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云容十根春纤越攥越紧。
起先是因着父子两个的话而心潮起伏,后头则是……
憋得。
她尚未至东净便碰见了这么一出,内急未解,起初尚能认真听个壁脚,如今却是已渐渐不知两人说的什么,只憋得头皮发麻,面色涨红。
那女史见状,抓了她手腕,再三示意她忍着些,不要作声。
顾云容欲哭无泪,早知道方才就不闲着没事一盏一盏喝茶了。也是那近旁的宫人不断给她添茶,冯皇后也始终未理会过她跟徐氏,她闲极无聊便不知不觉灌了许多。
稍稍一动便觉满腹茶水晃荡,为免徒增苦痛,她保持着倚靠石山的姿势,纹丝不动立着,祈祷外面两人快些离开。
混混沌沌之间,不知过了多久,上苍仿佛终于听到了她的呼唤,她再度凝神听时,发觉外头似乎没了声息。
顾云容几乎喜极而泣,一回头却看到女史僵硬惶遽的面色。
她正自讶异,就听身后传来杂乱步声。
“你二人在此作甚?”贞元帝冷声沉沉。
顾云容回身,见贞元帝与桓澈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假山。
她霎时僵住。
桓澈立等出声解围:“想是恰巧路过。顾姑娘身边的是六尚的女史,儿子前去母后宫中存问时曾见过。大约是母后叫顾姑娘……”
贞元帝剜他一眼,旋转向顾云容,目光冷得砭骨。
顾云容的衣袖被已跪地拜伏的女史扯了一把,方反应过来自己尚未见礼。
她暗咬牙,把心一横,揣着一肚子茶汤跪拜下去,行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个大礼,憋得满面霞色。
她不好在御前提及内急这等不雅之事,便也自道只是途经此处。
贞元帝未叫她起身,亦未叫她离开,只是又转回头对桓澈道:“你若执意为之也可,要么将你爵位降等,要么领五十篾片,你自己瞧着办。”
桓澈倏而敛襟跪下,神情愈坚:“儿子仍不改前语。怀远伯原就是被言官针对,并无错处,求父皇明察。再则,儿子绝不娶旁人。”
顾云容虽则仍跪在地,容色恭敬,但双耳如堵,魂几出窍,内心不住咆哮,为何平素寡言的父子两个今日这么多话!还有完没完了!
贞元帝忽然道:“你倒是有拳拳求娶之意,焉知人家姑娘就肯嫁你?”
话落,父子两个皆望向顾云容。
顾云容正垂首祈祷,忽觉周遭一静。
一抬头,便见面前两人齐齐看她。
她一愣,不知所措。
“朕问你,你可愿嫁他?你若愿,朕便不罚他。”贞元帝的目光意味深长。
顾云容彻底懵了。
前头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这半晌,话茬是怎么绕到这个诡异的问题上的?
桓澈跪在她不远处,看她满面酡红,低声道:“莫要羞赧,快快答话。”
第四十七章
此刻,顾云容只恨不能立等挖个坑将桓澈按进地里!
她现下只想往东净去!
顾云容又窘又急,满额溢汗。她不想成为第一个因为内急把自己卖了的姑娘,但她若不吱声,这父子俩想来不会放过她。
吱声便要做出抉择,但在皇帝老子面前拒绝他儿子这等事,后果未卜。
但若应下……
顾云容切齿少顷,蓦地垂首恭行一礼:“禀陛下……”
她一句话未完,一内侍忽趋步上前,朝贞元帝与桓澈各施一礼,旋躬身对贞元帝道:“陛下,倭国使节妙信和尚求见。”
贞元帝敛容,转向桓澈:“你往养德斋候着。”随又命顾云容且自便。
顾云容如蒙大赦,从未如眼下一样觉着皇帝可亲,忙行一礼,起身去了。
待回首确定皇帝已然走远,顾云容便顾不得许多,问了女史东净何在,奔命一样疾步径去。
桓澈起身凝了她的背影一眼。
妙信和尚是大友隆盛使团的正使,而宗承正是跟着这支使团一道赴京的。
倭国如今国内正处动荡乱世,将军把政,大名坐大,否则也不会出现争贡之乱。两支倭国使团滞京近一年,朝贡事宜才初见眉目。
虽知倭国并非真心臣服,但能姑且止战也是好的。只要再一年,于思贤新募的兵就能磨成一把利器,即便倭患再起,也能独当一面,驱敌御边。
原本这几日,倭国使团便要离京回国,但如今距万寿圣节不远,使团就将归期后延了两月。
他不知宗承预备何时离京,但应当也是在近期。
拏云探知,宗承已进献一批火器,全是佛郎机新近研制的,但因着机密,不能放在明面上,只悄悄运入了神机营,拿去供匠人拆卸研究。
而以宗承的禀性,此番约莫是跟他父亲提了什么条件。他父亲虽对宗承杀心不减,但为着能从宗承身上套取更多利处,怕是会放宗承离京。
桓澈眉目冷凝。
他不认为妙信和尚忽至是个巧合。
顾云容从东净出来后,如获新生。然而她被女史引领着往钦安殿折返的路上,却瞧见桓澈竟还在假山旁立着。
“下去。”桓澈冷声朝女史命道。
女史瑟瑟,一字不敢多言,惶然退至远处。
顾云容道:“陛下不是让殿下去养德斋等候么?”
桓澈转回头面对顾云容时,辞色柔和许多:“父皇一时半刻脱身不得,我晚些去也无妨。”话锋陡转,“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我已查着了,回头说与你听。至于你父亲那件事,你不必担心,我会帮你妥善处置。”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桩事,”他继续道,“你父亲此番摊上的麻烦,与你的好表兄脱不了干系。”
顾云容攒眉:“你怎知的?张口便攀扯旁人。”
桓澈认得的她的表兄,只有谢景,因此顾云容对他所言“好表兄”不作他人想。
她虽对谢景无甚男女之情,但与他青梅竹马,相处多年,谢景又一直对她颇多照拂,当初顾同甫入狱,谢景也是极力奔走。即便观念相左,她仍对谢景印象颇好。
若从相处时日上来说,她与谢景反而比与桓澈熟稔。
桓澈只看一眼便知她在想甚,步步近她身前:“莫非你不信我,倒要信他?”
“那我为何信殿下不信他?殿下几番设局,心眼比蜂窝多,难道还要我随时随地无条件相信殿下?”
她这话,显然是暗指今日之事。
桓澈在距她仅寸许之距时止步:“但你确乎信任我,否则当初不会在我面前挑破那件事,还信我不会杀你。”
顾云容知他说的是她之前在他跟前说破他的隐疾之事。
“那不同。我信殿下不会杀我,但不信殿下不会耍心机。”
两人挨得过近,顾云容倍感仄迫,脸颊发烫,后撤一步。
这一年以来,他的个头又蹿高一截,眉眼之间渐褪青衿稚齿之气,性情亦不复从前的讷涩,已慢慢与前世模样拢合。
从少年到男人的蜕变。
但又与前世的他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不过,那种眼风一动便威压全出的迫人之感,是一脉相承的。
顾云容怕有人来,侧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阔袖之下,他手掌轻易钳住她纤柔皓腕,温热指腹细细摩挲她手腕内侧一点娇若玉脂的肌肤。
酥酥痒痒,如在痒处细细地搔,却又灼热陡升,火星四起。
顾云容双颊蓦红,竟觉他在调戏她,奈何她不论如何使力都挣脱不能。
“别急着跑,听我说完。今日不过因利乘便而已,也不算是个局,”他凑到她耳畔,嘴唇几乎触到她莹润粉白的耳朵,“不过你我之事,父皇不久便会办了。”
“你终将是我的。”他低眸。
他的嗓音平素清越,然若刻意放低,便有一番特殊的低沉喑磁意味,闻之如饮醇酒。
顾云容恍然发现,他连嗓音也与前两年有所不同。
他将她一只小手包在掌心:“改日抽个工夫,再给我修修眉。我最爱看你修眉时的……”
顾云容想起自己那晚无意间松散开的衣襟,横波瞪他。
他目光在她越见丰盈的胸脯上流转几息,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我最爱看你修眉时的认真,那模样可爱极了,手艺又好,六哥瞧见,直夸我比之从前更为丰神俊美。”
顾云容微抿唇角,心头浮起一丝小得意。
她素日喜欢捯饬自己,但手艺多只能在自己身上施展,那晚起意为他修眉,其实也是技痒。
他夸她长得好看,大抵都不如夸她手艺好更令她高兴。
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桓澈又叮嘱了她些旁的事,放她离去。
他实则不太担心顾云容会转回头找谢景,他已然确定顾云容不喜谢景。至于宗承……
顾云容至少如今还是喜欢他的,按说也不会选宗承。但他心里总有些忐忑,他不知这忐忑由何而来,因此莫名烦躁。
宗承盥濯罢,从浴房步出后,转去书房。
甫一推门,香风袭面。
他凝眉望去,但见屋内除却他要见的妙信和尚外,还有两个施朱傅粉的女人。
相似小说推荐
-
继室子的为官路 (戚华素) 2019-04-24完结3981 23174小西医谢笙穿成继夫人之子。前有原配嫡长子风流俊秀,后有庶姐才满京城。明明是继夫...
-
美色撩人:王爷,求放过 (云朵飘飞) 潇湘书院VIP2019-02-16完结28.9万字19.6万阅读1789收藏本文一对一男强女强甜宠来袭深情版简介:男主:你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