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芳华冷漠高傲,楚星涟骄横跋扈,都不像善茬。月河母女二人都是绝色佳人,敢怒不敢言,委屈起来的那副模样特别招人怜爱,连外人也看不下去,私下猜测她们平日不知道怎么受主母白眼作践呢。
当然,郗芳华身为郡主,又是秦国公嫡长子媳妇,还是郗大将军亲女,就算她真苛待了妾室,也没有谁敢当面非议她。
“祖母,我回来了,刚才哥哥送了我一匹小马呢。”星涟一来就叽叽喳喳蹿到国公夫人跟前,吊着她手臂不放。
老太太顺了顺她的头发,假嗔:“这个疯丫头,瞧你这一身的雪和泥水,也不怕被人家笑话,跟你姐姐多学学罢!”
星涟故作天真地眨眨圆眼睛,仰着脸道:“学月河姐姐弹琴跳舞,吟诗作赋吗?可我堂堂公府千金,要欣赏歌舞,不是有专门的乐姬优伶?至于诗词歌赋,不说前人无数经典,已经有人专美于前,我自知不是这块料子,干嘛还要赶着去献丑,任人比较评说?搞不好丑而不自知,人家为了顾全我们家的面子昧着良心说好,背地里调笑,那才糟糕呢!”
她拿舞乐伶人与月河相提并论,暗讽月河学的都是娱人之技,在座岂会听不出?不过听出也不可能说破,聪明些的马上岔开话题把这尴尬的场景揭过去。
月河气得脸都青了,不过这样的场合,为了维持她自己和阿娘苦苦营造出来的形象,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众爆发。转念一想,楚星涟这个猪脑子,这样做不正是帮了自己一把吗?
今日之事传出去,其他人只会更同情自己,为自己不平,等父亲回来了,自会帮她做主扳回一局。
“我是让你学你姐姐的端庄持重,这样的姑娘才是大家闺秀,让人喜欢。你们瞧瞧这插科打诨的泼猴儿,专会拿些歪理邪说来糊弄人!”国公夫人也不想损了月河的颜面让她委屈,轻手在星涟小脸上掐了一下,用眼神警告她收敛着些。
星涟吐了吐舌头,对月河道:“姐姐莫要多心,妹妹可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实在是优秀极了,星涟也以做你妹妹为荣呢。”
“妹妹谬赞了。”月河温婉一笑,表情恢复云淡风轻。
厅内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笑语晏晏,不快之处似乎很快就消弭了。不一会儿丫鬟婆子上来禀报寿宴已准备妥当,请宾主入宴厅用饭。
男女宾客不在一处,今日单是女客就有几十桌,星涟坐在国公府人身边,月河则和一群同样未出阁的官家千金坐在一起。月河在官宦子女中很受人推崇,她脾气好模样好,许多人都愿意与她交往。
当然也有人因为各种缘故,像星涟一样不喜欢甚至上升到讨厌她,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
比如湘东王之女阳城县主,也是个有名的才女,但每次有什么贵女间的诗社雅集,楚月河总压她一头。一个人锋芒过盛难免遭人嫉妒,久而久之月河便无形中树了几个阳城县主一类的敌人。
再比如薛太傅的孙女薛晓晓,她亲姐姐就是先太子妃,太子去后也跟着殉了去,到底是自愿还是有别的什么内情,谁也不知道。
姐姐能嫁进皇家,薛晓晓也有些这心思,她倾慕三皇子,而两位皇子属意楚月河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对情敌看不顺眼更正常不过。
也是巧了,这次薛晓晓和阳城县主偏就与月河坐到了一桌。年轻姑娘们有真手帕交,也有假闺蜜,表面说说笑笑,暗中小动作不断,甚至有人借着玩笑的借口你拍我一巴掌,我掐你一下。因为都是在别人家做客,不能落下不好的名声,被打疼的为了维持脸面,大多也只能忍气吞声。
开席没过多久,月河的裙子就被薛晓晓“不小心”拿瓶梅子露泼湿了一大片。那酸梅露颜色暗红,浸入月河的衣裙很是醒目,况且这大冬天的,就算在生着炭盆的屋内,穿着湿衣服也难受。
若换了冲动的星涟,大概马上就是原模原样一杯水酒泼回去,但月河隐忍惯了,接受了薛晓晓一句轻飘飘的“抱歉”,离席换衣服。
春晖堂没准备她能穿的衣物,现在只有穿着湿衣裳走回她自己的住处。
天空灰蒙蒙的,又飘起雪来,路上凝起了冰,阴冷而湿滑。
“姑娘,您怎么这么就算了?那位薛姑娘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你的,好端端的又没人撞到她,她怎么就能拿着酒扑到你身上呢?”蓝玉打着伞走在月河身边抱怨。
“别说了,谁让我只是个庶女,人家觉着我好欺负呢?”月河咬咬牙,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她冷笑道:“这些人也只会这种雕虫小技,不过逞一逞口舌之快,自以为赢了什么,实际上对我有什么影响?”
再熬一熬,等到爹爹袭爵,或者那人上位,她的好日子总会到来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等她浴火成凤,曾经羞辱过她们母女二人的,她都要加倍还回去。
宴厅内,星涟无意中发现月河不见了,好奇下问了一句,紫珠去一打听,才知道那桌发生的事。她朝那边看过去,见薛晓晓和阳城县主正耳语什么,笑得娇躯乱颤。
那一桌的女孩们有的脸色不悦,也有的幸灾乐祸,她方明白是有人联合起来挤兑月河呢。
星涟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看向薛晓晓的目光便有些不善。她双标得厉害,自己不待见月河是一回事,可外人欺负到她姐姐头上,让她当众难堪,那就事关秦国公府的面子问题了。
凡事有一就有二,要是默认楚家的庶女可以让她们如此折辱欺负,她们是不是也认为楚家其他人跟她一样好欺负了?
此事月河不追究,星涟知道了,却不能善罢甘休。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双标,我家的人我可以欺负,别人不行
第6章
筵席散后,秦国公夫人让自家的孩子们陪同众宾客家的公子贵女玩乐。考虑到星涟不懂事,国公府孙辈中月河是最大的女孩,便由她带头招待贵女们。
月河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以便将来能配得上自己的心上人。国公府中馈虽仍由国公夫人掌管,不过这些年她有意锻炼后辈,分了一些权柄给儿媳们。
这些事月河平日跟着几位协同管家的伯母婶娘都有留心学习,怎样接待客人,指挥仆婢,安排茶点,如何娱乐,一一打点得滴水不漏。
下午一众贵女在花厅吃酒行令,厅中四处摆着国公府花房培育的,反季节的香花作装饰,暖香薰人。姑娘们赏花喝酒,写诗作画,待到午食消化得差不多时,丫环端上来一些精致美味的小糕点供人取用。
有一种馅饼做成了花朵状,一个只有拇指大小,色泽粉白,托在翠绿瓷盘里,像叶子上盛开的花,非常喜人。星涟随手拿一个饼咬了一口,馅料甜咸适中,带着一种令人回味的微酸,还有点凉丝丝的,清爽可口,竟觉得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这是什么饼?我怎么没吃过?”她指着那饼问丫鬟,“厨房又来新的师傅了?”
一般厨房出了什么要待客的新菜式、新糕点,肯定会先送给老夫人品尝,而星涟最是嘴馋,有什么好吃的,祖母不可能不给她送一份去。
丫鬟掩口笑答:“回二姑娘,这叫‘青梅肉干桃花酥’,不是厨房的糕点师傅做的,是昨日大姑娘自己做的,听说从古书上学来的方子呢,尝过的都赞不绝口。”
“又是月河做的?”星涟扁扁嘴,看看被人簇拥着手绘丹青的月河,又看了那饼几眼,心里酸酸,“其实味道也不怎么样,府里又不是没厨子,犯得着她亲自动手吗?不过是为了博得人家的称赞,嘁!”
想是这么想,她却忍不住嘴馋,背着人吃了好几个。
星涟也有一些私交甚好的姑娘,今天来赴宴的有她舅父的女儿,郗蘅芜与郗荔萝姐妹。这两人是一对孪生姐妹,比星涟只年长半岁,已经年满十四了,生得一模一样,在外面只有她们自己分得清谁是谁,其他人只能靠衣着区分。
孪生姐妹花乃是将门虎女,性格比星涟还跳脱,嫌弃文人酸气,一开始就没和她们一起玩,午宴结束后就不知道野到哪去了。
和那些出口成章,落笔成诗的贵女玩不到一块去,星涟在花厅里呆的很无聊,她没和双胞胎一起离开这儿就是想找个机会戏弄一下薛晓晓等人。但她们总是一群人在一起,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主意来,既能解气,又能撇开关系。
仗着手快,星涟和几个女孩子玩了几轮击鼓传花,她总能看准击鼓人停手前把绢花扔到下一个人手里,都没被罚到。
下午过去一半时间,蘅芜与荔萝嘻嘻哈哈一身雪花地回来了,两个娇俏少女,梳着同样的双丫髻,身穿相同款式的羊绒夹袄,足蹬红鹿皮防滑雪靴。双胞胎太少见,每次她俩一起出现,总是分外打眼,引得大家好奇的目光聚过来。
要不是外面罩的雪披一红一白,大家简直不知如何区别两人,其实这样也区别不了哪个是蘅芜,哪个是荔萝,只是不至于看花眼。姐妹俩中一个怀里抱了只毛茸茸的小灰兔子,花厅里的姑娘们呼啦啦一群人拥上去争相围观玩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