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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 强推番外完 (海的挽留)


  然而又过了五六日,事情仍无转机。顾云容心中打鼓,莫非皇帝当真偏听偏信?
  桓澈之事未了,顾同甫这边又摊上一桩官司。
  户部年末汇总各衙署上年开销与来年预算时,太常寺的账没理清,但因中间正旦休假,这事便暂且按下了。如今例假过去,此事便重新提上议程。但上下一合计,太常寺账目的差错竟是算到了顾同甫头上。
  太常寺卿面上虽为顾同甫说话,但言内言外皆暗指顾同甫初来乍到,又倚仗圣恩,做事不走心,还在衙门里摆爵爷的架子。
  头先那群等着抓顾同甫错处的科道言官,藉此纷纷上奏参劾。
  顾同甫此前多在衙署里做书办,倒也对官场中道道有所了解,只帝京官场与地方官场又有不同,顾家也无过硬奥援,一时倒焦头烂额。
  徐氏不懂什么官场朝政,但她见顾同甫愁得食难进寝难安,也知麻烦,杨氏来时,言语间便提起了此事。
  杨氏道:“我听景哥儿说,他这两年间积存了些师长昆弟的人脉,或能帮衬一把。”
  徐氏大喜过望,恰谢景随后来寻顾嘉彦,徐氏便委婉提及此事,谢景爽恺应下。
  谢景向徐氏问安罢,转去找顾嘉彦。
  两人研穷举业半日,谢景猝问:“我上回与表兄所言之事,表兄思虑得如何了?”
  顾嘉彦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谢景说的是上回在漱玉馆内说的那番话。
  “若为小妹计,自是另嫁最好,但这并非易事。我与父亲议过了,觉着顺其自然最好。”
  谢景沉容:“这关乎表妹的终身,怎可轻率?不瞒表兄说,当年与表妹退亲之事,家父家母也已心生悔意,如今正可再叙秦晋之好。”
  顾嘉彦见他再度提起此事,攒眉少刻,将话头岔了过去。
  纵然开罪谢景,他也不能接下这个话茬。他小妹跟谢景已是不可能结亲。
  谢景见状,倒也未再多言,随着顾嘉彦将话绕了过去。
  顾云容又等了几日,顾同甫与桓澈的事均未见转机,倒是冯皇后办了春日宴,传了几位世家夫人小姐入宫说话儿。
  内中多乃与冯皇后沾亲带故的女眷,本应与顾云容不搭边,然而顾家这边却也收到了传召。
  顾云容总觉近来诸事似乎太巧了些,但一时又无法串缀起来。
  但不论如何,冯皇后传召,终归辞却不了,到了正日子,她拾掇一回,与徐氏一道入了宫。


第四十六章
  国朝立国逾二百年,典章习尚均已成熟,且自成一格。
  譬如正月贺年互赠百事大吉盒,上元后食时令珍味,不止各色蒸饼乳饼奶皮素蔬荤腥,还有各地土产,如塞外之黄鼠、半翅、鹖鸡,江南之蛋柑、凤尾橘、漳州橘,西山之苹果、软子石榴,另有冰下活虾之类鲜味,不胜枚举。
  顾云容在缃色扣绣湖绸的锦垫上坐下后,看眼前肴馔之间竟还摆着江南的乌笋和糟笋,又有鲥鱼牡蛎年糕汤,心下喟叹。
  旁的且不论,单那鲥鱼,在京师就是个金贵的吃食。鲥鱼产于东南,北方是没有的,帝京这边的鲜鲥鱼全是打从东南江海里捕上来后,用冰湃了,不分昼夜,水陆互转运将来的。如今春暖未至,道上冰雪仍存,鲜鲥鱼更是价高。
  顾家近来事多手紧,也就交着除夕正旦那几日,让厨房做了几尾鲥鱼待客并自家尝鲜,她没能吃够。
  冯皇后虽则不受皇帝待见,但皇后之尊,吃穿用度上是半分未短,冯皇后又惯爱摆排场讲尊卑,起居穿戴从来都是顶顶精细的,膳食亦然。
  顾云容曾见识过这个前世的嫡婆婆一日之内换了七八套衣裳头面,缂丝的、缉绣的、洒绣的、织金的,宝石的、玉石的、金银的、海珠的,一应俱全。
  顾云容觉得,六尚库房之中,光是存放冯皇后衣饰的库容,怕是比她的院子还大。
  冯皇后见众人落座,挥手示意近旁恭候多时的尚仪局司乐女官并几位掌乐、女史开始鼓乐。
  国朝宫中,有后妃用膳时宫人吹奏细乐之制。女官将诗经篇章被诸管弦,斥去一应俗乐,于宴饮之时演奏,上位者认为其于阔德宫仪多有裨益。
  换言之,此举一则彰天家之威仪,二则融教化于日常。
  然顾云容却觉麻烦。若她用饭时周遭围着一帮人弹唱不休,唱的还都是她平素需做的功课,她大抵会少吃一碗饭。
  冯皇后几乎只与她近旁的几位夫人小姐说话,连眼角余光都极少往顾云容与徐氏这边扫。
  徐氏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冯皇后既是这般态度,又为何要将她们传入宫来?莫非是因着头先沈家之事,特特刁难?但也不太像,自她们入殿,冯皇后就只冲她们颔首示意平身,旁的没作理会。
  顾云容虽也困惑,但很快就丢了开去。横竖多思多虑亦是无用,不如随机应变。
  宴罢,冯皇后领着一众女眷往坤宁宫后的宫后苑去。
  徐氏领着顾云容在后头跟着,拘谨得很。
  冯皇后身边的几家女眷,顾云容都认得。有一家是济宁侯家的女眷,她上辈子还跟这家姑娘杠过。
  那会儿她已是王妃,那唤作聂歆的姑娘有一回在宫中与她碰上,讥她能嫁与桓澈不过全凭一副狐媚皮囊,不然她一个不知打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会一跃上枝头,当了凤凰。
  顾云容不以为意,压低声音与她说:“纵是如此,那又如何?”
  气得聂歆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顾云容其实不太在意旁人如何评议她,也因此,她前世从未兴过为博名而给桓澈预备房里人的心思。说来大约也是出于一种诡异的默契,她月信来时,桓澈也从不提择人侍寝之事,只仍报到一样每晚到她屋里来,除不行敦伦之事以外,旁的一切照常。
  他既不提,她自也乐得忽视。
  而且顾云容觉得他府里的丫鬟是她见过最老实本分的,即便当面行礼也是目不斜视,还仿似畏他如洪水猛兽,她曾向青黛问过缘由,但青黛并不肯透露。
  聂歆与一旁的母亲胡氏低语几句,随即转身朝顾云容行来,与她跟徐氏寒暄片言,便是一笑。
  “久闻怀远伯家的姑娘生得月貌花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聂歆上前,“再过阵子便是上巳节,不知云容可否赏光,与我等一道出城祓禊?”
  顾云容端量她少刻,点头道好。
  后头的陶馥目露惊诧,仿似没想到她会应下。
  顾云容今日到后,瞧见陶馥也在,第一反应便是冯皇后要借陶馥给她添堵。上回不管桓澈是何意图,都是把陶馥卖了,而陶馥母女不可能不知顾、沈两家之事是如何捅到皇帝面前的,相形之下,怕是会迁怒于她。
  但陶馥与小郦氏今日都无甚动静,除陶馥偶瞥见她面现异色之外,倒好似没事人一般。
  聂歆与胡氏互觑一眼,待要再跟顾云容客套几句,就忽听冯皇后道:“本宫想起,宫中冬日窖藏之菊花、牡丹各色花卉,今日开隙放风于钦安殿前,不若到往一观。”
  品赏冬藏之花卉,是宫中二月风尚。
  众人无不道好。
  顾云容能瞧出冯皇后因着沈家之事不甚待见她,踟蹰着是否要与徐氏商议一下,借故作辞,但冯皇后此言一出,她也不好张口,只好跟着去。
  她才与众人在钦安殿前看了几盆菱花晓翠、红云飞片之流的牡丹品类,就觉内急,禀了冯皇后,让一尚仪局一女史领着她往附近东净去。
  然而她才走至一座太湖石假山旁,就忽听一道冷厉呼喝贯耳刺来。
  她心头一凛,这是贞元帝的声音。
  四顾一番,她愕然发现贞元帝正威立假山另一侧,而他面前,桓澈笔挺跪着。
  她一时困窘,不知是该出去见礼还是姑且隐退一侧。正委决不下,身畔女史拉她一把,竖指于唇,示意她噤声,旋飞快将她拉至假山之后匿着。
  贞元帝冷硬的声音持续传来:“朕让你闭门静心,你倒好,伸着脖子操心朝中事,窝在府里还能连递奏章!你的功课可妥当了?倒有闲心打听旁人家的事!”
  “功课一样也未落下,父皇随后可查,”桓澈道,“只父皇说的是禁足,未说儿子不能探知朝中事,更未说不可递呈奏章。”
  “你还敢还口!朕当初就心觉有异,非亲非故,你凭甚帮那顾姓一家翻案,如今算是瞧出来了,原是开了色窍!”
  “父皇此前几番与儿子提婚事,儿子如今开窍,岂非好事?父皇不若成全了儿子。”
  “顾家之事你莫管,是非曲直,朕自有数。你的王妃,朕也不预备颁旨遴择,朕看头先皇后胪列的那些家户倒有几门合适,朕回头在里头挑一个与了你便是。”
  桓澈坚口道:“儿子不受!”
  一阵短促的回旋步声,贞元帝仿似在躁郁踱步:“你休以为仗了你母亲的面,朕便不敢将你如何!你这一两年间越发胆大妄为,不挫挫你的锐气,你怕是不知天高地厚!”
  “朕再问你一回,你安生是不安生?恼了朕,仔细降你的爵!”
  轻微的衣裳窸窣声,约莫是桓澈朝贞元帝郑重行了一礼:“伏望父皇成全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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