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怀宣太子在时,为避他的讳,陛下给其余的皇子们用‘淳’字排名,按理六皇子也该这么做,可陛下却为他另取名……”
“自古以来‘宸’字代指天子,那是能随便用的吗?”
“陛下此举,就是别有用心!”
沈季平抚着花白的胡须叹道:“不仅如此,当初李氏先祖是在晋州发的家,高祖征讨四方时,晋州为高祖提供了兵马粮草等支持!”
“如今大周已历四代,太宗皇帝就是先被封为晋王,后又立为储君的!”
“六皇子是大周第二位晋王,陛下这是要提醒所有人,六皇子就是未来的皇太子!”
郑良泽越想越心烦,忍不住沉着脸道:“六皇子观政以来,确实能看出他有君王之相,可他差就差在年纪太小,上面几位兄长不会服气的!”
“若真闹到那一步,这十几年的安稳格局岂不是就被打破了吗!”
“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哔哔两句,前文也说过,李晖登基之初是有反对声音的,但随着国家的稳定那些反对势力也就消失了,所以造反现在爆出来了,但其实李晖心里是明白的~第二个就是六郎建议免跪拜礼但觐见时站着回话的含义,则是因为我们国家的皇权实际上并非高度集中的,比如唐朝,三省六部对皇帝权利的限制,以及藩镇节度使拥兵自重,甚至后期直接与中央政府对立。
再比如清朝,统治者的权利是绝对的,达到了整个封建朝代的巅峰。
而皇权集中的体现,从各朝各代官员们如何面对皇帝就可以看出来了(唐朝坐、宋朝站、清朝跪),六郎的建议暗含的意思就是,让老爸收回一部分权利。
当然这有利有弊,所以这里只是一笔带过~
第278章 反应
沈季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在大朝会后就有心去质问陛下,可陛下却不见他们,还说,若是有心的话,不如就去看看今年科举中有哪些可用之才。
皇帝做的再勤勉,也顶不起偌大的国家,多为朝廷举荐些栋梁,才是正事。
言外之意,你们可以推荐优秀的官吏,我怎么就不能推荐自己优秀的儿子呢?
这让一群满腹草稿的臣工们无话可说,只得怏怏离去。
第二日,高琦听说两位阁老的烦心事后,笑眯眯道:“阁老,咱们其实可以换个方向看问题~”
“以阁老之见,陛下是打定主意了吗?”
郑良泽怔了一瞬,然后点头,愁眉苦脸道:“陛下纳谏如流,但做下决定的时候,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高琦两手一拍,道:“这不就结了么!”
“既然知道陛下不可能更改立晋王为太子的想法,那咱们跟他一条心就是了,若真把陛下惹生气了,咱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郑良泽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高琦骂道:“你之前可不是这副嘴脸!”
“你不是也反对立六皇子为储君么!难不成就因为怕陛下降罪,你就违心做了墙头草?”
高琦耐心纠正道:“是晋王!”
“阁老先别生气,听我细细道来~”
郑良泽撇过脸做出不想听的姿态,高琦不以为意,自顾自道:“学生先前是反对的,可学生的娘子说,你这么反对,难道那六皇子是个顽劣不堪的吗?”
“我说不是,六皇子非但不顽劣,还天资聪颖,人品贵重,学生的娘子当时就笑了,说,既然如此,你反对做什么?”
“江山是陛下的,难道他会把立储一事视为儿戏?”
“这么多皇子,他独独肯定六皇子,想必六皇子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虽年幼,可陛下身体健壮,定会为他安排好一切!”
“至于夺嫡一事,哪朝哪代没有发生过?那是九五至尊、万人之上,不是三五十两金子,谁不想做太子,那能避免的了吗?”
“你做臣子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做什么你照办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与其为了立储一事跟陛下唱反调,不如想想怎么辅佐六皇子,让他学习做一个像陛下那样的明君……”
高琦笑呵呵道:“我家娘子说完后,我顿如当头棒喝,是啊,我跟陛下争什么争呢?”
“谁当太子我不还是我么,我们做官是为了什么?”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朝堂上有太多事要解决,我们应该把目光看远一点,比如……我听说吏部尚书袁俊昌跟陛下说,东宫年久未住人,该好好修葺一番才是……”
郑良泽和沈季平闻言身体一震,目光沉沉的盯着高琦,“你说的可是真的?”
“陛下都同意了,还能有假?”
高琦说罢,不动声色的左看右看,郑、沈二人的表情越发严肃,他就知道,与立储一事相比,袁俊昌这么积极的巴结陛下才更重要。
他们几个是从前的东宫党,陛下登基以来格外受到重用,这让很多前朝旧臣很是不满,袁俊昌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陛下想立晋王为太子,东宫党却持反对意见,那些旧臣还不乐开花了,他们自然是要支持陛下的决定。
若还是这么僵持着,东宫党被陛下、晋王厌弃,也是迟早的事了。
高琦想想都后怕,所以才点到这等要害,不管怎么样,他们必须要拿出个意见来,而这个意见,只能是向陛下低头。
且不说官员们各怀心思,暗地往来意图趁此机会分一杯羹,就说长安城的皇亲国戚,受到的震动更为深远。
曹芳蕤失魂落魄的从娘家出来,上了马车后,宋嬷嬷吩咐车夫赶紧回府,她自己坐进车里,担忧的看着主母道:“娘子,曹侍郎怎么说的?”
曹芳蕤眼睛直直的盯着晃动的帷帘,半晌后才苦涩道:“父亲说,六叔的名字是陛下亲自取的,没有通过礼部……”
“而且……六叔虽封了爵,却没有府邸,东宫已经在修葺了……”
宋嬷嬷闻言手脚冰凉,忍住颤抖道:“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定了章程了!”
“六皇子,就是皇太子!”
“那咱们大王!”宋嬷嬷慌忙去看曹芳蕤,后者已经在捂着嘴哭泣了。
宋嬷嬷赶紧扶着她,却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安慰,。
本以为做了这么多努力,可以跟许王光明正大的竞争,结果却是陛下另选他人,还是大王的同胞弟弟。
大王为长,对六皇子是疼在心里爱在骨子里,如果从今以后要让他仰望这个弟弟,他又该如何自处?
宋嬷嬷狠狠打了个抖,低声劝慰曹芳蕤道:“娘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大王去了咸阳,恐怕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娘子第一要派人去咸阳一趟,第二要确定此事是否有转圜之地,若有,那该怎么办,若没有,又该怎么办!”
“娘子,京城里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咱们可要为大王撑住才是啊!”
曹芳蕤渐渐止住哭声,红着眼咬着下唇呜咽道:“你说得对,我要给郎君撑住才是!”
“父亲还跟我说,陛下把郎君和三叔打发离京,恐怕就是为了趁此机会为六叔铺路!”
“可是……”曹芳蕤又抽泣起来,一边拭泪一边道:“我只是一想到陛下对六叔如此费心,却对郎君一板一眼,我心里就难受……”
“纵使郎君做错了一些事,可他已经改正了,陛下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厚此薄彼呢?”
宋嬷嬷无言以对,可活了大半辈子,她心里很清楚,纵使皇帝九五至尊,他也是肉体凡胎,七情六欲俱全。
他要是偏心,那也不稀奇,不过可惜的就是,他没有把心偏向大王……
回到王府后,曹芳蕤迅速写了封派人送去咸阳,一是询问丈夫该怎么做,二是安慰鼓励他。
接着她又去了寿安公主府寻求姑姐的帮助。
忙的是脚不沾地,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寿安公主得知此事后心情说不上失望,可也疑虑重重,按着她的想法,父亲要么选二弟,要么选三弟,六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也太突然了吧!
面对弟媳的隐隐恳求,寿安公主只得同意往宫里去一趟,看看从母亲那边能否得到什么消息。
皇后倒是一点不隐瞒,直言道:“我知道你是为二郎而来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父亲做这个决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寿安公主无比震惊的看着母亲,张口结舌道:“那……那阿娘之前怎么会帮曹氏呢?”
皇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能做你父亲的主吗?”
“若先前几兄弟还有机会争一争,现在尘埃即将落定,不管二郎三郎做什么,你父亲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寿安公主紧紧捏着帕子蹙着眉头,皇后心中有些不忍,更是为女儿女婿考虑,意味深长道:“永远也别忘记,你父亲是皇帝,他所做的决定无人可以动摇、无人可以更改!”
“你们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臣子,要牢记君父君父,君在前,父在后!”
寿安公主心如重锤,连手脚都觉得无比沉重,母亲的话她听明白了,这不光是对她说,也是在对二郎说。
父亲之前允许他们竞争,那是想选贤举能。
而现在父亲已经有了太子人选,与皇位无缘的人,就该认输,就该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永远别再肖想……
这就是皇家的规则,这就是皇家的无情,与父亲作对,即使是他的亲生孩子,也必会遭遇毁灭!
她魂不守舍的离开了宣微殿,皇后站在窗前看着女儿消失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世事难预料,只因不在此间中……”