?”
他把斟满的酒杯拂开,里面的酒水霎时在桌上游走。
王易安忍无可忍地又拍了拍桌子……
第31章 赔罪讨好
在各个达官贵人以及皇上的注视下, 王易安开口了,却不是预料中的为谢武甫撑腰说话, 而是一把夺过其手中的酒壶。
盖子一掀,就将壶里剩下的酒水悉数泼在谢武甫的胸膛上。
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王易安杏眼圆瞪,大声呵斥低头看自己湿了胸膛的谢武甫:“狗奴才,有你这么赔礼道歉的吗?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若念在我们主仆一场,赶紧跪下给这位公子磕头认罪,兴许他大发慈悲就能饶过那。”
骂完谢武甫,又笑着和颜悦色对其他人说:“诸位, 我以前的这位书童就是脑袋有问题,一根筋扭着,始终转不过来, 须得像畜生一般打骂才学得乖,我今日管教他, 你们可千万别为他说情, 纵使今日我二姐大婚, 也煞不走吉利,无甚影响……你们可千万别为他说情!”
“够了!”王易安的娘亲站起低斥一声,“今儿可是兰芷的良辰吉日, 谁都少说几句,美芹,少胡闹, 坐下。”
王易安还拧巴着,不罢休。
皇上见此终于不再浅笑了,做回和事佬,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良辰吉日,息事宁人。
王易安听了此话,面上很是不高兴,但鉴于皇上发话了,不得不乖乖坐下,临坐下前狠推了一把谢武甫,不留情面道:“狗奴才,还不滚,欠收拾呢?可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哼哼!”
谢武甫敛住情绪,走出几步,却听到王易安还在说话。
她说自己从小就喜欢马,经常待在马棚,对管理畜生很有一套,比如什么时候赏一鞭子,什么时候加点好草料,她都很有经验,在座的各位家中若有桀骜难驯的马,大可交由她处理,过几日保管治得服服帖帖。
紧接着她又说道,其实驯马和驯人本质上相同,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反复运用几次,就能让那些畜生对身为主人的她,死心塌地。
别看这个谢武甫眼下对她颇有怨言,但过几天,给他赏些东西,语重心长地说上几句“心里话”,肯定又是心甘情愿地为她去做牛做马。
旁人对王易安这套说辞赞同得不能再赞同了,一个个打开了话匣子谈论起自己府中的事,互相交流用人的经验,谈得不亦乐乎。
王易安趁他们注意力没放过来,假意碰掉了筷子,蹲下身去捡,趁机偷瞄谢武甫。
那落寞又受伤的背影是怎么回事?
他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他好才说出那些话的吧?
话虽是有点难听,但其实是为了解救他呀!
不然她为什么跟泼妇骂街一般,在皇上和众大臣面前丢尽王家的颜面?
…还不知道爹娘回去后会怎么教训她呢?
他怎么能生她的气呢!
她当即决定要去看看,向他解释清楚,让他别多想。
不过,为了不让别人生疑,她还是等到宴席结束再去。
等亲属都坐到堂里说话,喝茶消遣时,她假托个出恭的借口,去找谢武甫了。
这明明是太傅府中,不知谢武甫回来的这几月发生了什么,竟会到这里做事?
谢武甫既然担的是端茶送水布菜职责,应该在灶房附近。
向过路的丫环询问了灶房的具体位置,王易安就去了,在不远处的后院见到数十个奴仆围坐成几桌,热火朝天地吃饭,王易安忍不住扫了几眼,没见着谢武甫。
她估摸着谢武甫也不会跟他们一起吃,便继续向前。
隐约看到个高大人影推门进了灶房,王易安想也不想地跟上去。
带上门,谢武甫背对着她,动也不动,好像知道她会来,在等着她一般。
她欲上前,谢武甫却阻止了她,语气里满是疏离:“你别过来。”
“谢武甫,刚刚是我对不起你,说了那些难听的话,但那也是情势所逼,没办法。我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明天爹娘就让我回书院,我旅途奔波,那么怕累的一个人为了见你还是来了,你真的不会因为刚才的那席话而生我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