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从外面回来后,看到的就是时不时愣神傻笑的茴娘,引得他忍不住好奇,“紫苏,你们家主子今儿是遇见什么好事了?怎么高兴成这样?是荣成给她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紫苏半下午的时候没在正院里当差,对于珊娘来信的事也只知道一个大概,不清楚具体说了些什么,只道:“兴许是因为接到了堂姑娘的信,堂姑娘说了什么喜事吧?”
王彦对于茴娘的过去、以及秦孟章一家的了解,比荣成公主要详细得多,再加上他从多年以前就一心惦记着同秦嘉琋结交,不由得也上了心。
“你堂妹来信说了些什么?”
茴娘早就听见了王彦和紫苏的对话,王彦和秦嘉琋也算得上是同窗过一阵,她也就未做隐瞒,“珊娘来信说大堂兄要参加明年的会试,等过了明年正月,婶婶就带着大堂兄和珊娘一道进京。珊娘还说,堂叔最近正打算让人在京城寻一处宅院,供婶婶和大堂兄、珊娘落脚。”
王彦眼睛一亮,拍了拍手,“这确实是喜事!嘉琋师兄是有大才的人,这一次会试必定高中……这找宅子的事,本也用不着你堂叔费心,咱们就在京里,让管家出去转转,就能寻到好的了。”话出口得快,但是说完后却又怕茴娘觉得他太过热心,生出疑心,忙接着找补,“你堂叔也当过我的老师呢,帮师娘和师兄租个院子,也是我做学生的应该做的。”
茴娘本也没有多想,只觉得王彦的说法很有道理,自己教过的学生、养大的亲堂侄女、外甥女就在京城,这事哪还用多费心?就该他们夫妻两个来办才对,也就顺势应承下了王彦的好意。
第70章
有了这件喜事在前, 正月初一王彦被封为郕王的事, 都没让她感受到太多喜气。反而是秦家,把初二的回门宴搞得无比盛大,让茴娘好不尴尬。
从七皇子妃升职到郕王妃, 茴娘的日子与先前也并无不同, 正月里应酬最多,她一直惦记着去管家寻好的,预备给邹氏带着孩子们暂住的二进小院里看一眼,都一直没能得空。
不过, 对于府里管家的办事能力,她还是十分满意的。在王彦发话之后,府里的管家不出十日, 就在国子监和如今的郕王府之间的位置寻到了一处合适的二进宅院,距离国子监和郕王府均远近得宜,坐落的梅花胡同又十分幽静,两边的邻居也都是读书人家。茴娘只听这个位置, 及两边的邻居就满意得不得了。只是出于稳妥起见, 才一直惦记着亲身过去瞧瞧。
如今虽然眼看着一整个月都抽不出空来,她还是让紫苏替自己往那边走了一趟, 紫苏回来后对那座宅院赞不绝口,茴娘只觉得大喜,对紫苏回来后的偶尔愣神,一不小心就忽略了过去。
二月底,邹氏终于带着长子和女儿进了京城, 王彦和茴娘一早就派管家等在城门外,将一家人接到了租好的院子里,当晚就夫妻一同上门拜访。
这还是茴娘第一次来梅花胡同,身边跟着紫苏和半夏两个大丫鬟,心里也还是有些紧张:在她心里,邹氏同她亲娘并无区别,她总怕再见面后,邹氏会对她失望。上一世,自她进京后就再没同邹氏见过面,这一世,邹氏可会对她的现状满意?
马车停在小宅子门口,茴娘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带着一点忐忑地下了马车,二进宅子的院门已经打开,秦嘉琋正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同王彦寒暄。
几年不见,秦嘉琋也成熟了许多,举止间青涩不见,但是依旧文雅有度,让人见之忘俗。“郕王殿下。”他拱拱手,微微弯腰,并不行大礼,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怠慢。
然而王彦却连这样的礼都不敢受似的,忙上前扶住秦嘉琋的手臂,“师兄——当年在书院里承蒙师兄不嫌弃,教了我许多学问,如今几年不见,师兄可还好吗?”
“在家乡苦读,哪有什么不好。”
“师兄这次进京,想必学问已有大成,必将蟾宫折桂……”
秦嘉琋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王彦的恭维之言,“殿下太看得起草民了。”
“师兄可千万不要再用‘殿下’和‘草民’这几个字了,你先前是我师兄,如今还是我堂大舅子,还如少时那般,直唤我的名字就是了。”王彦微微侧过身子,示意茴娘上前,“茴娘十分惦念你们,这一次堂婶、堂兄带着堂妹进京,她可是很高兴呢。”
茴娘走到秦嘉琋面前,敛衽施礼,“堂兄。”
她如今是郕王妃的身份,秦嘉琋哪敢受这一礼?忙侧身避开,“堂妹,多年不见了。”他的眼神在茴娘身上一转,又看了一眼王彦,露出满意的微笑。微微动了动唇,像是有什么将言未言的话,到底只化作了一句“里面请。”
几人这才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王彦和秦嘉琋客气地相互应酬,茴娘这才得以好生看看这间院子。这间院子和紫苏看过回来后的描述相差不大,第一进院不大,但是垂花门后的空间却颇为阔朗,院中种着两棵大树,一角还堆着几块大石头,前面放着一个大水缸。
邹氏早就已经站在正堂外的台阶上等待,珊娘也伴在母亲身边。他们一家人早上被接进城里,休息了大半日,早就已经将路上的尘土及疲惫收拾一空,邹氏和珊娘母女两个看上去都颇有精神,也十分期盼同茴娘的相见。
“舅母!”茴娘一时忘情,也顾不得惹来王彦的侧目和探究了,小跑着上前扑到了邹氏怀里。
邹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茴娘,你长大了。”
茴娘只觉得胸间酸涩,眼眶中忍不住涌出泪珠,但是又不忍心让邹氏担心,眨着眼强逼着自己压下哭意,从邹氏怀里退出来,扭头去看珊娘——珊娘正拿着帕子擦眼泪呢,茴娘笑着握了握表妹的手。
秦嘉琋上前劝慰了几句,王彦也过来见过长辈——邹氏又不敢受他的礼,双方葳蕤了一阵,最后还是王彦同茴娘并肩向邹氏敛衽作揖,到底没行叩拜礼。
这般行过礼后,秦嘉琋招呼王彦去了前院,留茴娘同邹氏、珊娘在正房里说话。
一进堂屋,邹氏就拉着茴娘,上下仔细打量了两圈,眼眶里落下泪珠,“这些年受苦了没有?如今可好了,表妹和姨父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该多高兴呢!”
茴娘一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珊娘忙在一旁劝,“娘,这么高兴的日子,提这么伤感的事做什么?”
邹氏这才擦了眼泪,让茴娘坐到她身边,握着茴娘的手,“好孩子,看到你在京城过得好,我和你舅舅就也放心了。刚进京的时候,家里人待你可好?”
茴娘忙道:“祖母很慈和,太太待我也客气,姐妹之间也没什么大矛盾。”她不愿多说在尚书府里那些事,实在也是没什么可说的,只安慰邹氏,“今后就都是好日子了,舅舅在老家也还好吧?嘉玳呢?这次怎么不一道带来?”没了王彦这个外人在旁,茴娘终于可以大方地唤出习惯的称呼。
“嘉玳如今也要用功读书了,他哥哥天赋好,他随没有这样的天赋,却也不能荒废了去。正好你舅舅心里惦记着书院里的学生们,不愿意一同进京,我就把嘉玳留下陪他,他们爷俩儿有个伴,你舅舅不至于太寂寞。”
“嘉玳如今也大了,我听说已经考了秀才了?”
“秀才好考,算不得什么本事。”在邹氏口中,中秀才就好似吃饭,简单得很,“若是过几年能考中举人,才算是有他哥哥一半出息了。”
茴娘看了看珊娘,有心想要打听珊娘的婚事,但是又怕当着面问,表妹害羞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先问表哥的事,“嘉琋表哥也快二十了,舅舅、舅母还没给他说亲?”
邹氏脸上带着一股子混杂着骄傲和欣慰的神情,“嘉琋那孩子眼光高,又早就拿定了主意要金榜题名,早就和他爹商量,等中了进士之后再说亲。你舅舅也答应他了,我当然也没有二话,只是……”她略带着些错杂地看了自己的亲女儿一眼,“只是耽误了你妹妹,如今也还不好说人家呢。”
“娘,你又提这个!”珊娘果真害羞得红了脸,又撒娇不愿让母亲继续说下去。
邹氏只好苦笑着道:“看,珊娘这孩子让我养的太娇了些,只不愿听嫁人这样的话。”
如珊娘这样从小在家,由父母兄弟娇宠着长大的姑娘,自然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嫁人的,茴娘也难免有些羡慕:她也是没有办法,只有嫁人才能逃出尚书府这个牢笼,还必须是不嫁给魏家的亲戚才行。如今出嫁了,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邹氏的话,同时解了她两个疑问,茴娘就笑着道:“这样也好,表哥中了进士,甚至若有幸,得中三甲,到时候说亲的人家门第也高些——不是说小门小户不好,但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见识或许多些,和表哥也更容易说得到一起。还有珊娘,到时候水涨船高……”她看着珊娘娇憨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不由得轻笑出声。
邹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就像个孩子似的,不懂事……”
茴娘哪里会和珊娘计较?她又陪着邹氏说了一会子话,邹氏要张罗晚饭的事,就打发茴娘去和珊娘说话。茴娘忙道:“王彦说他已经让管家在白阳楼订好一桌酒席了,等快到晚饭时候就给送过来,舅母不用忙了——你们今天刚到,本就该我们为你们接风洗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