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关赶回来几千里路程,又是短时间内,寻常的马即便速度超常也没这么好耐力。大新王公贵族家里也找不出这样的,如果从渊所言非虚,那这匹马还真是匹宝驹,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星涟双颊红彤彤,目露艳羡,眼珠一转,兴奋道:“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好东西?你要把它送我吗?我好喜欢,谢谢哥!”
不管是不是,星涟每次想从兄长那里搜刮好东西都用的这一招,只要她喜欢,开口说要,从渊从来不说舍不得。
“你想得美!”从渊捏了捏她鼻头,见她失望地撅起嘴,马上在她不高兴之前打补丁,“我的赤翼已经认主了,没有我在一旁别人不能靠近,而且它有野马血统,对你来说很危险。”
他屈指放入口,吹了个响哨,贴身小厮小六牵着另一匹马走过来。从渊揉揉星涟脑袋,笑道:“这种暴雪骊龙驹是千里挑一的牝马与野马王的后代,最为性烈,连狼群也不怕,若非从小驯养,等闲人近不得身。赤翼才半岁大,我驯服它之前,它刚流落到角戎一个贵族手上,据说踢死咬死了至少三个奴隶。”
“马也那么厉害吗?”星涟怀疑地看看眼前这两匹马,不能相信。她从小骑的都是已经被人驯养好的马,性格挑的都是最温顺的,毕竟身份贵重,谁敢让国公府的孙小姐靠近烈马和劣马?
小六牵过来的马儿身型比赤翼小了好几个号,看起来还是个小马驹,不过已经有一头毛驴那么大了。它毛色雪白,肉眼看去找不出一根杂毛,两眼炯炯如黑色曜石,十分漂亮,星涟一见就很喜欢。
“暴雪骊龙驹?果真连狼群也不怕?这名字有气势,听起来很有来历的样子,到底有什么名堂?”星涟饶有兴味地围着马驹转了一圈,似乎感觉到她目光灼灼,马儿前蹄在地上焦躁不安地刨了几下。
“角戎人善于驯马,但这暴雪骊龙驹可不是角戎培育得出来的,这是他们从西荒沙鹄游牧人那抢来或者买的。”从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赤翼长长的鬃毛,“野马王可遇不可求,只出没在乌坎泽草原野兽最多最危险的地带,人与它正面遇上很可能被袭击,不比遇上虎狼更安全。”
沙鹄人若是发现野马王的踪迹,便会从自己的马群里选出最好的牝马拴在野马王可能出没的地方。若是正好遇上野马王发情,与之□□,一旦牝马受孕,生下一匹小马驹,即便最差的,牵到西北的市场也能卖到万金以上。
拿到大新的大城,只会更受贵族追捧。
正因为暴雪骊龙驹如此难得,懂得养马驯马方法却人少又弱小的沙鹄人怀璧其罪,常常被角戎人或者汉人掳掠去做马奴,这个部族到如今已经和骊龙驹一起濒临灭绝。
马驹来之不易,不止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这中间的血腥楚从渊自然不会告诉妹妹,星涟最终能看到的只是一份昂贵的,投其所好的礼物。
“暴雪骊龙驹一旦认定一个主人,便会终生忠诚,若是遇到危险,拼了命也会保护主人。”从渊看向星涟,又看看小马驹,“你若是能自己驯服它,它就是你的了,要是驯不了……你俩就只能有缘无分。”
带这小马回来的途中,为避免它与饲养者产生感情,甚至连每天喂它草料的都不是同一个人。
星涟轻哼一声,骄傲地偏偏头:“我一定要让它认我为主。”
“有志气,我就拭目以待,看妹妹能不能降服它。”从渊不担心星涟的骑术,她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和男孩子们一起赛马了。再者这小马比起成年马匹还是力弱得多,有他和一干护卫从旁看护,即使发生意外也顾得过来。
让小六把赤翼牵下去,从渊指挥几个护卫分散开,争取能在任意一个地点接住人,便退到场边,将偌大的空地交给了星涟和小马。
小马尚未套缰绳,只用一根草绳系着脖子,星涟牵着绳子一头,尝试着摸摸它的头。小马先是躲了几下,见她似乎并无恶意,手脚又轻,被她摸着很舒服,索性当这个人类在伺候自己。
看它不排斥她,星涟让人拿来上等草料,亲手拿着喂给它,一边用手指轻柔地帮它梳理鬃毛,小马顺从地吃了。
马驹吃草的过程中,星涟小心翼翼把缰绳鞍辔套在它身上,它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如此便成功了一半。她回头朝从渊笑笑,眼里颇有些得意,仿佛在说:“看,不过如此,这也没什么难的。”
从渊但笑不语。
小马聚精会神地嚼着草料,星涟一手拉着缰绳,乘其不备,一翻身跨上马背。它只是匹小马,从渊说的厉害,星涟心里并没有当回事,而且现在驯马过程进展得很顺利。
但等她开始想要驱使它,这小牲畜突然和疯了一样,对她发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就要来啦~
第4章
原来它方才做出来的各种温顺模样全是诱敌之计,不过是为了迷惑她,使她放松警惕,等她上马了再给她致命打击。
小马开始在宽阔的演武场中疯跑,不断做出各种剧烈反抗动作,意欲将她从背上甩下来踩死。它有野马血统,生来便野性难驯,而且筋肉健硕力大无穷,现在小是小,已经不比大新军队中寻常使用的成年战马弱几分。
要驯服一匹马当然得在马背上征服它,星涟起初自信心十足。她经过名师指导,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临危不乱,双腿夹紧马腹,保持标准的骑手姿势。但一个西北壮汉驯服暴雪驹尚有难度,更何况她一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公府小姐。
没人从旁协助,别说驯服它,能平安从它背上下来,捡回一条命就是走运了。从渊早料到她不行,只不过让她自己试着玩玩,不成功再来帮她。
暴雪骊龙驹精力旺盛,星涟坚持了一刻钟,累到快要虚脱,只觉头晕眼花,渐渐使不上力。又一个急转处,被它一颠,她手没抓稳缰绳,一紧张脚下也失了力,尖叫一声从马背上滚下去。
附近的护卫早就时刻准备着救援,手里的网子在她坠马的一刻便撒出去,但星涟并未落进网中。就在她坠落半空时,一抹颀长清癯的青色身影忽至,拎住她后领,兔起鹘落,转瞬便带着她稳稳重新坐在小马背上。
见星涟不但没被甩掉,自己背上还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暴雪骊龙驹更是怒不可遏,比刚才更加疯狂。但那人比星涟有力数倍,腿部力量死死钳制着它,使它两肋生痛,缰绳在他手中勒紧,迫使它必须按照他的控制改变方向。
星涟惊魂未定地伏在马背,两手紧抓着鬃毛,她长长呼吸几口气,才回头看救了自己的是谁。本以为救她的是哥哥从渊,但从渊慢了一步,正满头冷汗地站在不远处,关切地望着她。星涟看见了,便知另有其人。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得她差点又滚下去。
背后的人居然是她最讨厌,又最恐惧的男子,大新朝的三皇子,桓肆。
他尚未及冠,墨黑长发一半绾了起来,一半猎猎飘扬风中,眉飞入鬓,鼻如悬胆,薄唇总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笑意,衬着那双微微眯缝的狐狸眼,说不出的飘逸俊朗。
幸而这是秦国公府的私有领地,若是在外面,只怕沿途见到的姑娘又要为他魂不守舍。现在的星涟,换成虞京任何一个姑娘,能偎依在桓肆怀中,会幸福得快要死掉。
唯独星涟有如芒刺在背,要不是眼下有危险,她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暴雪骊龙驹这样的烈马,一个女孩子居然不自量力地想要驯服它,星涟表妹,你可真是顽皮。”她知道桓肆也不喜欢自己,虽说救了她,一出口却是这么不中听的话。
星涟背都僵硬了,不敢这个时候多一句嘴,只能闷声不吭,把所有不快忍着。只怕惹他不高兴了被他扔下去,她相信他做的出来。
在星涟心里桓肆的形象很不好,若说桓律是天上的白鹄,那桓肆就是池塘的水鸭。这当然是星涟自己的偏见,而且偏到了骨子里,要知道在虞京其他少女们心中,桓肆可是大新朝最风流不羁,俊美多情的少年郎君,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他多看自己一眼。
自两年前太子薨殁,储君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呼声一直是沉稳持重的二皇子桓律较高。
桓肆一个皇子,拥有与生俱来的出众能力,不学他兄长勤勉上进,为陛下分担国事,却时时出入烟花柳巷,与那些高门贵族看不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难免惹人非议诟病。
不过此人魅力难挡,不知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吸引了许多人誓死效命于他。随着他年龄渐长,朝中明确愿意支持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三皇子一派与二皇子党已隐隐成分庭抗礼之势。
星涟暗恋桓律,对他的“对头”自然不会有好感,而且她年纪小,听闻过他与许多男女厮混的“风流事迹”,自己再一脑补,更是反感。
而对桓肆的恐惧,则来自两年前的一个意外。那件事让她知道,这位三皇子本人看似无意于权柄之争,实际上城府却深沉得可怕,众人都被他的假象蒙蔽了。
两个人的重量毕竟不比一个轻飘飘的小姑娘,马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从飞驰如风到慢步小跑。眼见它已然脱力,她自己可以应付,桓肆将缰绳交回到星涟手里,让她坐好了,一手在马背上一撑,从马上跃下,落到从渊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