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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宠妻手札 (牧庭花)


  秋日里,应她要求,架起的葡萄藤下,结了串串葡萄,还未成熟时,她总是骗他吃那满口的青涩。
  曾经的他们也是这般坐在,望着星空,阵阵蛙声中,星空下,萤火中,谈论檀溪书院,山中轶事,府中八卦,京中趣闻。
  童言无忌,倒是乱说了很多神话故事,自己乱编的,有道听途说的,倒是被苏衡把小人书画本子都收走了,不再让她看。
  她总是偷偷溜进苏衡的书房,偷拿画本子,或者攒上月钱,偷溜出门,在街市巷弄里,看街长里短,看小摊小贩,或偶尔去蹭上别人娶亲,讨一杯喜酒,又或者混迹在养蚕,丝织,制盐所处,画下眼所见,心所至。
  这些年,图画技能倒是增长不少,只可惜当不了那文人雅士,做不了六经国史,她更喜人间烟火气。
  “大哥,你可知为何星河亘古?”
  “月本无光,犹银丸,日之耀乃光耳,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侧而所见才如钩;日渐远,则斜照而光稍满。”
  “月绕日转,天地自传,我感觉如此这般甚好!”
  她竟不知这竟是最后的对白,他明明允了待休沐时,带她去一探阊门中华庭阁的繁华风流,从此无人践。
  他应允的月下吹埙,从此缺了席。
  他应允的芸豆卷,从此无人买。
  他应允的年年冰西瓜,从此再无人冰……
  “你这个骗子!你答应的事,一件都未做到——可知,重诺,乃君子之为!”苏鱼对着天空,对着远方喊去,只是喊着喊着眼底忽然就模糊了,嗓子忽然就哑了。
  多想,这么些年就只是如梦一场,梦醒来,人还在。
  大哥,你可知,自那时起,我竟是这般,不想清醒,却比谁都清醒,不愿看清,却比谁都看得清,这世间炎凉。
  我开始日日混迹人海,在他人眸底寻找你的身影,如此间,竟已多年已过。
  这一夜,众人俱是微醺。
  可这第二日,便有了麻烦,自是来于那马珪。
  谢鸿儒讲堂,作文课长要收起,送至谢鸿儒手中,却是苏鱼与刘子嵋的课业,让谢夫子眉峰紧攒。
  谢鸿儒将二人留堂,更是大动肝火,“你二人甚是胡闹,如此将课堂作为儿戏,言辞作文,沆瀣一气,诟詈师长,不思进取,败坏堂风,便罚你二人去帮助崇文楼整理典籍!”
  两人俱是因晚睡,而头脑不甚清楚,此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苏鱼缺觉,自是睡了一节,不知谢夫子讲了何,也不敢明目张胆盯着谢夫子瞧,更何况对视了!此时见刘子嵋竟是比她还茫然不知所措。
  “苏鱼,老夫道你知晓礼仪,懂得,你可解释解释这等□□之物何以出现至此!”谢夫子将课业甩至苏鱼面前。
  苏鱼拿起那作业本一瞧,这哪里是她写的啊,什么如意带?金枪不倒丹?为何物?做何用?
  “夫子明鉴,此并非学生所书!且此行文笔迹并非学生,学生字丑,难登大雅之堂,更甚写出如此这般笔力,再者,这篇行文虽字迹相仿,可是乃用右手而为,而学生天生乃惯用左手,不若学生写与夫子,将学生所做之文说与夫子!”说罢,当即左手握笔,蘸墨而书。
  她的确是个左撇子,只是这些年多多训练右手,幸而左右手都习字熟练,方解今日之困。
  刘子嵋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跳了出来,“夫子!这定然不是我二人,一定是马生,诬陷学生二人,还望夫子明鉴!”
  谢鸿儒早便知晓非二人字迹,只这二人也甚是荒唐,整日学堂最爱睡觉便是此二人,“读书,乃圣贤也,本夫子非那迂腐之人,只檀溪书院乃圣洁之地,切勿再出现此等污秽之物。且为生之本,当为重师,堂上小憩,置夫子于何处!”
  “便罚你二人去崇文楼帮助整理典籍,且读之,每三日交与一篇感悟,将那院规抄写一百遍,以去杂念!”
  苏鱼不用想,都知被马珪那厮给坑了,如今听到只需,整理典籍,倒也松了一口气,只一想到被马珪坑害,让自己在谢夫人面前成为个思、yin yu之人,便觉愤懑不已,她虽荒唐,可也并非要给自己贴个si yin的标签呀!更觉牙疼!
  她一个姑娘家,真是有口说不清!哎,只待来日再解开这等误会了!
  书院钟楼西侧,一股清泉潺潺而流,小桥通幽,一块镜面白石上,苍劲有力的“崇文楼”三个大字,醒目而擢人眼球。
  汩汩山泉水流动,塘边堤坝,栽种着各样花草,此时正是百花盛放之时,那蔷薇,凤仙,荼蘼……迎风摇曳。
  暮春时节,暗香浮动。
  崇文楼中,藏书阁,日光正盛,苏鱼正趴在其中靠窗一案牍上午睡,擦了一早上的案牍,整理书籍,这会儿方醒,头颈酸麻,胳膊酸痛。
  刘子嵋看着撞撞书架,似层峦叠嶂的书山,顿觉自身之渺小,一部部整理,也不知该至何月,抱怨迭起,“我们二人何时能整完读完恁多书籍!这谢师分明为难与你我!最恨的便是那个马珪!如此黑心黑肺!竟敢写如此yin语秽言陷害你我……”
  连连几日,怨念颇深,辱骂喋喋不休,层出不穷,提起作文便如用药膳,磨蹭数个时辰,还得让她帮忙作假!惹得她甚是心烦,整日如蚊蚋之音,靡靡不散。
  “怨念有何用,还不如赶紧睡一觉,午时起来继续。”苏鱼慢悠悠地回。
  以前听闻过檀溪书院的崇文楼是“天下第一书阁”,如今才算是彻底见识到这天下第一。
  阁高七层,第一层乃是排排方形案牍,供学子揽阅之用,二至五层乃排排书架,经史子集、名家典藏、风土人情、志怪之典,藏纳万千。
  苏鱼这几日开了眼界。
  六层和七层是禁地,五楼有专人看管,未得允许,不可上楼。
  此刻藏书阁里人不多,他们二人躲在角落里晒着日光浴,刘子嵋絮絮叨叨,苏鱼倒也不甚在意,忽然瞧见挂于墙上的院规,计上心头。
  “马珪是不是吩咐这几日又开始专偷我们二人书册?”
  “是啊!防不胜防!我上个茅房出来书就被偷走了!可气可恨!”提到此处,刘子嵋竟是将手中典籍攥到变形。
  “他不是爱偷么?那就让他偷个光明正大!”
  【太子小剧场】
  潭溪山后山,孤与裴卿各自题诗。
  以供后生批注,孤的批注甚多。
  多为褒扬溢美之词,唯有一笺,只八字:新奇藻丽,含蓄庸俗。
  言语犀利,不留情面。
  后附一批语:“今生不结鸳鸯带,也要种过望卿山!”
  孤竟是不知,题词何以出现,此二句方为何意?
  当时只道这批注出自何人,今日见苏生之字倒是得解疑惑。


第10章 【从夫记】
  崇文楼外,山若织锦,绿草茵茵,花开如丹霞,千重红锦,好不灿烂。
  楼内二人,找了个偏僻角落,窃窃私语起来。
  “刘美人,你可知哪里能买到画本子?”苏鱼悄悄道,“就是那种画本子……”
  “画本子?那马大粪纨绔一个,是从不爱看书的,更别提什么画本子的!”刘子嵋一知半解地嘟囔道。
  苏鱼见他一副不开窍的模样,遂附耳在刘子嵋耳边详细说道,说的刘子嵋那是一个眉开眼笑。
  还不待她讲完,便一溜烟便跑出去办了。
  苏鱼趴在案牍上奋笔疾书,只她这几日的作文,还未写完。
  待刘子嵋偷偷摸摸回来时,苏鱼看着他的战利品,随便翻阅了几页——
  《小尼姑从夫记》《恶女从良记》《se、魂》《御女记》……
  画面旖旎,不堪入目……看的苏鱼目瞪口呆,“你在何处找这么多?”
  “你记得在你右后方那个陶熠不?他喜好此书,因此,大家都知晓,他那里必能弄到,我买的,一本五两!花了五十两!”刘子嵋低语道。
  继而又接道,“不过花多少两都值得!”
  “就那个整日里之乎者也的,口中一大段,就那个整日萎靡不振,学堂都在睡觉的?”
  苏鱼有印象,但对此人印象不深,也未曾有过只言片语,那日只道好此书,却不知竟是晚上熬夜奋战此等书画,白天堂上小憩解乏,白日黑夜颠倒,也难怪日日瞧他都顶着乌青色,目光呆滞,原来晚上挑灯夜战呢!
  所买书册,苏鱼甚是满意。
  刘子嵋分了匀出几本予了苏鱼,自己又拿了几本,见苏鱼还在作文,便自己偷偷摸摸回去准备了。
  待做完课业,苏鱼伸了个懒腰,肚中有些饥馁,环顾四周,见偶有几人,都在埋头苦读。
  日头渐落,遂收了课业,准备回学舍。
  哪道只顾琢磨怀中之书,走路也没甚在意,竟是在拐角处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苏鱼被撞,头晕目眩,一时跌坐至地,怀中作文纸张洒落满地。
  “苏生怎如此不小心?”一道朗润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温润如徐徐春风,倒是让苏鱼清醒了几分,便瞧见了——
  一道颀长身影,逆光而站,还有伸向她的大掌,骨指分明,晕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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