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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燕钗 完结+番外 (姑苏山人)


  自古以来便有,一样的茶叶经不同的人手里, 煮出来的气味大相径庭一说。
  也不过须臾片刻,茶壶托在他指间, 手腕灵活, 水流悠然而下, 恍如描摹着一幅精致的仕女画,一点一点,一笔一笔晕染而出。一枚枚芽叶缓缓沉至杯底, 再渐渐浮出,顺着水流的方向摇曳飘送,三沉三浮, 原本颀长的茶叶便微卷起来生出许多褶皱。
  茶香袅袅溢出来,徐杳捧起茶盏细细品茗起来,甘甜入口末了却觉得愈发苦涩地厉害,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搁置下茶盏,心底想着,约莫是年岁大了,待苦涩一味便愈发敬而远之,反倒是姑娘家爱吃的甜食更合心意了。
  “徐左相府上的龙井,比江南贡上来的还精致一些,果然名不虚传。”
  眼前的燕怀瑾尝了一口后,只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脚步匆匆,携着蔡莲寅浩浩汤汤一干人往金銮殿上朝去了。
  不知不觉,已是两日光景后。建安九年,年过中秋,月过半。
  这日申时的时候,日薄西隅,天际泛起晚霞如锦,余晖自窗扉外头洋洋洒洒进来,彼时徐杳正拂过适才蔡莲寅亲自送来落英榭的玉兰浣花绮云裙,整整齐齐放在红木案板上,光影错落映在衣襟上,更添两分清幽。
  “襄姬,”一旁的豆蔻福身:“奴婢为您更衣。”
  徐杳神色淡然,关切道:“记得你还未随我进京之前,每逢中秋便在府上四处打点,不过只为了一块莲蓉月饼。今儿御膳房送过来的一碟紫薯山药月饼,赏你了。”
  豆蔻喜逐颜开谢了恩,便忙不迭捧着衣裳随她去了屏风后头更衣。待徐杳穿戴完毕,坐在妆奁面前,对上镜中疏离的眉眼:“梳飞仙髻。”鸢尾自然应声,一如既往的灵巧细致,末了为她戴上簪花华胜一物,耳垂一对白玉耳坠。她今日亲自用螺子黛画了一对蛾眉,朱唇一点桃花殷,正是现下京都十分时兴的妆容。
  一切拾缀妥当以后,徐杳信步出了落英榭,但见一顶朱色绣着蟠龙的轿辇停驻在宫道上,轿辇前为首而立得人,正是蔡莲寅。
  随着宫人们不约而同请礼:“见过襄姬”,蔡莲寅为她挑起轿帘,燕怀瑾修长白皙一只手为她挡在轿檐下,掌心朝下,见她矮身安然无事进来才收回手。
  徐杳眸光澄澄,朝他眨了眨眼,便在他身侧款款落座了。
  今日的中秋晚宴挑了秋晖堂设宴,因秋晖堂傍着太液池而建,湖面开阔,颇有“平湖秋月”的神韵。
  坐在轿辇上一路也算稳稳当当,除却一处转角的时候抬辇的宫人们蹒跚了两步,徐杳一时未稳住身形,还是身畔的燕怀瑾下意识揽了她一把。
  直到轿辇行至秋晖堂外头,暮色四合,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微微泛黄的满月已经挂在天上,夜色微凉,秋风送爽。一顶赫赫魏魏、浮光跃金的黄罗盖伞之下,秋晖堂的殿门两侧悬着明晃的灯盏,随着一旁的宦人吊着嗓子的通报声,二人一同迈过殿槛。
  踩上雕栏玉砌的石阶,分别是前往两侧的连廊,中秋晚宴便是设在左侧连廊尽头的月台上,月台宽敞广阔,众人皆已落座,一如既往上首置着三处膳食桌案,崇熙太后与中宫皇后于两侧落座,除了正中的桌案形同虚设一般,只因这位建安帝此时正挨在她身侧呢。月台另一侧的白玉石栏恰恰捱着烟波浩渺的太液池,同这月台遥遥相对的除了太液池,便是一座角柱飞檐的戏台。
  月台中央置着一座扶桑树形、顶端镌鹤的九枝连盏灯。待燕怀瑾径直去了上首落座,众人起身礼罢,徐杳才步履轻盈,裙裾经风摇曳,她的身段向来端得极好,自有一番风骨,止步朝着上首屈膝见礼:“襄姬徐氏给太后、皇后请安,太后娘娘安泰,皇后娘娘长乐。”
  常婉今日着一袭枣色蹙金翚翟裙,外披京绣丹色帔子,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端得一副母仪天下的风姿,此时和颜悦色朝下首的徐杳微微颔首:“免礼。”
  偏偏崇熙太后颜氏熟视无睹一般,她今日着一袭姜色霏缎宫袍,雍容华贵一副尊容,蜻蜓点水略了下首一眼,依旧无动于衷。
  徐杳双手合十,又叩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襄姬徐氏见过太后娘娘。”
  那颜太后噤声半晌,只同身后的宫女明珠使了个眼色,明珠下一瞬便上前替颜太后揉肩捶背起来,想来是力道恰好,颜太后面上神色才缓和几分:“《庄子》有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原只当是文人墨客的纸上谈兵之词,不曾想今儿倒教哀家见着真章了,建安年间,区区半年光景,一介从五品美人便抬做正四品姬了,保不齐一个囫囵日头过去,便要同赵容华平起平坐了。”
  坐在下首的众人皆事不关己,榜眼冷观,唯独赵容华面色一僵,心底一阵羞愤交织。
  “太后娘娘大抵是年岁渐长,记性远不如往日,倒糊涂起来了。”徐杳唇角含笑,这笑意却不达眼底,总归这位颜太后打一开始,便不属意自己,“本也不是什么前无古人的稀罕事迹,当真论起来,您自然及不上陛下心底明镜似的。妾未进宫前曾听闻,有一位毓婕妤反倒更契合您所言。”
  徐杳话音刚落,便引得下首的众人状似无意地面面相觑起来,要知道,那位毓婕妤,如今已然被发落去了永巷,因毓婕妤当初同那位早逝的珞夫人有过干系,她的事旁人无不讳莫如深。原以为建安帝乍然听徐杳这般直言不讳会有所震怒,只想着襄姬的路怕是要走到穷途末路了,不曾想建安帝竟漠然不应。
  颜太后余光瞥了瞥燕怀瑾的反映,远在预料之外。她眉梢一扬,艴然不悦道:“秋来百花杀尽,襄姬这是要一枝独秀?”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燕怀瑾眼帘半掩,慢条斯礼道,“襄姬且去落座罢,眼看着便是开宴的时辰,何必要如此锱铢必较,往日里一向以虚怀若谷自诩,怎么愈发乖戾起来?”他指尖微屈,叩在桌案上,“到头来,竟都成了朕的不是了。”
  “陛下这话,委实同哀家生分了。”颜太后立时便换上一副和蔼模样,落入徐杳眼里,倒比翻书还快些。
  徐杳落座于右侧下首第二位,她两侧分别是徐姬与徐小仪二人,而落座于对面的只有娴昭仪与赵容华二人,唯独缺了桢良媛曹氏,想来身子不适,便一如既往的告假了。
  待建安帝率先举起青铜爵,众人便一齐邀杯共饮,自顾自拿起筷子挟起菜来。徐杳身前的桌案一隅置着两壶白瓷酒壶,独树一帜,想来也归功于鸢尾打点,果然她身后的鸢尾便上前附在她耳畔告诉她,原来分别是桂花酒和桑落酒。
  玉露冷冷,洗秋空银汉无波,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桂影婆娑。依着她往日的性情,恰逢拜月佳节,自然情不自禁拣了那壶桑落酒。
  鹧鸪凄戾地啼叫方才匿去,正是这时候,清脆明亮的编钟被乐师稀稀落落地地敲击起来,随之而响得便是苍凉缠绵的胡琴。但见那戏台之上——
  一扇纱屏,一枕春梦。那花旦拢着一袭胭脂斗篷,镶金祥云,绣着锦簇牡丹,里头的戏服白描清透显出几分桃夭,头面上的点翠钏摇钗曳,熠熠生辉。眉梢入鬓,艳羡的红渲在上挑的眼尾上,白净两腮上托着一对愈发嫣然的唇瓣。身段绰约,仪态万方,水袖流动,步奏轻曼,点点滴滴,尽在举手投足了。
  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疑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声溜的圆。”
  戏台棱柱上悬着一串纸糊纱灯,黄澄澄的灯光投在戏台上,那花旦兀然半掩面,一面惨淡淡的胭脂红,一面便是闭月羞花半面妆,美轮美奂的光影错落里,眸光凄婉迷离,恍惚之间,竟依稀流露出几分王孙子弟的纸醉金迷。
  他浮起水袖,唱罢得是春秋。

  第44章 肆肆

  适才滑入喉头的桑落酒清醇绵甜, 曾有诗云: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 果真不负盛名。恰时助了徐杳几分兴致,戏台上正是一折汤显祖的《牡丹亭》, 入木三分一折戏,只在那花旦的笙歌婉转里头愈发如痴如醉了。
  可惜自盘古开辟众生以来,这世上便有许多过分惊羡,到头来终将落幕。这一折戏不知不觉已然罢休,一时周遭乐师亦偃旗熄鼓,崇熙太后吩咐下去传那花旦前来封赏。
  若正经论起当今天下的戏班,当属京都皇城里的梨园行为之最。一年独一遭秋空圆月悬, 万里婵娟,乘着几许雾屏云幔径到帝王家。一如既往同中秋宴相干的上下细琐事务皆由娴昭仪颜舜华执掌独揽,也算应着世人眼里的所谓协理六宫之权。
  偏偏梨园行独出机杼一些, 打辟建出梨园起便自始至终归皇后常婉统理,纵然常婉近年来愈发轻怠六宫事务, 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风骨, 终归却还是染着这么一桩人间烟火, 其中的蹊跷之处曾经一度教人津津乐道,只因深宫旧苑里头总有那么三三两两知晓,建安一年的后宫三千人, 当属那位珞夫人常玉是个最爱看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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