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星涟躺在床上,想到哥哥,又想到桓肆,觉得现在有这两个人关爱自己,其他的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第67章
又过了两天星涟的舅舅郗谈开始休假, 蘅芜和她的夫君也在这期间回门来, 这一家人除了郗珣和郗璘算是聚齐了。星涟还担心蘅芜和荔萝长得太像,到时候会让人认错, 不过蘅芜婚后换了妇人装,又正怀着身孕,人胖了一大圈, 两姐妹看着不再一模一样了, 很好分辨。
到了荔萝成亲那日,星涟天还没亮就陪荔萝起床, 在一边看着丫鬟和喜娘帮她更衣上妆。荔萝穿好华丽的嫁衣,画好艳丽的新妇妆, 戴上沉重的金饰, 忽然间就褪去了少女模样, 成为一名青涩的少妇。
她两靥本就因即将出嫁的窃喜而绯红, 点了胭脂和眉心花妆,更加娇艳,宛如一朵盛开的山茶花。这种喜庆的日子,丫鬟也稍稍帮星涟妆扮了一下,不过她的衣服首饰都选的比较素净低调的, 以免在婚礼上喧宾夺主了。
新娘子所有妆容打点好已经过了黎明, 公鸡已经打鸣好几次了,星涟坐在一边呵欠连连,荔萝却紧张得坐立不安。
“怎么办呀星涟,我现在好害怕。我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爹娘, 从今以后,我的家就不是我的家了。”荔萝站在窗边,手指紧绞,看着渐渐翻出鱼肚白的天边,既期待天亮,又希望离家的时刻能慢点到来。
“你怕不怕这一关都不能躲过去啊,这是大喜事,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你们两家都在虞京,隔得又不远,想回娘家随时都行。”星涟把她拉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坐下,“你就好好在这等着你的俊俏郎君来迎你过门吧。”
荔萝从头到脚戴满了金玉首饰,头上凤钗就是好几对,轻轻一动就碰撞得叮铃铃响。头上饰物太重了,她坐得端端正正,没过多久就觉得肩酸颈痛,得让星涟扶着才能支撑不倒。
“呜呜呜,我受不了了,好重。”荔萝闹着要把头上的假髻拆下来,旁边的喜娘丫鬟连忙上前阻止。
“别哭别哭,小心妆哭花了又要重画。”星涟看她被十几斤重的假髻和头饰压得喘不过气来,和喜娘商量道,“要不咱们先把这个拿下来吧?等花轿快到南方府上之前再戴上,要是一直这样,荔萝太受罪了。”
喜娘却面有难色,因为这假髻戴上去很麻烦,到时候轿子还得停下来,又要花费不少时间,恐怕耽误拜堂的吉时。
“姑娘,要风风光光地嫁人,少不了要受这份罪,咱们以后过的就是好日子了,您就忍了这一天吧。”喜娘劝说道,“况且这样做也不合规矩,万一让姑爷家里知道了,只怕他们心里不痛快啊……”
荔萝嘟起嘴,可怜兮兮地向星涟投去求助的目光,星涟点点头:“你等会儿,我去找舅妈说说。”
星涟出去到处找郗夫人,这时候所有人都有事忙,她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正在指挥下人搬礼品的舅妈。她没说和喜娘商量的方案,只告诉郗夫人荔萝快要被沉重的头饰压断气了,郗夫人心疼女儿,马上丢下这边赶去荔萝房中。
见爱女果然累得快哭了,郗夫人不用星涟建议,直接让喜娘先把她头上的东西拿下来。反正到时候盖头一盖上别人也看不见,等进了洞房再装上去也不迟。主母都发话了,喜娘也不敢再有意见。
再晚一会儿,荔萝的其他表姐妹们也过来了,已婚未婚一大群人,围绕着她挨个道喜。有几个人认出了星涟,好奇地问她这几年到哪里去了。
当年她被摔傻的事很多人知道,后来她的下落就无人问津了,如今再见她已经好了,长开后的容貌令人侧目。不过鉴于她家已经倒台,她们便用一种同情大过嫉妒的目光看着她,不好明显地排挤。
星涟自然不会告诉她们,这些人以前就没多少和她合得来的,她才懒得关心会不会得罪她们。
“哎,今天是我成亲,你们都去围着星涟做什么?我要生气了啊!”荔萝见那些人对星涟问长问短,又说她可怜,就差没把优越感写在脸上,便佯装生气为她解围。
快到吉时了,喜娘扶荔萝出去拜别祖父祖母和父母,拜礼完毕郗夫人便开始哭,荔萝也忍不住跟着流泪,被众人劝住了。这时候接新娘的花轿已经到了大门口,鞭炮响过后,便将一条红毯从正厅铺到到门口,让荔萝踩着上花轿。
星涟站在外祖母身边,见那新郎一身大红婚服,衬得人身姿如松,面如冠玉,怪不得荔萝一提起他就脸红。而他牵过新娘的手时望着她的眼神也充满期待和喜悦,应该是很喜欢她的。她很为荔萝高兴。
婚礼在男方家里举行,迎亲队伍出发后,郗家人也乘上马车慢慢跟在后面。两家距离不甚远,队伍在街上□□一圈再去,也不过花了两刻钟。
新郎是督察御史之子,说实话娶到荔萝还算高攀了。今日男女两家的亲友齐集御史府中,郗家人到了之后,郗老将军夫妇就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两人,被请到了上座。
快要到拜堂的时辰,门房进来禀报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御史一听,忙亲自去请。
不一会儿他回到庭院中,一脸激动地向大家宣布来了个贵客,认识的千万不要声张。他这样说,反而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当那主仆两人进来,在座宾客有一半都惊呆了,有的甚至差点跪下。
来者前面是个年轻人,手拿一柄象牙骨折扇,身着寻常读书人的长衫,但容貌气度皆乃世间少见,贵气逼人。新郎官本已经是少见的人中俊杰,此人一来什么都还没做,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完全比下去了。
他的仆人是个四五十岁的胖子,面向和蔼可亲,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手上捧着一只锦盒。
来的人正是便装的桓肆和江德彦,桓肆目光扫视一遍,微微一笑,抬手制止了那些想下跪行礼的人。宾客并不都是官员,因而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那些不认识的纷纷在向身旁人打听他是谁。认识桓肆的因为刚才御史打过招呼了,自然不敢多嘴,却在心里暗道今天这对新人真是好大的面子,连皇上都来贺喜了。
“听说今日府上大喜,在下也略备薄礼一份,不请自来蹭杯喜酒,不知主人家是否会见怪?”
桓肆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江德彦献上礼物,御史亲自躬身接了,喜笑颜开道:“岂敢见怪,贵客莅临老朽求之不得,就怕招待不周怠慢了您。您里面请上座……”
他紧抱着御赐的贺礼,将桓肆往正厅里面迎,桓肆往宾客席中四下张望,找到他的目标,手中折扇一收,笑道:“不用了,外面宽敞明亮,我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吧,你自去忙你的,对了,给江德彦也找个座儿。”
见他态度坚决,御史不好再劝,目送着他找到个位置,便去给江德彦安排座位。
桓肆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中走向星涟坐的那一桌,拍拍她旁边女孩的肩膀,柔声问:“这位姑娘,可否换个地方?”
那女孩子见他和自己说话,脸涨得通红,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桓肆拱手为谢,如愿以偿地坐到了星涟身边。这一桌坐的都是郗家人,不过多是小辈,见过皇上的除了星涟也就郗芳华夫妇和蘅芜的丈夫。
三人诧异皇上为何会选择与他们一桌,但没人敢问,只好向他低首代替行礼。其余人则忍不住偷偷看他,毕竟这么好看到这种程度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他们没注意,桓肆旁边的星涟把头埋得低低的,一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不过桓肆倒也淡定,不想给她惹麻烦,一直也装作不认识她。
新人拜过天地后,新娘送入洞房,外面才正式上菜开席。
邻桌皆觥筹交错,谈天说笑,只星涟他们这桌安静如鸡,各自吃自己的。只有不明情况的年轻人偶尔聊几句,星涟更是低头扒自己眼前的菜,闷声不语。
这种场合最怕沉默了。桓肆见他们如此尴尬,忽然反思自己是不是来得有些鲁莽,他出现得如此突然,别人拘谨是正常的。不过他今天出宫就是为了给星涟一个惊喜,顾不了别的许多。
“我敬在座朋友一杯酒,相见即是有缘,何必因我而拘束,若是在下令大家感到不愉快,实在是在下之过了。”桓肆为打破安静,先倒了一杯酒,站起来敬过众人,仰头一饮而尽。
认得他的人哪敢让他感到不愉快,诚惶诚恐地也站起来回敬,完了也不敢再沉默,互相之间没话也找话说。几个小女孩就没大人的顾虑了,见桓肆生得好看又平易近人,便和他搭起话来,问这问那,气氛才逐渐趋于正常。
桓肆给自己编了个假身份,轻而易举地把这些小姑娘的问题给糊弄过去了。他出来本就不是为了吃这顿喜宴,象征性地意思了几口,便起身与其他人作别。
御史见他要走,挽留不住,一直送出两里开外,才被桓肆赶回去。
桓肆走了以后,星涟这桌的气氛才彻底正常了。
“吓死我了,皇上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郗芳华拍着心口,低声向丈夫抱怨。
展衡安慰道:“皇上居然来参加荔萝的婚礼,这可是给你们郗家的面子啊。不过他来这么一会儿就走了,又不让人知道,是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