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说嘉玳在天赋上只普通,不算是读书的料子,可是暂时也没有别的路能安排给他,只好读书了。”
“那可容易耽误了。”王彦只觉得可惜,“还不如一道带来,万一你表弟展现出别的方面的天才,也好从小就培养起来。”
茴娘摇了摇头,“这些事,总要舅舅和舅母做父母的安排才好,咱们外人哪好越俎代庖。”借着这个话引子,她又提起今年预计好的娘家的两件大事,特别是秦嘉蓉的亲事就近在眼前,她是定下要过去的,但是王彦要不要一起过去,总要问一声才能决定。
“我娘家大哥下个月的亲事,你过不过去?”
王彦问清了日子,也有些拿不准,“这些日子父皇交代下来不少差事,会试、殿试的事虽然我们不能亲力亲为,也要避讳着,但是也得跟在大人们身边学习——三哥家里事多,父皇已经准了他自由来去,虽然三哥未必肯放过这个机会……但是我也不好轻易脱身。”
“你就看吧,到时候有空就来,忙的脱不开身也是没办法的事。”茴娘也没有逼王彦当下就那定主意的意思,顿了顿,又道:“说实话我也有些不想过去……我虽不认识未来的大嫂,却总觉得我们家坑了人家,很有些不忍心。”
“也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秦嘉蓉的亲事,王彦不予置评,对于未见过面的秦嘉蓉日后的妻子,他也很难产生什么同情的感觉。更不用说,这种庶长子出生在前的事,王彦也是见得多了,就连皇帝一家,虽然皇后娘娘当初进门的时候大皇子还没出生,但是……总归也是有庶子生在了嫡子的前面。
或许在王彦眼中,这类事都很相近,但是茴娘茴娘就是忍不住替未来的大嫂觉得不值。
“不过,幸亏紫苏姐没真的跟了大哥,如今前面还有好姻缘等着她。”说罢,又添添减减地将紫苏的事说了,“这事若能成,可不是大好的姻缘嘛,比留在大哥身边可强百倍呢!”
王彦听了却若有所思:“这事若能成也好,紫苏如今的身份,出去嫁给举人也不辱没对方的身份。对了,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我身边的侍卫周岑,觉得你屋里那个丫鬟,叫半夏的是个好的,你看……”
茴娘听出王彦的意思,周岑她也知道,虽然年纪大些,却也还不到三十,娶妻虽有些晚,但是如果和半夏互相有意,也不失为良配。可是,这样的事不问过半夏的意思,她也不能替半夏应下,也怕王彦强点鸳鸯谱,忙道:“这总要先问问半夏的意思,她若是不喜欢周岑,我可不答应这门亲事。”
王彦轻笑两声,“你倒是个好主子,很为了身边丫鬟打算。”
“那是自然。”茴娘道:“丫鬟就不是人了?总也有自己的喜好,我是不能选了……”她一抬头,见王彦脸色不愉,又忙找补:“我已经有了最好的,身边的丫鬟当然也不能差了!”
第72章
会试放榜那日, 王彦和茴娘也提前派了管家过去, 甫一放榜,就喜气洋洋地回府报喜:“堂舅爷高中了会试第一,是新一届的会元, 王爷、王妃, 大喜啊!”
王彦和茴娘虽然对秦嘉琋中进士十分有信心,却也没想到能摘取会元这样的好成绩,自然是大喜过望,一边让管家给府里派发赏钱, 一边让人张罗礼物,预备等下去梅花胡同给邹氏和秦嘉琋贺喜。
管家又道:“老奴在榜下撞见了秦尚书家的大管家,兴许秦尚书会把堂舅爷一家接到府里去庆贺?”
茴娘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道:“无妨,就算父亲有这个念头,堂兄和婶婶也不会过去,只按刚刚吩咐的去办就是了。”
秦嘉琋高中会元, 这对于整个秦氏一族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秦孟远会派人去看榜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因为白氏的关系,秦孟远和秦孟章之间天然就存着一点心病, 邹氏此番带着儿女进京,没有住在尚书府,另赁院子居住,进京后也只去尚书府里拜会了一次,明面上关系疏远, 如今也未必会热络起来。
秦孟远想要提携族中的子侄,也是为了他的官路铺垫,但是秦嘉琋却未必缺人提携。茴娘前些日子就隐隐听闻,秦嘉琋似乎得到了某位阁臣的赏识,时常前去拜见。
但是,这位阁臣可不是这一科的主考官——这一科的主考官自然是当朝首辅赵晖沉,他早年是延平太子的老师之一,这些年又同王恒走得很近,茴娘看不准他的立场,更看不穿他提拔秦嘉琋的用意。
可是这终究还是喜事,茴娘让半夏和紫苏重新为她梳妆过,带了两个丫鬟坐上去梅花胡同的马车。
王彦骑马,留茴娘一个人在马车里,茴娘就让紫苏坐到车里来陪她说话。正寻思着怎么才能让紫苏透露出一些她的心意——好歹要问出秦嘉琋隔壁那家的两兄弟里,紫苏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吧?弄清楚了人选,这才好让邹氏去探口风不是?前些日子秦嘉琋潜心苦读,邹氏一心顾着儿子肯定没心思帮别人家的丫鬟说亲,但是如今秦嘉琋中了会元,过几日的殿试说不准成绩还能更高,邹氏可不就有心思顾着别的事了?
也就是这时候去向邹氏说明此事,赶着喜庆劲儿,说不准一鼓作气事情就成了。
可是,不等她问出想要询问的话,马车就停了下来,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还是停在了路中央——而不是梅花胡同秦家大门外。
“出什么事了?”茴娘狐疑地看了一眼紫苏,示意她问一问车外的人。
紫苏点头会意,轻轻掀开车帘,“半夏,马车怎么停了?”
半夏就坐在车辕上,回身同紫苏说话也甚方便,她压低了身子,“有禁军的人护着一个宫里的公公追了上来,正同王爷说话呢……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茴娘坐在车内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担心起来:禁军不同于一般的侍卫,由皇帝身边的近侍直接管辖,禁军统领必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他们日常护卫皇城,除非由重要事宜,不然轻易不会直面普通百姓,更说不上护卫着除皇帝、皇后外的什么人。
如今他们护卫着一个宫里的太监过来传话……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她眉头紧蹙,只觉得度日如年,恨不得冲过去听听那位太监到底说些什么。只是碍于体统……正隐忍着,前面随侍在王彦身侧的康健调转马头走了过来。
“王妃殿下。”他没有让半夏传话,而是直接凑近了车窗帘,话音顺着窗帘的缝隙飘进了车里,“王爷让小的过来告诉您,梅花胡同那边不能去了,咱们得赶去淮王府……陛下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也都已经赶过去了。王爷已经让管家去梅花胡同送信了,堂舅太太和堂舅爷不会怪罪您的。”
“出什么事了?”王彦在朝中学了那么久的办差,跟的都是老成持重的臣子,在人情世故上自然不会出现疏漏,这些事茴娘都放心交给他张罗。她如今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他们去淮王府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淮王府的人急进宫送信,说是皇长孙有些不好了。陛下派了太医院几乎所有太医到淮王府给皇长孙看病,又带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亲自过去探视皇长孙,如今怕是……”
茴娘怔了怔,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车里,紫苏自然也听见了康健的那一番话,她脸上露出十足的惋惜,等康健的马蹄声走远,才唏嘘道:“皇长孙才多大……还不到两岁吧?可惜了……”
茴娘也还在怔忪,她同皇长孙见面不多,待嫁的时候就不说了,嫁给王彦后,也不过在新年皇家大宴、及几位长辈的生辰宴上见过几面。她刚嫁给王彦的时候就听皇后和庆妃提起过,说皇长孙身子不好,体弱多病,几次见面,也只觉得这孩子身子羸弱。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想过这个和她只有几面之缘的孩子会这样脆弱。
说起来,他作为当朝皇长孙,虽然父亲不是太子,却也在某种层面上代表了一种“长”,按理说,他甚至有资格在他父亲之前继位。
“皇长孙,承天下之大运”,这是在他的洗三宴上皇帝亲口说出的话,甚至他的小名就叫“承儿”,是王恒如今争夺储位最大的倚仗。
只可惜……
他们一行人赶到淮王府外的时候,府内上上下下已经被白色包裹,说明皇长孙王承已经在他们到来之前去世了。按理说,这样还不到两岁的小孩子去世,一般人家是不会大办丧事的,但是皇长孙去世自然又不相同。
茴娘下了马车,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晕红了眼圈。
淮王府内,哭声此起彼伏,有侍从行过礼,引着他们进了正堂:隆宁帝坐在堂屋正中,三皇子王恒伏身在他的膝上,哭得不能自已。贵妃满脸恨意地指着一位年轻媳妇,茴娘走得近些,才看清那年轻媳妇正是淮王妃曹照婷:她衣衫简朴,发髻也只是随意挽在脑后,眼眶中簌簌流着眼泪,不露出一点表情。
皇后坐在一边,随也在流泪,却无论如何都像是个局外人。王彦和茴娘进屋后,朝长辈们行过礼,又说了几句道哀思的话,得了隆宁帝的示意,就默默站到了皇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