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娘没有附和珊娘,只轻轻戳了戳她,“以后到了婆家,这种话想想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说出来。”
珊娘红着脸撇了撇嘴,轻轻点了下头。
荣成公主在一旁见了,只笑:“茴姐姐和二妹不愧是从小一道长大的,见了面只和对方说话,茴姐姐都一个月没来看我了,也不同我多说两句。”
“堂妹明儿就要回老家了,公主殿下想要和二妹说话,今后机会多着呢,多少话不能说?”高氏像是完全没听到刚刚茴娘同珊娘的对话内容,只捡着好话说。
三人之中,只有茴娘同荣成公主有几分言笑无忌的意思,“大嫂这话说得在理,公主想找我说话,往后机会多着呢。”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几个月不行,你要想找我说话,恐怕得来你七哥府上找我。”
“怎么呢?”高氏忙关切地问。
荣成公主也道:“七哥不让你出门?哪有这样的道理?”
茴娘抿了抿唇,才透露出自己有个身子,时日尚浅不方便出门的事。三人都忙向她道喜,特别是珊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等我回去告诉爹和娘,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荣成公主也不落人后,“是啊,父皇和母后知道了也必然高兴,父皇天天念叨着想抱孙子、孙女呢,还和我说、和我说……早些生个外孙让他看看也行。”
到底是新妇,说起这些关于生孩子的话题,还带着羞赧。茴娘戏谑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几句玩笑话,错眼神看到高氏脸上的些许不自在,忙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只道:“你先别让宫里知道,你七哥的意思,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高氏此时也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帮忙道:“前三个月不告诉亲戚朋友,我娘家那边也有这样的规矩,虽不知为什么,但是这些俗例,也是宁可麻烦些,遵守的好。我回去也先不告诉祖母、母亲,什么时候你们差人来家里送信了,再说。”
荣成公主兴奋了两句,也跟着赌咒发誓:“我自然知道,等七哥和茴姐姐什么时候让说了,再告诉母后去。”又拉着茴娘的手,问自己要不要从现在开始准备送给小孩子的礼物,又说送些什么东西给未来的侄子、侄女好。
原本今日相见,是为了给珊娘送行,不想听到茴娘有孕的消息后,三人就围着茴娘,说起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关于孩子的话题。三人中,还是高氏最有见识,不说别的,如今秦嘉蓉院子里还养着两个孩子呢,虽然都不是高氏亲生的,甚至都在她嫁进门之前出生,但是高氏总归是他们的嫡母,有两重长辈在,平日里对两个孩子也不能不闻不问,该有的关心都要给到才行。也因此,说起孩子的事,只有她能说得头头是道。
荣成公主自然是最“无知”的一个,连珊娘都不如——珊娘好歹有个亲弟弟嘉玳,还跟着邹氏见过许多村子里别的小孩子,村子里平时哪家生了孩子,各种宴席也跟着去吃过,听说过些“孩子经”——荣成公主自己不懂,偏偏还最喜欢提起这些话题,一说就是长篇大论,让茴娘听得哭笑不得。
在公主府里葳蕤了一天,直到快进一更,夫妻两个才蹬车回府。
此时,对珊娘的不舍,也早就被疲惫所取代,茴娘直回到自己屋里,都有些没精神。
“你今儿是太难过了,还是累着了?”王彦是骑马回府的,从公主府告辞的时候没仔细看茴娘的脸色,回屋借着烛火一看,却吓了一跳,“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就是话说多了,有些累。”茴娘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在半夏和连翘的服侍下换过家常袍子,又笑着把白天荣成公主的那些话学给王彦听,“没想到公主这么喜欢小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那些话,都被当成了铁律一般……”
王彦诧异地一挑眉,“不会吧?我记得荣成以前总说小孩子麻烦来着……没想到嫁人后,变得那么喜欢孩子了?”
“嫁给了自己挑的夫君嘛。”茴娘随口说了一句,又问王彦,“今儿你和表哥说什么了?”
“没什么。”王彦淡淡的道,“嘉琋兄今天没心思说那些俗务,等过些日子再说吧。”他走到茴娘身边坐下,目光落在茴娘脸上,盯得茴娘很有些不自在。
“怎么?”
“你刚说……”王彦顿了一下,蓦地住了口,摇了摇头,“没什么。”
茴娘只觉得他似有心事,但是王彦不愿意说,她也不逼问,顺势就依到了王彦的肩膀上,“没事就好……我现在也不愿意你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等孩子生下来,咱们三个满天下四处逍遥才好呢。”
王彦唇边勾起一抹笑,目光深远,“若真能这样,倒也确实逍遥……”
***
王彦说他有事要同秦嘉琋商量,又因为正值珊娘准备回乡,秦嘉琋没有心思想别的,只能“回来再说”。没想到这一“回来”,就直等到茴娘怀孕三个月后,通知了宫里和秦府,借着庆祝的由头,把秦嘉琋请到了郕王府,才终于寻到了商量的机会。
当天,荣成公主用过晚饭后早早告辞离开,秦嘉琋却一直留到午夜,才告辞回府。当时茴娘早就已经睡下,第二天早上看到王彦睡在床边炕上,才轻声把丫鬟叫进来询问,“王爷怎么就睡在炕上?虽然如今天气还不冷,但是晚上有凉风,吹着了也不是玩的。”
连翘吐了吐舌头,“王爷怕扰着您,又担心您晚上有事,不肯回书房去睡,就歇在那边炕上了。”
茴娘忍不住在唇边泛起一抹笑意,站了一会儿,才让连翘叫人打水进来,自去洗漱。待洗漱后,又简单地梳了头,并不描眉打扮——自查出身孕后,只要不见外人,茴娘在家就是如此一副简单的打扮,不一时就收拾妥当,这才亲自走到炕边去叫王彦起来。
王彦虽然睡得熟,但是清醒得也快,茴娘轻拍了两下,就睁开了眼,也不忙着起床,只握着茴娘的手问她:“昨儿晚上我进来的时候吵着你没有?”
“没有。”茴娘摇着头,眼底藏不住笑意,“我昨儿晚上睡得挺好……你快起身吧,咱俩一起用早饭。”
王彦连忙起身,“你现在可不能饿着。”
一时去净房自己梳洗过,出来换了身袍子,那边丫鬟们已经摆好了饭桌,呈上了早饭。王彦到饭桌前坐下,夫妻二人对坐着吃饭。
“昨儿同表哥商量得如何?”
“不错。”王彦一边吃馒头小菜,一边点头,“我提了个建议,你表哥也觉得好,答应得很爽快。不过你如今可不能听这些事,安心休息才是正经。”
“我还要怎么休息?”茴娘忍不住道:“每天闲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都要养成猪猡了。”
王彦轻笑了两声,“这还不好?从古至今,富贵闲人就是最受人羡慕的,你过着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是。”茴娘忍不住娇俏地翻了个白眼,唇边带着温馨的笑意,“我就每天当着富贵闲人,再满足不过了。”
上一世,她哪能想到,自己能有如此悠闲的生活?
第78章
之后的大半年, 曹襄的事不仅没有被压下, 反而愈演愈烈,闹得隆宁帝真的动了让曹襄罢官的念头。曹襄也是擅识眼色之人,见隆宁帝话风越来越不对, 索性自己辞官告老——例行推拉过两个来回, 就真的爽快地退了下来,在家闭门称病,含饴弄孙。
在茴娘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虽说退下去的时候名声有些不干净,但是和隆宁帝君臣之间却留下了缓和的余地,日后自己不再出来做官, 子孙后代的前程却不会被连累。
更何况,曹家还是淮王的岳家,只要不真的同隆宁帝撕破脸皮,谁敢给他家脸色看?
只苦了曹照婷, 茴娘听说, 自曹襄辞官后,曹照婷的身子就越发不好。茴娘不记得上一世究竟有没有曹襄辞官的事——陈家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些事的, 就算说了,恐怕她也没什么心思听。只是,曹照婷身子越来越差,她却是早有怀疑,是不是王恒暗中动了什么手脚。毕竟——在曹照婷去世之后, 王恒和芝娘定亲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这一世,曹照婷似乎比原本活得时间长了一些,却眼看着也只是“一些”而已。如今出了曹襄辞官的事,转眼京城就有传言说淮王妃病入膏肓了,这就更让茴娘加深了自己的怀疑。只是无凭无据的,这话她连王彦都不好告诉,甚至于身边的心腹丫鬟,也只同半夏私下嘀咕了两句,半夏还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曹照婷病故的消息从淮王府传出来的时候,刚好茴娘正在月子里,她这一胎诞下一个女儿,虽然隆宁帝稍有些失望,但是赏赐依旧从宫里流水一般地送了出来,并亲赐了“泠虹郡主”的封号。王彦和茴娘也更喜欢女儿,这边一家正知足常乐呢,那边就传来了曹照婷去世的消息,茴娘当时正抱着女儿,愣了片刻才把女儿放到紫苏手里,叫来半夏,“我是不大方便过去了,你去问问王爷,要安排准备什么东西,按例准备就是了。”
“是。”半夏答应着出了正房,茴娘又看了看紫苏。紫苏如今是小郡主的养娘,她也刚刚产后没过几个月,正是体态丰腴的时候,听了消息后刚醒过味来,露出了满脸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