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在本宫的梳妆盒里,你去拿吧。”
晓静颤着手从梳妆盒里拿出一只不起眼的小瓷瓶,又听罗太妃嘱咐一句:“让她挑个好时机用药,皇帝近日都歇在椒房殿,她应该能懂本宫的意思。”
“可是,娘娘此药……”
罗太妃阖上眼默默转动手中的佛珠:“此药无色无味,中毒之后只会心力交瘁而死,看不出什么中毒的迹象,让她放心,事成之后本宫许她出宫与家人团聚。”
“是。”晓静走到春和宫外,深深洗一口气,借着傍晚的昏沉来到与罗璧约好的地点,悄悄耳语一番,罗璧神色郑重的接过小瓷瓶,悄悄进入椒房殿。
夜晚来临前,皇帝果然驾临椒房殿,椒房殿的灯火早早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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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长公主府的灯却是燃了一整夜,温淑县主从宫里回来高热不退,公主府里请来的大夫排成排杨晚晚诊病,好在一碗浓浓的汤药灌下去,高热终于退了。
“公主去歇息罢,我来守着晚晚。”
虞真长公主疲累不堪,没有推辞,去了卧房休息,等她走远,杨钊元站在院中仰头看星星点点点的夜空,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着,犹如他心中那抹明月,只是这次他可以触及的。
只是这次他很快就能触摸到了。
纯儿,一定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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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要查胡海此人的真假,不讯问了胡家的家仆,连旧年与胡海交好的世公子都一一讯问了一遍,连胸口伤疤的来源也查了个一清二楚,是几个狐朋狗友到青楼寻欢作乐,硬要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陪睡,女子不愿,挣扎时用簪子划伤胡海胸口,而收押在监牢的胡海伤疤不像是别人划出来的,反倒像是胡海自己划出来的,伤口远没有那名清倌儿描述的那么深。
胡海的身份确实有疑点,刘禄卯足了劲儿想在陛下面前露脸,查案时格外认真,不曾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至于蒋氏偷偷藏起来的胡传文给胡海的书信,佐证是胡传文指使假胡海冒充真胡海在上青县为官,虽然一直没找到真正的胡海,可胡家是不能善了了。
蒋氏收押在京兆府监牢,京兆府监牢不如天牢监管严密,但蒋氏是刘大人下令仔细监管的,另一人胡海收押在离蒋氏很远的地方,偶尔还能听到胡海在监牢离喊话:“丽娘,咱们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能陷为夫到如此地步,若你当真不想做妾,待我日后禀明父亲,娶你为妻可好?”
蒋氏不言语,她的一双儿女都在驿馆有旁人照管,性命无忧,但这个前提是她得把胡家拉下来,才能保证她们母子三人活着走出京城。
狱卒送来饭食,如常摆放在面前,蒋氏盯着饭食一动不动,狱卒看她一眼,好心提醒道:“蒋氏,你那案子还有的审,用些饭食才能等到案子真相大白!”
蒋氏谢过狱卒,垂下的眼眸里透着一抹讽刺,胡家为了除掉她还真是不择手段,这狱卒看着面生的很,想必胡家现在后悔不跌,为何没在她刚入京就除掉她吧?
她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一定要知道当初嫁的是人是鬼!
直到晚上,蒋氏的牢房里还没有任何动静,暗中的人却有些坐不住了,蒋氏可以几天不吃饭不死,但等京兆府查清案子就要升堂重新审理此案,到时他们就真的失了所有时机!
“实在不行,就亲手送她上路!”胡传文捏紧拳头下了死命令。
护卫领命匆匆而去,胡传文又低头写信,突然书房门被敲响,管家忐忑道:“大人,夫人非要来见您,奴才拦不住……”
胡传文蹙眉:“让夫人进来罢。”
短短五天,胡夫人瘦了整整一圈,如今不知听到什么传言面色苍白,虚弱的走两步都要倒下来。
“夫人怎么来了?为夫还有事要做,你若没什么事自行退下吧。”
“妾身不会搅扰夫君,只问夫君一句话,小海当真不是我的小海?夫君到底要做什么?”好端端的外放为官,怎么让外人冒名顶替,这可是杀头的死罪!胡家有谁能担得起!
胡传文不耐烦道:“你一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还有事要忙,你下去吧。”
胡夫人深深看他一眼,安静退下,她唯一的儿子不知所踪,却连一句都问不得,可她还能自己去查,这内院是她在掌控!
第五十八章
胡夫人的心腹嬷嬷是胡府管家的妻子,是她的陪嫁丫鬟,几十年间一直在胡府陪伴她,她只消让心腹嬷嬷和管家打探一番,就能知晓胡传文的筹谋。
“你是说,从三年前出现的那人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心腹嬷嬷道是,丈夫为胡大人办事,他们并无多少夫妻之情,当年娶她也只是为了在胡大人面前露脸,多年来也熬成点亲情,年老后对她反倒比年轻时和气,一些事故作无意打探一下,何况儿子也在为胡大人办事,拼拼凑凑也就得出一点真相。
“大人约莫是在帮什么人造反,大公子外出也是为此事。”
胡夫人摸着胸口不敢置信:“造反?可是齐王?”
若是齐王,她亲生女儿能不透漏半点风声?
嬷嬷摇头,不解道:“不是齐王,前几日京兆府来拿人,大人曾派人给王妃送信。”
“也就是说,王妃也瞒着我?阖府只瞒着我一人?”许多事一旦注意到了,到处都是破绽,胡海回京甚少与杨婉莹同房,与她说话少,提及当年往事大多是糊弄过去,她只当孩子长大不愿意在内院消磨时间,可谁知,所有人都瞒着她一个!
“若是被人察觉,可是杀头的大罪!胡家危急关头那位大人可曾出手相助?”
嬷嬷答不上来,只能沉默,胡夫人却满心不安,胡传文不让她插手,又仿佛胸有成竹,难道是要让人将蒋氏害死?
“让人盯着老爷的动静,一有异动便来报给我。”
“是。”
下午,一个脸上有大片刀疤的男人走进胡传文的书房,身形和关在监牢里的胡海一般无二。胡夫人匆匆赶来,堵在书房门口,箭一样的目光射向疤脸男人。
“小海!”
赵深一顿,不敢抬头去看胡夫人,相比宫里的罗太妃,胡夫人养他长大,从前他也是孝顺她的,信誓旦旦决定等日后功成,一定要封赏她的,可现在他不能留在胡府,若被人抓住把柄,那胡海之事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夫人,你又来书房做什么?”胡传文咬紧牙关,深恨没有将胡夫人锁在内院。
胡夫人一把抓住赵深的手:“小海,你就是小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娘快要担心死了!”
胡传文大呼不妙,推开胡夫人让赵深先走,赵深回头看一眼泪水涟涟的胡夫人,大步离开,胡夫人想要大喊,下一刻被胡传文捂住嘴巴,拖到角落里。
“夫人,你为何如此不懂事?!”
“夫君!你所谋之事稍有不慎就砍头的大罪!咱们可只有小海一个孩子!”
胡传文冷冷一笑,下了狠心道:“我儿子不止他一个,你生下的那个孩子早就一命呜呼,小海他可是流着皇家血脉的!我这是在匡扶正统!”
“什么……”胡夫人睁圆眼睛,不敢置信,胡传文所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我的小海呢?”
胡传文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好歹胡海出生是嫡长子,他沉声道:“那次被人寻仇,一个奶娃娃被人带走如何能活下来?”
恰好给了他狸猫换太子的机会!
“胡传文!我、我杀了你!”胡夫人心痛难当,只觉天旋地转,呼吸不畅。
胡传文掐住她细白的脖颈,低声道:“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我下手会很痛快的!”
胡夫人抓着他用力的双手,不停挣扎,目光里是浓浓的恨意,她竟然不知睡在身边几十年的人是一匹吃人的狼!
“父亲——”齐王妃推门进来,同时从窗口飞来一粒石子打中胡传文的肩膀,他手上力道一松,胡夫人便挣扎了出去,扑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娘——”齐王妃慌张的扶起胡夫人,眸中满是慌张和胆怯,她不过是回娘家找父亲商量主意,却看到父亲要掐死母亲,更不知她一直听从父命效力的那位公子竟然是和她一同长大的哥哥!
“朵儿,你怎么回来了?”胡夫人咳嗽出来了血沫,虚弱无力的趴在地上问了,暗暗示意齐王妃快跑,胡传文一定不会放过她们母女俩!
齐王妃将胡夫人扶起来,远远躲开一脸凶相的胡传文,灵机一动威胁道:“父亲,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何要和母亲动手?女儿将母亲接到王府住几日,父亲不会有意见吧?”
“你……好好劝劝你母亲。”胡传文话有深意,又暗示胡夫人:“夫人,你无理取闹时要想一想咱们还有朵儿,朵儿贵为王妃,若胡家出事,朵儿没有娘家扶持更不会让齐王看在眼里了。”
胡夫人顺着齐王妃的力道走出书房,双腿发软。
“朵儿,娘要怎么办?”
齐王妃咬唇:“娘,咱们先去王府吧。”
俩人走出来时碰到杨婉莹,她怀里揽着胡彬,胡夫人原本伸出来的手又缩回去,定定看着杨婉莹许久,狠狠打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