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哪一点能和楚洵相提并论?”
秦沐之的激动突然偃旗息鼓,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宝笙。
她竟直戳他的痛处?!
顾宝笙读出他眼底的意思,轻轻一笑道:“六殿下莫不是忘了。
当初眠笙在昭阳殿待嫁和亲的时候,六殿下和余侧妃是如何说眠笙的了?
若是记不起来,眠笙倒是可以帮你回忆一番。”
少女懒洋洋的靠在旁边的高大男子身上,懒洋洋的提醒着秦沐之当年说过的话。
“殿下曾告诉眠笙,你不良于行是假,眠笙伤疤丑陋是真,残破之身还敢肖想嫁给你,是不知所谓。
如今……殿下不良于行已成真,眠笙伤疤早无痕,那殿下又凭什么期待眠笙以德报怨呢?
眠笙心眼小,自然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殿下如何讽刺眠笙的,眠笙便照旧还回来了啊。
怎么,难不成,殿下想告诉眠笙,你是假太监?是假断腿?还是假独眼?”
顾宝笙每说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针扎在秦沐之心底的软肉一般,刺得他生疼。
终于,他面色恼怒得满面通红,高声喝道:“够了!”
“这怎么能够呢?”顾宝笙毫不在意秦沐之的怒火,微微一笑道:“当初讥讽眠笙的,可不止六殿下一个啊。
说起来,眠笙能得六殿下讥讽,还多亏余侧妃的功劳啊!”
余若水早在看到楚洵宠爱顾宝笙时,整个人都妒忌得要疯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好命,是上天垂青了。
顾眠笙死了,她有了同顾眠笙同样高贵的身份,她能嫁秦沐之,能当太子妃,能怀有皇嗣……还就差一点儿就能当上太后!
可这些,竟转眼便烟消云散!
顾眠笙转眼便成了倾城绝色的少女站在她面前,笑盈盈看着她。
“余侧妃也不必恼怒。”顾宝笙含笑道:“眠笙虽然记得你讽刺眠笙的话。
不过眼下看到余侧妃这样不好,眠笙也就好了。
毕竟么……余侧妃比起眠笙当年来说,可是要惨上百倍千倍啊。”
顾宝笙命人抬了一面大镜子到牢房中。
轻笑道:“余侧妃从前想让眠笙看自己的样子,如今眠笙却觉得,这面镜子该送给余侧妃日日观看呢。”
余若水想捂着眼睛不去看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
然而,她没有手,四周墙面在凛四的动作下,一瞬间全是铜镜。
将她的丑态一览无余的照了出来。余若水正准备闭眼不看,一个余光瞥到镜子中的自己。
登时“啊!”的一声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凛四用水将她泼醒,躺在地上的余若水却满是惊恐,一直不停的摇头道:“不,不,不,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她怎么会变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一头鸡窝一般乱糟糟的头发,上面满是蟑螂老鼠的粪便,整张脸都坑坑洼洼像是泥泞的烂路一般,还翻着红肉黑疤令人恶心。
两只手也是从手腕儿处齐齐断掉,像是女鬼。
一张嘴,满口都是黑漆漆的,还带着血水涎水往下流。
俨然一个女牢房中受刑的疯妇,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在昭阳殿风光无限的太子妃模样?
顾宝笙见状,却是怜悯的看向秦沐之道:“余侧妃身子不好,看来以后要多辛苦六殿下和余大人照顾她了。”
秦沐之和余若水同时惊呆了。
异口同声道:“什么意思?”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萧山王府的地牢位置有限。六殿下、余侧妃和余大人是一家人,自然该住在一处了。”
秦沐之一听,登时暗道不好。
余若水没有手,住在这里并不能威胁他什么,他还能多得一份吃食,弄死余若水,熬到有机会逃走。
可若是余敬然也在这儿,且楚洵的下属凛四还在给那余敬然上金疮药,那八成是要余敬然活着,帮着余若水和自己自相残杀啊!
他如今断了双腿,断了右手,哪里还抵挡得住余敬然养好身子后的拳头呢?
秦沐之的脑子飞快在思索着该如何让顾宝笙原谅他。
这一想,他便登时眸光闪亮起来。
“眠笙,你若真把沐之永远囚禁于这天牢,岂不是大材小用?沐之知道许多事,可以帮眠笙你,报仇雪恨啊!”
“哦,是么?”顾宝笙将下人清洗过后的玉簪花模样的印章拿在手上,微笑道:“镇国公府家产的印章钥匙,我已拿了,你六殿下也是阶下囚了。
还能帮眠笙做什么呢?”
“我知道很多事情啊!”秦沐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将自己的筹码摆了出来。
“眠笙,顾崔两家的案子,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啊!”秦沐之飞快道:“镇国公府执掌兵权,崔太傅府门生满天下。
顾崔两家一文一武,强强联合,便是造反,自立为王都十分容易,何以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就满门覆灭了?”
顾宝笙似乎不大耐烦这个答案,冷笑道:“这件事,你不是一早便说了是皇上吩咐你做下的吗?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了。”秦沐之激动道:“眠笙,父皇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是执棋者,我是棋子。
执棋者怎么会只用我一颗棋子呢?
父皇他不是先帝定下的继承人,这个帝王之位不是他光彩得来的啊。
顾崔两家手握先帝遗旨,若不彻底毁掉,有朝一日,他们扶持新帝上位,父皇焉有命在?”
“先帝遗旨?”
“不错!”秦沐之立马点头道:“父皇还有许多私下告诉我的事,若沐之能陪伴在眠笙你左右,出谋划策,顾崔两家翻案必定是事半功倍啊!”
只要有机会出去,他便能东山再起!
太监如何,断腿如何,手握大权终究不会再有人敢看不起他!
然而,顾宝笙沉默片刻,却是笑了笑,“不必了,你说话这般口无遮拦,又是墙头草。
若有你在,顾崔两家这辈子都无法翻案了。”
“眠笙!”秦沐之高声问她,“你就不想知道,大雪封山,到底是谁延误军情,又到底是谁私吞粮食害你父兄走投无路吗?
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被谁刺下马,这才马踏成泥的?
你就不想知道你兄长是被谁逼到悬崖,跳崖自尽的吗?
这些只有我知道啊!”
冤有头,债有主。
无论是前世的顾眠笙,还是今生的顾宝笙,都是睚眦必报之人。
不可能只找景仁帝一个人报仇,放过那些帮凶。
他笃定顾宝笙定然会将那些人一网打尽,绝不留情的。
可顾宝笙只是轻轻一笑,“六殿下,眠笙说你口无遮拦,不能守口如瓶,你还不信。
你瞧,你不过与眠笙说这几句话,眠笙已经清楚所有。
你……哪还有帮我的价值呢?”
秦沐之眼底满是惊愕,“你清楚所有?”
“可不是么?”顾宝笙水亮清澈的眼睛像是带了一层薄薄的浮冰,冷的吓人。
“皇上若是有朝一日做不成皇上,那妃子便也不是妃子,皇子也不是皇子。
更别说,皇子当储君,储君登帝位,景仁帝的子孙千秋万代,一统天下了。
六殿下身为皇子,是参与谋害顾崔两家的人凶手之一,那其余的妃子和皇子,自然也是同理。”
“至于大雪封山私藏粮食,又害我父亲马踏成泥的……
自然应当是素来有公正无私之名的平津侯吧?”
顾宝笙讥诮道:“五皇子殿下愚笨,她这个娘和平津侯这个舅舅,也算是费心了……”
秦沐之登时目瞪口呆。
顾眠笙竟然知道?
顾宝笙看秦沐之愕然的样子,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
她低声笑道:“这样明显的事情,我不想知道都难啊。”
顾崔两家倒台后,景仁帝立马便立了秦沐之为太子。
而后,秦沐之同顾贤妃的“奸情”被景仁帝发现,景仁帝这才把太子之位交到了秦池手里。
那时,顾宝笙便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景仁帝子嗣少,不好选太子是一回事。
可几乎想都不想,便选了秦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仓促间下的决定,乍一看是粗心大意选错了人,可仔细一想,恐怕更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吧。
秦池生性单纯,远不如身体羸弱的秦溪。
如果没有萧德妃在宫中替秦池看着,平津侯在朝堂替秦池坐镇,秦池的位置当时也未必能和亲沐之平起平坐。
只可惜,“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也同样适用于为景仁帝办事的皇子妃子们。
否则,景仁帝何以这样快便贬了秦沐之,又将秦池贬到偏远之地去呢?
秦沐之见顾宝笙如此聪颖,不用他说出口便猜到了全部,心里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