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比他上辈子任何一场战役都难打。
安逸臣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抗拒,又陪着她坐了一会儿,等他走了之后,黎礼才发现桌面又多了一瓶玉肌膏。
恰好这时李嬷嬷端着新鲜做好的奶羹进来,一眼就瞧见桌面上的东西,眉眼中全是喜悦:“五姑娘,大少爷可是又来了?”
黎礼似有似无的点头,连吃着最爱的奶羹都没了香甜的味道。
怎么说,她只能完全看不清安逸臣了,所有关于他的事情与上辈子截然不同,这让她感到慌乱不安。
可这种不安她没办法与任何一个人讲,只能深深的隐藏在心底独自品味。久而久之,不安竟成了她拒绝他靠近的一种执念。
“唉,大少爷送过来这么多玉肌膏,也不见五姑娘您什么时候用一用,都整整装了一柜子了。”打开存物柜,借着放东西的缘故,李嬷嬷手一转,原本应该放进柜子里的膏药进了她的衣袖。
一只手撑着脑袋,黎礼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奶羹,也不知是听没听见李嬷嬷的话。
做完了该做的,李嬷嬷静静站在一旁等着收拾,抬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黎礼,与她想象中的一样,五姑娘不曾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夜晚,月上枝头,黎礼正准备入睡,花香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放在一旁备用,门吱呀了一声,茶香走了进来。
昏昏欲睡的黎礼被这声音吵醒,尽量的驱散困意睁大了眼睛看茶香,朝她问道:“可有打听到什么,为何今日士大夫如此不对劲?”
茶香喘了几口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黎礼见状忙让花香倒上一杯冷好的茶水给茶香,一边抚着她的背:“别着急,喝完了再说。”
茶香也不客气,直接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刚才她是从正院一路跑回来的,还差点被安嬷嬷抓住,幸好她跑得快。
想着自己偷听到的消息,茶香立刻说给黎礼听:“五姑娘,那士大夫后天就要走了!”
她也是无意中听见正院里几个丫鬟开小差,这才从铜墙铁壁一般的正院带回了一点消息。
黎礼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导致放在她手边还未冷却的白开水泼散了开来,手背被烫的不自觉哆嗦。
花香暗叹一声糟了,心下着急,拎着屋子里备好的冰水直接向黎礼手背上淋。
一下是滚烫,一下是冷到麻木,黎礼痛的脸揪成一团,却强忍着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这里离听书阁实在太近了,她一出声音,估计对面的人立刻就能出现在她脸上。她好不容易才上茶香打听到一点消息,可不能因为这么个小插曲毁之一旦。
018玉肌膏
“五姑娘您怎么样了?”茶香都快被吓哭了,红着眼睛担忧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还是出去找大夫,不然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黎礼看了看红的像是熟透了的猪蹄的手背,确认没有水泡时松了口气:“没事儿,你继续说,士大夫后天要到什么地方去?”
茶香还想再劝,收到花香的眼神后,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们都了解五姑娘的性子,一旦她决定了某件事情,就一定得做到。
“士大夫后日要正式任秦家六小姐的私教,听婢子们说,为了这事,士大夫还在正院里与夫人吵了一架,说什么让夫人不要挡了她的路。”
“不要挡了她的路?”黎礼声音猛然上了八度,气愤使她头皮发疼:“士大夫也真是说的出来!也不想想她为何会有今日的成就!”
这么说来,士大夫早就准备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特意处罚她,让她绣一副别出心裁的牡丹又是什么意思?
花香急急伸手捂住黎礼的嘴:“我的五姑娘啊,大少爷那边肯定还没休息,你这么大的声音,是不是要把那尊神招过来?到时候奴婢们可帮不了你。”
不止不能帮忙,说不定还会自身难保,大少爷的脾气一向是最为奇怪的,连太傅和夫人有时都没办法。
黎礼豪气万丈,一挥手,胆子在黑暗的掩饰下也大了起来:“没事儿,他要是来了,我护着你们!绝对不会出卖连累你们的。”
大不了到时候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总能把那人治的服服贴贴,反正她现在年龄小,就算哭的狼狈也不足为奇。
花香和茶香无奈对视一眼,都没把黎礼说的话放在心上,她俩都知道,自家五姑娘见了大少爷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胆小,要奢望有一天五姑娘翻身做主人,除非那一天太阳从西边升起。
两人处理好房间里面的狼狈,黎礼挥着手赶她们去外间休息,自己一个人爬山了床。
看着手上被热水烫出来的的褶皱,想了想,她还是拉开了从未亲自打开过的柜子,从最里边儿拿了一瓶玉肌膏出来。
玉肌膏一入手,黎礼即察觉不对劲,不相信的用手颠了颠,里面竟然有晃荡的感觉。
打开瓶盖,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竟然是一瓶无用的水。
意识到柜子里面的东西被做了手脚,黎礼从最里面开始,每一瓶都打开看了看,最后她竟然发现,足足有十瓶被动了手脚!
“茶香花香。”
外间的两人听着声音连忙走了进来:“五姑娘。”
隐藏在纱帘里面,黎礼手指轻轻摩擦着玉肌膏的瓶口,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色。
“你们碰过我的床头柜吗?”
茶香摇摇头,心下虽然奇怪黎礼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依旧如实回答:“没有,五姑娘的床头柜一向是李嬷嬷打理,奴婢们从未碰过。”
她没有说的是,平日里李嬷嬷就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她们,仗着年龄大,更是恨不得将她们逐出这个院子。如果不是上面有夫人坐镇,无形中压制着李嬷嬷,还不知李嬷嬷今日会变成何种德性。
黎礼半天没有说话,清亮的眼睛只是看着床上摆着的十个被偷天换日瓶子,她又问:“李嬷嬷哪儿去了?”
从今天午膳之后,她一直没有见到李嬷嬷,本来还奇怪着,但是现在忽然间就弄明白了。
花香奇怪的看了一眼同样处于云里雾里的黎礼,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五姑娘莫不是忘了,今日是李嬷嬷省亲的日子,李嬷嬷自然是去了京都李家裁缝铺。”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酸酸的涩涩的,有一丝失望,或许是从看见瓶子的那一秒开始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现在她倒是显得不那么伤心。
两年前李嬷嬷的侄儿子找到她,依靠安家在京都开了间不大不小的裁缝铺,也让一家人过上了好日子。
她本以为已经给了李嬷嬷足够大的恩惠,却没想到,这人心啊,可真容易变,就算是一起逃过命吃过苦,也依旧比不上人家的血亲。
“茶香过来,明日将这些东西交给干娘,干娘自会处理一切。”
茶香应了一声,不明所以的掀开床帘,看见整整齐齐摆在席子上的几个空瓶子,这瓶子她很眼熟,正是大少爷经常送过来的东西。
心里有了猜测,茶香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斟酌着用词问:“五姑娘是用了这么多吗?”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黎礼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她定定的看着茶香,夜色遮住她的脸,眼里看不清情绪:“我从没用过,你如实告诉干娘就行,其余的不需要你多说。”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第一个被她发现背叛的居然会是她的奶嬷嬷!
茶香心下一冷,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快速的将空瓶子收拾起来带走,一言不发的退出房间。
第二日一早,为防事情有变,又怕黎礼忽然心软,茶香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就将东西送去正院。
用过早膳后,徐娇在安嬷嬷的伺候下漱了口,五年的时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举手投足,一个眼神携带的威慑甚至不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太傅。
安嬷嬷老向茶香,从那堆瓶子里拿出了一个打量,触手温润的感觉让她止不住挑眉:“这些是什么东西?”
她自然知道瓶子是由上好的玉制成,她问的是东西的来历。
茶香俯下身,低垂着眼眸道:“这原本是大少爷送给五姑娘的玉肌膏,可五姑娘从来也没用过,昨夜五姑娘的手不小心被烫着了,想起来用它,却没想到变成了这样……玉肌膏一向是由李嬷嬷保管。”
徐娇秀眉微微皱起,眸中划过一道怒意:“既然烫伤了,昨晚为何不请大夫?”
“五姑娘不让,说是太麻烦了,不愿意吵着府中的主子们。”茶香心底一阵发虚,自是不敢如实说,只得将头放的更低,几乎能触到地板。
019刁奴李氏
安嬷嬷低声呵斥:“五姑娘小不懂事你们也跟着胡闹?这要是留疤了谁担当的起?你在府中这么久了,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茶香不敢反驳,连忙下跪认错,神经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丝异动。
安嬷嬷退至一旁等徐娇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