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宠妻手札 (牧庭花)

　　聪颖绝世，过目成诵，不教而能，当年也是易钗而弁，入檀溪书院，入朝堂，成肱骨，舌战群儒，击退使臣，更是创女子入学之始，谁人不知，那是个真真的妙人！
　　更是潭溪山书院院长林道的关门弟子。
　　林道，人称林公。大朔儒家之首乃林公。
　　是苏衡最为敬重之人，更是奉为偶像，年少时，她最喜听苏衡讲述偶像轶事，对此，也是知道一二。
　　雨打芭蕉，滴滴落在耳畔，苏鱼望着窗外春雨润物，霏霏绵绵，山雨雾蒸腾，听他二人私声蚊蚋，对懿嘉皇后之仰慕与钦佩。
　　心内一时感慨万千。
　　真是一佳人，只可惜，过慧易夭。懿嘉皇后诞下临渊太子，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林公听闻，只言“文章之伯，翰苑之才”八字，伤心至极，辟谷三日，从此辞官隐匿檀溪山，不再过问朝堂。
　　世事总难全。
　　太子讲学，虽说时间尚在夏日，但已呈鼎沸之像。
　　苏鱼连日所到之处，皆议此事。
　　书院更是整饬院容，从讲堂纪律听课面貌到学号卫生整洁，皆是要焕然一新，静待太子莅临。
　　而如此，这苏鱼二人便成了严厉打击对象，只因他们二人堂上总是不带书册。
　　苏鱼也是无奈，只这马珪随扈无孔不入，她对书册倒也无所谓，只不被抓到，便也万事大吉，懒得去追究。
　　只这马珪过于猖狂。
　　这一日，乃“檀溪六圣”之一书圣魏晏的诗词课，魏晏是苏鱼敬仰的学儒之一。
　　第一次听到是从大哥苏衡那里，大哥非常喜欢魏晏的诗词，磅礴大气，出塞曲，征战歌，写起闺中诗词也是清丽脱俗，绝对是一流行爱情话本子的段子手。
　　魏晏已从堂外而入，苏鱼翻遍案牍，出门前检查过的书册，竟又不翼而飞！
　　苏鱼心下暗叫不好，只这些日子观察而来，有了个结论——这魏夫子，怕不是有强迫症。
　　魏夫子一表非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倒有几分女相，已至三旬，却童颜依旧。
　　终日同款青衣长衫，腰间系一八进宝丝绦，若不是净如新衣，苏鱼都要怀疑这人是日日穿同一件。
　　案牍必擦几净，笔墨纸砚摆放俱是规整，若有一丝偏差，便需调整片刻，满意方止，坐姿日日如一端正，就连批注作业都是工整不容偏差。
　　每次入堂第一件事，便是互查书册及诗作，次次如此，若遇有人未带书册，便要停课。
　　虽院长已提及多次，未带书册，无需停课，但这魏夫子，油盐不进，照停不误。
　　院长为止魏夫子停课之行，遂下令，魏夫子之课，众生不得因不带书册致停课。
　　此时因太子讲学，各个院丞严查课堂之际，这不就是在风口浪尖上，顶风作案，以儆效尤么！
　　还不待苏鱼有应急之法，马珪随扈之一何俞便举报道，“夫子，苏生与刘生，又不带书册！”
　　苏鱼本懒得去理马珪，只这马珪偷书真是丧心病狂，防不胜防。苏鱼对于马珪次次作恶之为，此刻见他一脸得意，用眼神挑衅的嘴脸，自是愤慨，此刻却也只得隐忍下来。
　　只祈求这魏夫子今日可别再因为强迫症，又停课。
　　不然他们二人，便是罚上加罚。
　　“夫子，今日未带书册，学生之罪。已深刻反省，若有再犯，全凭夫子惩罚。只今日使出有因，实非学生不带书册，学生出门之前，均已仔细检查翻阅过，更深知学生不带书册，乃是对师长不敬，对同窗不义，更是日日三省吾身，不可以为之。怎奈来时，因与人碰撞，故猜测怕是因此丢了书册。还望夫子不可因学生之过，而及同窗，学生倒是有一议，曾听闻夫子言，月末会有一堂作词课，不若调换了来，今日进行。”
　　魏晏对此二人，倒有几分印象，这苏鱼倒也言之凿凿，此刻，在二人身上逡巡片刻，见认错之态诚恳，态度端正。且正逢太子讲学之际，乃重中之重，倒也懒得再听院长规劝之言，苏生所言也未尝不可……
　　见魏夫子眸底松动，苏鱼算是松了口气，接着，便听一低沉浑厚嗓音道，“本堂诗词，你们便各自作一首诗吧，题目：无题。待下堂时，互相讲评。得票最多者，可得本夫子手书合辑一册。”
　　此言一出，众生皆是怔愣片刻，方议论声渐起，只因这题目。
　　无题。
　　刘子嵋在身后偷偷扯了扯苏鱼衣角，二人算是如释重负。
　　回头便瞧见马珪一副挑衅模样，还打算下堂再找他们二人之茬，活脱脱的校园凌霸行为，反正已经杠上了，就算她不还击，那马珪也不会放过她！
　　既然如此，那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忍无可忍便不必再忍！
　　刘子嵋叽叽喳喳在耳畔又开始数落马珪之霸凌行为，又问着今日无题之意。
　　苏鱼静静望着窗外，雨后初霁之景，提笔落墨，“小马撑竹筏，偷抓鱼儿回。跌入旋涡溺，春水一道开。”
　　【太子小剧场】
　　临渊阁。
　　四喜随侍太子身伴，研磨。
　　见案首上一诗笺，上书一打油诗。
　　“小马撑竹筏，偷抓鱼儿回。
　　跌入旋涡溺，春水一道开。”
　　一首打油诗，也无甚大才，与殿下之诗作，乃云泥之别，更是难登大雅之堂，殿下所乐为何？
　　殿下竟是乐至这般。
　　想着刚从黎淮从檀溪山送至的消息。
　　“去，让人看着马珪，若是妄为，便拿下……”
　　四喜恍若一道惊雷劈下，一口气哽在胸口——
　　殿下此前虽知马珪恃强凌弱，却从未动，如今竟……为了……
　　檀溪山……那……那脸如黑炭的……小子？


第12章 【暗香沉】
　　一炷香后，大家的诗作完了大半，开始在学堂内穿传阅。
　　待马珪瞧见苏鱼的诗，一拍桌子蹦在了椅子上，紧接着书册，笔，墨砚台全都朝着苏鱼的方向丢来。
　　“姓苏的！你敢骂小爷！看小爷不把你打得满地爬！”马珪一想到次次辱这厮，却是次次被躲过，气就不打一处儿来，他可是安定城的小霸王，就连在宫中都无人敢惹，这厮竟然敢在课堂之上诅咒他溺水而亡，简直是岂有此理！
　　课堂之上，一度混乱，以扰乱学堂为名，揍了十下手板。
　　魏晏自是听出了这首打油诗中嘲讽之意，马珪嚣张日益见涨，被这个苏鱼削削气焰也好，自也不点破，“苏生，马生状告你，你作何解？”
　　苏鱼起身作揖回禀道，“先生，学生幼年的确见到过竹筏上的小马，逗弄小鱼，似是玩的过于开心，不小心跌落下竹筏，正巧遇上旋涡，学生见小马在水中挣扎，学生想救，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死去的小马在春水中一路向下流而去。先生名为无题，那便是抒写心怀，那场景多年来一直留在学生心底，故此有感而发。”
　　此时，众人也听出了这明晃晃地打脸之意，平日里他们碍于马珪的身份，自是不敢多事，此时有人帮忙出气，自是一解心头之愤，都言，“作得好！”
　　苏鱼的打油诗，自是夺得头筹。
　　票数最多。
　　一套魏晏的诗歌合集入手。
　　这厢，马珪对于苏鱼更是恨之入骨。
　　被拐弯诅咒，还被训了一顿，他简直气若如厮，肺腑之间皆要炸裂般。
　　回到学舍，便将目之所及，笔墨纸砚，花斛，摔个稀巴烂……
　　书院每五日休沐一日。
　　檀溪山脚，有一处宅邸壮丽之处，名汐圃。凿池引水，叠石为山，名花异卉，栩栩如生，精巧至极。
　　马珪修沐日皆歇于此处。
　　汐圃乃陛下赐予马贵妃之所，马贵妃念幺弟马珪就读潭溪山书院，修沐日，往返城中，多有不便，便特请了恩旨，让马珪皆住于此处。
　　据传此间，童仆小厮众多，马珪潇洒，选了府中秀美丽质之人，吹拉弹唱，无一不会。
　　这日，马珪因在堂上受了苏鱼之气，因太子讲学在即，不敢肆意妄为，实在无处发作，心中烦闷，特叫了府中一众舞娘，又去请了安定城中两大名妓，吹拉弹唱，饮酒作乐。
　　此时，管家杨全领着二书生从门外而入，二人乃马氏远亲，是马昭在家族中为马珪选取的两个伴读。
　　都是秀才之名，一俊美，马致，甚得马昭之心，恁是将其认了个螟蛉之子，一胖子，马绍，也有几分才思，遂过了马昭之眼，两人俱是在府中教养半年，这日刚送至兮圃。
　　管家杨全遂领着二人见与马珪，“少爷，此二人乃是老爷为少爷选的伴读，自今日起，便也住在这兮圃了，老爷说少爷若有不懂之处，皆可以与二人切磋，你们同龄之人，也好亲近。”
　　马珪手中搂着一女，虽调着笑，倒是抬眼瞧了二人一眼，扬手止了乐。
　　两人立刻自报家门。
　　马致道，“小人乃秀才，家父乃建阴县主，因官粮被劫，获罪入狱，蒙义父大德，救小人免于罪责，义父于小人有再生之恩，公子此后便是小人之主，公子有何难事，皆可知会小人。定当油火不惧！”
　　马珪怀中之女，名唤梅香，清秀碧玉，倒也有几分娇娇之色容，是马珪偷偷弄至庄上的，此时一边与马珪把玩，一边觑着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