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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 强推番外完 (海的挽留)


  往年明明都只是赏灯看戏而已,驴年马月都不办一场诗会。
  他正神思不属,桓朗倏地扯他一把:“走心点,仔细父皇点你作诗。”
  桓朗话音方落,贞元帝的声音便飘了过来:“七哥儿,你来以汤圆为题,做一首七言律诗。”
  桓朗瞟见弟弟犀利的眼风,往一旁侧了侧身。
  不过凑巧而已,真不是他说什么来什么。
  桓澈站起,见对面的太子也盯着他,倒是眉目无波,随他看,他新修的眉,且是好看。
  只他随即暗扫一圈,想起一事,眉尖微蹙。
  这席上似乎少了个人。
  顾云容今晚早早与顾家众人一道用了元宵后,便与徐氏等人出了门。
  两辈子算起来,这是她在京师过的头一个上元节,倒有些兴奋。
  七夕是女儿节,若论古时情人节,上元才更恰当。
  街市上灯海如昼,喧嚷如潮。玩灯男女,满目皆是。
  她正立在一排灯架前,对着一道灯谜冥思,忽觉身畔多了个人。
  一转头,便对上一张凶狞的钟馗面具。


第四十五章
  顾云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戴的是傩戏面具。
  钱塘县庙会密集,偶有傩戏社鼓一类的热闹可看,她曾见过几回。
  对方见她只回头瞥了一眼,便又转回头去,竟是仿似没看到他一般。
  立了须臾,他遽然取过一旁纸笔,提笔落下几字,旋递与卖灯的摊主。
  摊主看罢,对顾云容道:“姑娘,那道灯谜已有人解了。姑娘要的那盏灯,怕要与了旁人。姑娘若要,看那客官可愿相卖。”
  顾云容讶异问是哪个,摊主以目光指了指她身旁那个戴着钟馗面具的男子。
  顾云容转头,对方已从灯架上取下了她先前看中的那盏骆驼灯。
  她原想出钱买回,但想想还是作罢,丢了纸笔,领了秋棠便要走,但那人将灯提到了她面前,竟是要赠与她的架势。
  顾云容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对方除下面具,露出一副眼生又眼熟的面容。顾云容端量几眼,不多时便大概猜着了对方何人。
  抛开身形与面容轮廓不谈,眼睛是最好认的。容貌再是伪饰,眼眸却难以更易。
  她与宗承见过几回面之后,对这个人的神貌有了个大致的认知。
  此人虽有通天之能,但与一般的上位者不同。她从桓澈眼中看到的是凌驾蜉蝣之上的睥睨眄视之势——这一点在前世的他身上尤为明显。
  而宗承眼中则是安能摧眉折腰的落拓狷傲,看似欹嵚历落,却是深藏城府,顾云容不认为他如他所表现出的那般,因屈受罹祸而落草为寇,但她希望他心向故国之情是真切的。
  宗承看她目露了然之色,知她认出了他,又擎起骆驼灯往她跟前靠了靠:“你方才竟未被吓着,难道是我挑的那面具还不够凶恶?”
  “那种面具我从前见过,无甚可惊奇的。”顾云容看他要送灯,称谢后婉拒,欲转去寻徐氏等人。
  却听他在后头道:“你如今可是处在两难之间,既不甘心就这样嫁与他,又无法置身事外,毕竟女大当嫁,且有些事也并非你所能抗。”
  顾云容步子蓦地一顿。
  这人简直太可怕。
  宗承知自己言中,踱至她面前:“我觉着,你对他有情亦有怨。但他对你实在也可称一句真心相待,你下意识想与之亲近,但总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至于那道坎儿是甚,我猜不着。”
  “也是因此,你与他之事始终吊着。你举棋不定,他也云里雾里。你是否觉着,眼下他父亲压着他的婚事,正给了你喘息之机?但该直面的,终归是躲不开的。”
  顾云容缄默少刻,道:“阁下意欲说甚?”
  “我可为你出谋划策。你眼下有三条路可选。一是痛痛快快地应了他,嫁他为妻。但你须与他和衷共济、披荆斩棘,你当知晓嫁他意味着什么;二是另择门当户对的子弟成婚,左不过闹一场,横竖他吃不了你,也不大可能因此刻毒报复。”
  顾云容等了须臾没等到他的下文,不由问他第三条路是甚。
  “第三条,有些特殊,但于你而言,却是最为松快的——跟我走。”
  顾云容嘴角轻扯:“阁下认为这般谐谑很有趣?”
  “你听我讲完。我方才虽说他不太可能刻毒报复,但他这人,骨子里执拗又强势,纵你另嫁,也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异日他若登顶,你猜会如何?”
  他见顾云容不语,继续道:“你若旁嫁,也必择稳妥之法。我可带你在海外定居,你若不喜倭国,我们可去琉球,再往南往西亦可,这都好说,端看你的意思。你若想往海外诸国看看,我也乐意奉陪。待海禁开了,我可归国,届时兴许在南方安宅,我亦可随你归故里,将你家祖宅翻新整饬一番,再为顾家修设家庙。自然,将你的家人接来同住也不成问题。”
  顾云容听来,只觉不可思议:“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打我想打的算盘,”宗承把玩着手里的骆驼灯,“我今晚所言,你可仔细考量一二。不过留给你思忖的工夫并不多,你最好快些抉择。我可再补几句,你若选第三条,我定尽我所能博你欢心,你纵要海里的水晶宫,我也建一座给你。我会一心一意待你,身边只你一个。”
  顾云容审视他良久,面上神色一言难尽,终是作辞离去。
  宗承目送她的背影消匿在人潮之中,轻声道:“满目打量探究,看来真是想到旁处去了,全不信我。也是,急不来。”
  他对顾云容并非一见钟情,只是初见时记忆深刻,印象极好,后来竟是越发喜爱。
  这大抵也是一种缘。
  桓澈一首词翰两工的七律落笔,贞元帝观之赞口不绝,又示意他向在座兄长敬酒。
  酒过数巡,众皆微醺,唯有桓澈清醒如初。
  贞元帝见夜色渐浓,令众人各自出宫。
  桓澈如蒙大赦,才要近前辞别,就听父皇道:“七哥儿留下。”
  淮王踉跄着起身上去,拍拍弟弟,有意气他:“哥哥先出宫去了。东华门外头的灯市可是彻夜不休的,我如今出去,还能去逛游一圈,猜几道灯谜,赢几个花灯回来。”
  桓澈斜乜淮王,又瞥了眼似往他这边觑了一眼的太子。
  筵阑回宫,贞元帝一径去了乾清宫养德斋。
  桓澈进去之际,他正喝醒酒汤。
  屏退左右,贞元帝示意他上前去。
  “朕观你适才丢魂失魄的,敢怕是今晚定了甚好事,被朕搅了?”
  桓澈垂首只道父皇多虑。
  贞元帝一笑:“多虑与否,你最是清楚。今次叫你来,是要问你一桩事。”
  贞元帝忽掷出一份奏疏:“你自己看看,作何解释。”
  桓澈抬手接过,翻开览毕,倏地屈身行大礼:“父皇,想是下头人查证不实,亦或奸宄意图构陷,父皇明察。”
  那是一份厂卫联名书就的奏疏,上面详尽罗列了厂卫查到的关于太子遇刺前后的一应蛛丝马迹,而这些,全都指向他。
  刺伤太子的手里剑是倭国的东西,这本身听来便能与倭国使团扯上干系。而他父皇已经藉由沈家那件事知晓,他跟宗承有私交,那么拿到间者的特有暗器似乎更为容易。
  “父皇,恕儿子直言,这件事原就漏洞百出。若真是儿子欲对兄长不利,为何不用立等致死的毒药,如此岂不更干脆?一击不成,往后成事更难。何况,”桓澈微微抬头,“若真是儿子所为,一定做得比这干净,厂卫根本抓不到把柄。”
  贞元帝大笑:“你还真敢说!”
  “儿子心中坦荡,自然敢说。”
  “你可知朕为何将这封奏疏留中不发?”
  桓澈道:“儿子不知。”
  “你若不知,便不会如眼下这般镇定。人有时过于敏慧,也不招待见。无论何事,望一眼便知,没个意思。”
  贞元帝步至幺子面前,低头看他:“朕再问你,你可知你兄长遇刺那日,朕将宗承宣来,与他说的甚?”
  桓澈敛眸:“儿子愚见,父皇应是与宗承说,倘尽力施救,便不将他牵连入此事中。而宗承起先不救,怕也是等着父皇这句话。”
  “没了?”
  “没了。”
  少焉,贞元帝叹息:“这些年来,你们这些兄弟在暗地里做的事,朕心中都有数。你是最令朕放心的,却也是最令朕蹀躞不下的。”
  幼秀于长,固非好事。
  贞元帝忽道:“你这阵子都忙着让朕给你讨媳妇,心中不静,功课约莫落下了,不如朕让你静静心。”
  上元当晚,桓澈未至,顾云容也没放在心上,皇帝趁着佳节,办个家宴诗会之类,他是脱不开身的,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
  但他翌日依旧未来。
  顾云容开始诧异。
  直到正月十八这日,她听顾同甫说,桓澈被皇帝禁足王府,众皆揣测与头先太子遇刺之事有关。
  顾云容觉得这简直荒谬。她不用想也知道桓澈不会做出这等事,皇帝心里应当比她更清楚才是。
  诧异归诧异,即便如此,顾云容也并不担忧,桓澈若连这等境况都处置不了,那便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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