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转身要出门去。
周颐见状赶忙拉他,“哪是耍玩去了?是出门救人去了,根本没在金陵啊!”
“什么?!”
刚出差回来的锦衣卫指挥使脸都青了,周颐把话赶忙说了个清楚,也没见他脸色缓和一点。
韩烺自己回到了院中,进到了房内。
房里空荡荡的,韩烺对此情形不禁头皮发麻,反顾告诉自己她只是出门去了,可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发慌。
他还以为她要踮着脚盼星星盼月亮盼他回来,她倒好,为着兄弟,又作侠女去了!
满朝廷问问,哪家的官眷,是这样的?!
韩烺气得头发昏,坐着太师椅上支着头生气,头一歪,看见内室的茶几上有张纸条,韩烺急急跑过去,取开纸条看了,上面鸡挠一样写了四个字:夫君勿念。
勿念?!
韩烺差点气晕过去,捏着纸条呼哧呼哧生气,气了半晌,才终于走出门去,也不多言,便开始分派安顿事物。
“韩、韩大人?”周颐试探地叫他。
韩烺面无表情,“尹大人的事我查了,尹大人突然病逝却有蹊跷。”
周颐迅速被案件吸引,“怎么个蹊跷?”
“尹大人病来的太快,尹家人也怀疑是否中毒,但不是,因为很快就又有人得了类似的病死了,似是疫病。这事尹家人便不好张扬了,将尹大人和几个病死之人的吃穿用具都烧了,没人再犯病,这事也就沉了。”
“疫病?我记得尹大人没的那年,淮南没有疫病吧?总不能尹大人人在家中坐,疫从天上来?”
韩烺颔首,“所以我把当时出现在附近的异常人都调查了。”
“发现了什么?!”
周颐急问,韩烺看他一眼,“发现,有六扇门的人出没。”
“六扇门?!”周颐惊讶,“我去找许蓝问,说不定他知道什么!”
韩烺敲了敲桌案,说不要去,“当时六扇门为首的人,经查,八成就是许蓝。”
周颐长大了嘴,“你、你的意思,许蓝和这件事有牵连?”他想着苏家灭门案,追查那伙水匪的六扇门的人也是许蓝领头,脑中空白了一时。
他想问难道这些事是许蓝做的,可想到这位半个舅兄,周颐就算和他没有这层关系,也是一起长大的,许蓝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周颐娶妻表姐冯瑰,冯瑰父亲从前是六扇门的副首领冯霄,许蓝正是冯霄的二弟子,冯瑰的二师兄。后来冯霄状告六扇门首领余达志四通江湖贼寇,皇命未达便血洗六扇门,将余氏与余家一干子弟清理殆尽。
皇帝震惊,但六扇门本就是朝廷以武治武的手段,现在余家塌了,他虽恨冯霄杀伐太过,觉得这般快灭了余家很有些猫腻,却也没办法,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有人拿出来冯家才是私通贼寇、意图倾覆的罪魁祸首。
皇上本就对冯家不满,这一下拿到了由头。
现任六扇门首领黄金水,那是还是个不起眼的捕快,但他办差利落,刚压下了武林一桩恩怨,皇上见他尚堪大用,再不依靠余家,将余氏一族一举拿下,周家想就姻亲已经救不了了,周颐急娶了表姐冯家大小姐冯瑰为妻,这才将冯瑰保了下来。
幸而皇上总念仁慈,只处置了冯家人以及冯霄心腹大弟子,自二弟子许蓝以下,开恩仍旧留在了六扇门。
☆、第64章 她不用着急回来
周颐再清楚许蓝不过,当年许蓝和他大师兄一起被冯霄收为弟子,两人皆是孤儿,长幼难辨,就因为许蓝性子稍显懦弱,为人过于谨慎,冯霄便让他做了二弟子。
这样的许蓝,周颐确定他不会蒙蔽自己!
韩烺没有说话,一直看过来,周颐抬头接触到他的目光,忽的心中一亮。
“是不是、是不是故意有人用许蓝做障眼法,想用许蓝的嘴,混淆我们的视听?!”
这话一出,韩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总算没被舅兄的名号糊住脑子。”
周颐尚且恍惚,那有空同他打趣,只道,“什么舅兄不舅兄,我同他认识多年,那用的什么裙带关系?”
他着急顾着思量,又说起苏家的事,“许蓝当时同我说,本要设下圈套将那一伙贼人擒住,不想贼人先得了消息跑了,还把他们摆了一道!”
韩烺嗯了一声,“现在已经很明白了,六扇门里有人能支使许蓝做事,能从许蓝嘴里,得到所有消息。”
但是许蓝在六扇门不过是个小捕快,顶多算是个手下有五六个兄弟的小头领,上边顶着的人,至少有三四个主事的人,都有可能。
不过,至少缩小了目标。
周颐兴奋起来,“那咱们先找了许蓝摸摸底?”
“不用急,许蓝这边也先不要说什么,慢慢打听着。”韩烺又吩咐了周颐几句,又将火梅教的事安置了。
火梅教一干人等,犯下的事,具体还有很多,要一点点都查出来示众,不要让百姓以为官府以为镇压,不分青红皂白,现在把火梅教的恶性都查出来亮出来,谁是谁非,百姓心中也就有数了,以后再有这等邪教,也就不轻易信了。
再者,相干的文字图样,一概不能留。
那金涧父母便是紫莲教的人,金涧看着他父母死后,手里握着他父母留下来的邪说教义,这才在短时间内兴起了火梅教,声势之浩大,比当初紫莲教,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所以韩烺还叮嘱周颐,“有子有女的,你可以弄清楚了,不要再出现一个金涧。”
周颐说放心,见他把金陵所有事情都托到自己头上来,眨巴眨巴眼,“你去哪?”
“你说呢?”
“铜陵?!你找夫人去?说不定夫人已经要回来了,你去她回,岂不是扑个空?”
韩烺抬头望了望天,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无奈,“不会,她不会急着回来。”
铜陵,不起眼的面摊上,裴真举起筷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念着她了?
她的夫君小豆子?不是说勿念吗?
裴真摇摇头,匆匆吃了碗面,又开始在街市上转起来。
木原和两位楼里兄弟脚下停在了铜陵,一来,两位兄弟中叫毛律的,中了蛊毒,发过的厉害,一时都不了路;二来,铜陵离着湘西也有些个距离,那苗家人不至于追杀至此。
谁料他们千算万算,竟然遭遇了从前毛律和另一位兄弟罗淄刺杀过的江湖家族的反击。
那家姓庆,并不在铜陵,毛律和罗淄接到任务杀掉他家中一人,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怎如今突然被人找上门来?!
木原并那两人急急换了一处住所,才勉强藏身,只是那庆家人不依不饶,仍在城中搜索,裴真和哑巧过来,按着留下的痕迹找到木原三人,三人竟被困的,连饭都吃不利索。
现在裴真在城中看庆家人可还在,若是解除危机了,木原他们才好的见天日。
她转了许久,并没发现有庆家人的痕迹,回到木原他们落脚处,可巧哑巧也转了一圈回来,同样无所发现。
“那庆家在湖州,离着铜陵尚有许多距离,怎就找到了此地,可巧碰见,又一副非杀人报仇不可的态度?”裴真不明白。
罗淄叹气道,“是我当时忘了蒙面,不小心被庆家人看到”
裴真皱了皱眉,一直昏沉的毛律不知何时醒了,道“那庆家叔公本不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我们却接了命令,要趁他重病时期杀人,不成想被庆家人戳破,那叔公是死了,可我二人也暴露了。当时逃出了升天,没想到埋下了祸根,竟在今时今日等我,或许我命该绝。”
毛律病得厉害,总觉得自己离黄泉近了,木原上前安慰,裴真看着,又问了一遍哑巧,“城西都看了,确实没有?也没有可疑的吗?”
哑巧摇头,裴真起了身,转向众人,“既然庆家人已经一天一夜不曾现身,我们不若明日一早便出城去,直奔济南府,毛君的蛊毒不能再拖。”
罗淄立时道好,“总不能躲在这里一辈子!”
木原也道好,但他更小心谨慎,“咱们不如仍旧从西城门出去,出城绕道向东北去,免得万一被庆家人在东边埋伏。”
他这么说,确实有些道理,毕竟庆家人出现的突兀,若是掌握了他们的行踪,很可能会在东边等人。
裴真没说什么,抱着蓬莱在藏身的农家院中站着,有小鸟落在石磨上,裴真想起了啾啾,也想起了小豆子。
不知道小豆子是不是还在金陵等她,可她眼下要去济南府,等过几天脱身自在些,跟小豆子传个信才好。
若不然,他岂不是要生气?
又要给她脸色看了,让人真真假假摸不透。
裴真倚在院里的枣树上看着天上的银河繁星,想到小豆子那个别扭脾气,嘴角慢慢翘起。
门吱呀一声响,木原轻声走出来,“阿真姐,累了吧?回去睡会,我守着就行。”
裴真道无妨,木原见她嘴角仍有笑意,也笑嘻嘻地问,“阿真姐在想什么,如此开心?”
被他这一问,裴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露了笑脸,当下还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