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脆弱的窗户纸被两根手指捅破,一双漆黑的眼睛从那两个洞看进来。
想也不用想,那双眼睛的主人是黄北山。
王易安洗得差不多,正准备从澡桶里站起来,黄北山兴奋地搓搓手,马上就可以看到她的身体了……
只要一秒,他想向上天再要求一秒!
纵使心意至诚,却也无法阻挡那件浅蓝外衣兜头而下,顺势将他与眼前的世界隔离开去。
“黄北山,我没看错吧?你竟然偷看王易安洗澡,再饥渴也不至于对他一个男的下手吧?”
声音很大,王易安听到,知道是宋致然在提醒,赶紧往身上套衣服。
被自己幼时好友看到自己偷看他人洗澡,这是件很羞耻的事,于是黄北山扯下头上衣服看清宋致然那张脸时,一句申述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转背落荒而逃。
原本以为黄北山羞耻这么一回,能管很久,可事实告诉宋致然,他太天真了。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试探,试探方法层出不穷,连宋致然都不禁惊叹他的智慧,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致然每次都将他抓了个现行。
最后一次,黄北山约宋致然到个四下无人的墙角,主动向他摊了牌,说上次目睹了他与王易安亲密的全过程,虽然隔得远,听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对话,但眼前的一幕着实震撼到了他。
原本以为宋致然会矢口否认,谁知道他想也没想地点头,肯定他看到的是事实。
黄北山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宋致然唇角上扬,无所谓地耸耸肩,倏忽收起笑,下一秒摁住黄北山的肩推墙上,因为撞击,黄北山半边肩膀都麻了,宋致然毫不犹豫地把他圈入可控制范围内。
黄北山情绪激动:“宋致然,你冷静点,我们可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不能因为两年没见,你就要为个认识不足一月的人置兄弟我于死地……”
下一秒,宋致然露出个邪魅的笑,右手轻抬,温柔地抚上黄北山的脸颊,指腹不断婆娑着颊上的皮肤,黄北山惊了一惊,堵在嗓子眼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宋致然仅仅这样也就算了,但他偏头向前,薄唇凑到黄北山耳边,热气喷洒,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廓,随后语带魅惑,嗓音低沉道:“我喜欢的人……不是王易安,而是……你。”
第28章 一男一女
宋致然在他耳边直吹气,黄北山脑中空白一片。
某人仍压着嗓音,尽量做出深情款款模样,说了许多话,大意是自己一直对他有意思,因为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太熟不好下手,好不容易找到个替代品(也就是王易安),能转移自己胸中汹涌澎拜的爱意。他就不要总是出来找王易安的茬,刷存在感了。
不然旧情难忘,宋致然可是会发疯,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承担不了后果。
说到这儿的时候,宋致然轻舔了一下黄北山的耳垂。
黄北山感受到耳上的湿意,全身战栗不已,惊魂甫定,跟看鬼似的瞪了一眼宋致然,立马蹲下身脱离开禁锢,撒开脚丫子跑了。
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盯着黄北山落荒而逃的背影,宋致然掀起嘴角,露出个满意的笑。
不枉他强忍着恶心牺牲了下自己的舌头,看黄北山那样子,应该是吓坏了。
一天到晚总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黄北山不害臊,他都替他害臊。
此后,黄北山见了王易安都嫌弃,好像她是茅厕里蠕动的那物什;见了宋致然都惊慌,立马拔腿开跑,好像他是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黄北山又跑了。”
宋致然听到王易安的惊呼,侧头看去,只见一片宝蓝衣角消失在花廊转角处,不由得轻笑出声。
“从上个月开始,你一出现,他就跟见了鬼似的,我不禁好奇,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想知道?”
“……看你笑得那奸诈样,我想我还是不要知道了。”
“真可惜,我还想在你身上做示范呢……”
宋致然坏笑着靠近,王易安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他,宋致然觉得有趣,还想再逗逗她的时候,江余自花廊过来,隔老远就叫了王易安,细细一看,后面还跟了两个人。
一个身材偏高,五官硬朗英挺,着一袭黑衣;另一个身材瘦小,只及那黑衣男子胸膛,细腰曼妙,长相清秀,一看就是个女子,却作男子打扮。
王易安忍住初见熟人的喜悦,静待原地,等着江余带他们过来。
江余道:“王兄,这两人自称是你家奴仆,我就带过来了。”
黑衣男子拱手,行了一礼:“公子。”
那矮小女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鉴于有生人在这,只瞅了瞅王易安。
“这两人是我贴身奴仆,江余,看你还有事,先去忙吧。”
江余天真地摇摇头,声称自己该做的事都做了,一点儿也不忙。
王易安无奈,又对宋致然说:“宋师兄,你感觉挺忙的,山长都叫你好几次了,你不去看看吗?”
宋致然摆摆手:“不管他,我接下来挺清闲无事,若你需要做什么,我还能尽绵薄之力帮一下。”
“算了,陈遥、小米,你们跟我来。”
真当她没办法了是不是?
王易安冲宋致然做了个鬼脸,就带着那两个人回房了。
他们不走,她走还不行吗?
江余还想跟去,宋致然笑,找了个借口拖着他就走了,没去探听人家主仆间的对话。
房内
王易安开心地抱住她的贴身丫鬟:“小米,你和陈遥怎么会来?”
“公子,是老爷让奴们来的,说是谢家商行人手短缺,谢公子走不开,不能做你的书童了,便让奴们来照顾你。”
为了不在外人面前露馅,就是贴身奴仆也从小叫王易安为“公子”,而不是叫“小姐”。
“什么?谢武甫真的不来书院了?他就是一个庶子,谢家实业从不让他碰,说什么走不开,都是骗人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子,你就别问了,老爷让你在书院专专心心念书,学成归去,在挨近金陵的地方做个知府即可,别的什么少费心思。”
“我才不信,我要回去和爹对质,明明先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让谢武甫来了!”
“公子,不要白费力气了,老爷就是怕你这样,才让陈大哥跟过来的。”
陈遥虽比起谢武甫差了那么点,但好歹也属于武功高强那类,他向来只听命令,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宁折不弯,想让他展现一下同情心,怜香惜玉点,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王易安对上陈遥那黝黑的、毫不回避的眸子,挫败不已,心里一叹,只得先妥协,见机行事。
第二日,王易安抱着脏衣服要去院子里洗的时候,小米尖叫着冲上前,抢过她怀里的脏衣服,双眼瞪大,语气极其不善:“公子,这都是奴应做的事,你身娇肉贵,哪能让你亲自动手?”
小米那激烈的反应,王易安不禁怀疑自己怀里抱着的是小米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而不只是换下的一堆脏衣服。
就这么过了几天,等宋致然去找王易安的时候,发现她无所事事地卧在榻上,对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发呆。
“王易安,不过才一个月,你怎么又躺床上了?大白天的,你没事吧?”
王易安眼珠动也不动一下,仍是目光空洞地望着手腕上的镯子,气若游丝道:“宋致然,我觉得人生无望了。”
“你前几日不还精神抖擞?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米不让我洗衣服。”
宋致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就为这样?”
“陈遥还不让我担水,每次都是他提上山门,让我接回到院子里,帮我作弊。”
“你又省时又省力,这还不好?”
“我算知道了,担水这事根本就不重要,山长他们不过第一天来检查过,后面都是直接让江余代劳。好多学子都是塞了银子让别人去担,到处都在作弊,也就只有江余一个人老老实实地担水上山。”
“时代就是如此,你得习惯。”
“担水都这样,更何况做官?只要钱多,塞的礼够大,轻轻松松就能做。我家钱那么多,在鹿山书院读满三年,随便花点银子就当官,我还努力念书就是个傻子。”
“你可不就是个傻子吗?人家给你洗衣,给你担水,给你做了所有能代劳的事,你竟然还不高兴?我看你就是个劳碌命,非得累死累活才甘愿。”
“可是谢武甫说,人应该自食其力,不能因为家里有权有势,就不上进。家里有是家里的,不是自己的,若是自己不争气,就算家里有的也能败光,只有自己奋发图强了,哪怕眼下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对对,谢武甫说得都对!可你知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若他不是个庶子,一出生就应有尽有,你看他还会不会这样说?”
“宋致然,我出生在王家,明面上是嫡子,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可谓是应有尽有,大家都以为我吃穿不愁,应该是无忧无虑,但其实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