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葛优瘫在书桌后面的黎礼不急不缓的坐正身子,伸出手握着笔杆,一笔一划的写‘认罪书’,或许是这些年来养的太好,十岁的她已初有了少女的姿态。
黎礼语气十分幽怨,一听便让人觉得十分不忍:“我明白大哥哥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绝不会让大哥哥失望的。”
没有埋怨,没有恶语相向。
听着里面的做作声音,就算明知道她们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安逸臣还是止不住的皱眉。
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走进去,一言不发的拿起桌上还未写上两个字的‘认罪书’,怀疑的盯着黎礼问:“这就是你态度十分良好的结果?”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之前的一切都是黎礼故意做给他看的,禁足已经三天,可她连一份情真意切的坦白都无法给他。
看着空空如也还不小心沾染了几分墨水的宣纸,黎礼在心里暗骂自己准备不充分几声,想了想,脸色依旧自责:“大哥哥,我想了三天,觉得我的做法实在有愧于君子,书面语言已经无法表达我的愧疚。”
“所以,这一张白纸就是你给我的结果?”
“……嗯。”
越说越没有底气的黎礼干脆闭上嘴不言不语,旁边的茶香与花香见安逸臣步步紧逼五姑娘,心中着急下茶香也跟着开始忽悠,却是忘了安逸臣主子的身份。
“这三天姑娘没有一刻吃好睡好,整日都颓然的坐在这里,瞧着都消瘦了几分。”
安逸臣认真的看着黎礼:“瘦倒是没有,胖了倒是真的。”
黎礼脸都僵了,能不胖吗?这三天她除了吃就是睡,想出去走走都不成,若不是安诺时不时的来寻她,她真是要闷死在这个院中了。
黎礼咬碎了一口银牙,不屑的嘁了一声,太沉醉与内心世界的她并没发现安逸臣走到了自己旁边,还让屋里的茶香与花香暂时退下。
“昨日黄埔还出门为你打探秦家的消息,今日你就态度良好的认了错?”
“小骗子,想骗我也得把戏做全了让我抓不到把柄,你这样是否也太不敬业?”
又被他提前知道了?
黎礼心中一惊,神情戚戚然,手指不安的搅着,在心里挣扎了数次才颓然而道:“黄埔如何了?大哥哥别怪他,都是我威逼利诱他出去为我打听的,但是我绝对没有任何坏心思。”
不是没想过给如日中天的秦羽非添堵,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安逸臣提前知晓。
“他能如何,仗着有母亲的特赦令,在府中过的可是逍遥自在好不快活。”将沾了几滴墨水的宣纸揉作一团弃用,安逸臣故意叹了口气,语带怜悯接着道:“哪像你,现在只能百般无奈的在喜善阁面壁思过。”
仿佛是在不知嘲笑她的悲惨结局,安逸臣象征性的捏了她的脸。
他绝对是在挑拨离间。
手指不安的在衣袖中搅来搅去,黎礼差点搅碎了一块手帕,虽明白安逸臣挑拨离间的意图,可她竟然该死的还是忽然觉得黄埔不顺眼了起来!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犯错,可黄埔那个小滑头居然弃帅保自己,他是真认为她没有脾气的吗?
没有错过黎礼神情上任何一个细微的改变,安逸臣慢慢收回目光,这才将她所犯的错误一件又一件的提了出来。
“第一,你不该在圣上微服出巡时算计秦羽非,若是被人发现借机按上个谋逆罪,不止是你,就算安家也会有麻烦。”
“第二,在第一步出现意料之外的错误时,你不该恋战。”
“第三,你不该多此一举的骗我。”
本来正认真听他教诲的黎礼听见最后一点时,忍不住咦了一声,诧异的抬头看他,却发现他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仿佛刚刚那句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对安逸臣承认任何事情。
仿佛听不懂似的,她十分憨厚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与安逸臣打起了太极:“你难道不问问我和秦羽非为何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吗?”
015初次交锋
或许在别人眼中,她和秦羽非的恩怨来的奥妙,从她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就谁也不看谁顺眼。
这些年来,她们暗地里给对方下的绊子更是数不胜数,如果不是两年前在一个偶然机会下给安逸臣发现了,她相信这辈子他都没有知道的机会。
没有承认更加不会否认。
安逸臣无奈,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想要将她养废,却没想到是自己一手督促她成长。
才十岁的孩子啊,做事已然那么有手段。
“小骗子,就算我问,难道你会如实回答我?”安逸臣挑眉,他了解她,有些事就算他俩都已心知肚明,可她还是打死不承认。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后果太严重,他不会在明面上提出这些。
黎礼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看似愧疚,实则她已经在心里将那件事演绎了许多遍。
她本来有七成的把握毁了秦羽非,却因为安逸臣的忽然插手而两边都没讨着好。
瞧见黎礼的沉默,安逸臣眼神沉了沉,很快恢复正常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好好的在这里闭门思过,父亲那儿,你总得给出一个交代。”
安家没有谁是蠢货,就算黎礼做的隐蔽又如何?
恐怕从今天开始,在他们眼中一向单纯的黎礼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书房里面,安逸臣挺直了脊背待在书案下面,脸色严肃的不像是十五岁的少年。
“你倒是挺有担当,想替你五妹妹担责。”
安逸臣倒也干脆,半点没有分辨的想法:“还请父亲责罚,这次是我没管住她,才让她险些闯下祸事。”
听着安逸臣急于认罪的声音,安儒盛奇了怪了,反问道:“我为何要责罚你,黎礼又做错了何事需要你担责?”
安逸臣皱眉:“父亲,此次圣上微服出巡到御林园,秦羽非替皇帝预测灾难时,黎礼她……”
不等他说完,安儒盛已经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那又如何?为父并不觉得黎礼做错了何事,她只是思虑不周玩闹而已,恰巧也给为父提了个醒。”
安太傅眼中满是睿智,接着道:“有秦羽非这张王牌在,秦家迟早会成为京中的头脸人物,就算黎礼不对他们动手,等时机到了,他们也会对我们动手。若他们想得到圣上毫无顾忌的宠信,恐怕也只有除掉我们安家才能成功。”
现在的皇帝和秦家说白了就是在互相利用,皇帝想用秦家的手对抗安家,秦家想借用皇帝的宠信站稳脚跟。
“可是……”
安逸臣还想说什么,安儒盛却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你不需要插手,一切为父自会定夺,还有黎礼,你既然已经让她禁足十天来为父面前替她顶罪,想必也是不愿让她受到惩罚,这件事就当过去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内因。”
安儒盛一旦决定了某些事,任由是谁也无法动摇分毫,哪怕那人是他亲生儿子。
安逸臣明白,也知道父亲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一切,只要秦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那事是安家所为,就算他们再怎么怀疑,也没有那个胆子上门问罪。
等到安逸臣离开之后,白原关上书房的门,忍不住笑着道:“五姑娘的胆子比我想象中的更大,竟敢让人直接动手,不愧是受教于夫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提到府中喜欢扮猪吃老虎的自家夫人,安儒盛无奈扶额摇头:“她那点小心思虽是冲动了,但也在情理之中,秦家六姑娘确实奇怪,竟惹的我这不信佛的人都对神明有了敬畏之心。”
白原神情渐渐凝重:“太傅的意思,莫是以为秦羽非能通晓古今实乃真事?”
四年前秦羽非打着通古晓今的名号横空出世,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她竟然在各路人马看笑话的目光下预测了三年前的旱灾与两年前的水灾。
就连当今陛下也被惊动,从而将秦羽非接进宫中。
按照现在的情况而言,秦羽非不止得到了皇帝的重视,在民间也成了人人皆知的神童,对于安府而言并不是好事。
安儒盛摇头感慨:“我从未将那孩子放在眼中,她到底是年轻急功近切了,这京中的暗潮汹涌岂是一个女孩儿能明白的,如此大摇大摆坐定神童的称号,若有一日这神童不再经验,秦家又哪里有立足之地?”
白原又问:“若秦家只是想先打出个名号,之后便不让秦羽非出现在世人面前呢?”
一幅栩栩如生的画从安儒盛手中诞生,他仔细抚平边角,与白原一起将它挂与明镜高悬之下,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既以出现,又何易脱身?”
016比邻而居
听书阁里,士大夫依旧是这里唯一的老师,只是只是学生越发的多了。
自从秦家在京都站稳脚跟之后,秦羽非早已被接回秦家,这里成为了纯粹的安家学堂,十岁的黎礼已经在里面崭露头角,最为厉害的还是十三岁的安然,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士大夫的一声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